第二十七章 日暮途穷（1/1）

第二十七章日暮途穷

别了，上海

1949年的前4个多月，杜月笙都在上海忙着筹款救济难民。难民越来越多，也说明国民党的形势愈来愈坏。杜月笙时刻关注着局势的变化，也早已敏锐地感觉到国民党败势难免。

随着国民党军队的节节败退，蒋介石早在1949年1月21日就被迫宣布“引退”，离开南京了，李宗仁代行“总统”职务。

不过蒋介石根本不交出大权，他在下野前就做好了充分的准备。在政治上，他对国民党的党、政、军的人事都做了重大调整，所有要职都安排自己的亲信担任；在经济上，他用各种手段，将各大银行和老百姓的存款洗劫一空；在军事上，他建立了海上连锁，将台湾作为自己最后的落脚点。

所以，蒋介石只是名义上离开了总统宝座，实际上却坐镇溪口，在幕后操纵着国民党政府的一切事务。

蒋介石引退后，代总统李宗仁愿意和谈，企图与共产党划长江而治。

为了迅速结束内战，实现真正的和平，中国共产党积极响应李宗仁的和谈。不过蒋介石的狡猾奸诈和不讲信用，共产党是早就见识过了，于是，毛泽东同志在声明中提出了“和平谈判的八项条件”。

4月1日至4月20日，周恩来和张治中分别代表共产党、国民党进行了和谈磋商，双方达成了《国内和平协定》最后修正案。不料最后国民党却拒绝在和平协定上签字，由此彻底揭穿了国民党假和谈的骗局。

4月初，中国人民解放军第二野战军和第三野战军在西起鄱阳湖口，东至江阴要塞的千里长江北岸线做好了渡江作战的准备。

4月20日，和谈失败。4月21日，中国人民革命军事委员会主席毛泽东和中国人民解放军总司令朱德联名发布了向全国进军的命令。这一天，渡江战役开始。人民解放军百万雄师横渡长江，兵分三路作战。国民党苦心经营的长江防线不堪一击，顷刻瓦解。

4月23日，人民解放军占领了国民党的统治中心南京，国民政府覆灭。

国民党军队战败，国民党政府在大陆垮台。他杜月笙该何去何从呢？

解放军兵临江南时，杜月笙也与一些著名人士多次接触，商讨时局。大家都劝他留下，周恩来还特地通过黄炎培想约杜月笙面谈。杜月笙有些心动了，他也考虑过留下来。

可是这个念头只是在他脑海中闪了一下，就被他马上否定了。

他的双手沾满了共产党员鲜血，留下来，他实在不敢。

而蒋介石，会容许他留下来帮共产党做事吗？

早在1949年4月10日，已经下野的蒋介石就在上海召见了杜月笙。他先对蒋经国逮捕杜维屏一事作了一番解释，说自己当时正在前线，并不知情，不然绝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杜月笙听了，连忙表示感谢，其实心里却很明白蒋介石是在演戏。

这些年来，他为蒋介石奔走效力，办了许多国民党政府不好出面办的事。他这个“上海皇帝”坏事做尽，其中有不少是为国民党做的。可蒋介石过河拆桥，利用完了就一脚踢开他，连他的儿子也给抓进了监牢。虽然最后事情了结了，可他与蒋介石的梁子也结下了。所以现在蒋介石这般安抚，杜月笙也根本不相信这是好心。

果然，蒋介石话锋一转，就提到了1927年杜月笙组织的共进会在四·一二大屠杀中的作用，还专门提到了被活埋的汪寿华。这是杜月笙的死穴，所以他明知蒋介石在威胁自己，也不敢留在上海了。

这是蒋、杜二人的最后一次见面。蒋介石离开前，还“好心”嘱咐了一句：“如果上海实在守不住了，你就找个适当的时机去台湾吧！”

请杜月笙去台湾，蒋介石倒是诚心实意的。不过，杜月笙已经看透了这位下台总统不讲情面的嘴脸，很清楚自己要是去了台湾，也只能仰其鼻息，哪天他再无利用价值了，末日也就来临了。

所以，台湾是不能去的，而上海又不敢留，他能去哪里呢？无所不能的杜老板，第一次为自己的前途犯了难。

不过局势变化不等人，共产党占领南京后，杜月笙就要加快做打算了。他权衡再三，终于选择了香港。

香港当时还在英国的殖民统治下。对杜月笙来说，这是一个好地方，回大陆、赴台或出国，都很便利。他虽然不想去台湾，但也不敢和蒋介石正面决裂，这条后路，是一定要有的。他不去台湾了，给蒋介石的理由是：台湾气候既潮湿又闷热，很不利于他的哮喘病。

他早年也去过香港很多次，抗战时期还在那里生活了几年。在他看来，跑到香港，对国共双方都若即若离，是最好的选择。

真正要离开上海了，除了心头的不舍，杜月笙还有许多事情要做。

一般人要跑路，也就是携财物带眷属而已，可杜月笙不一样。他的妻妾子女就有二十多口，保镖、佣人一大群，亲戚朋友一大堆。这么多人，加上每人每户携带的物品，阵容绝对不小。

杜月笙本来打算坐飞机一步到香港的，可是一来人数太多，飞机根本无法装载所有人；二来他的哮喘病太严重了，根本不能坐飞机，最后只好坐船。这样也好，所有的人都能一起走了。

临走前，杜月笙还要交代好所有的事情。他在上海滩混了这么多年，牵涉的事务既多又杂，门生弟子也多。一一交代下去，也是一件很费精力的事。

即使要操心这么多事，杜月笙还是没有忘记去拜访自己的老兄弟——黄金荣。

自张啸林死后，杜月笙很珍惜与黄金荣的情谊，他也希望能劝服黄金荣一同去香港。

黄金荣退下来后，就一直过着隐居生活。每天就是泡泡澡堂子，抽几管大烟，打几圈牌。杜月笙能在这个时候上门探望，他心里非常高兴。不过他已经八十多岁了，故土难离，所以杜月笙怎么劝，他也不同意去香港。他很干脆地表示，自己已经风烛残年了，顺其自然吧。

杜月笙看着老态龙钟的黄金荣，落下了两滴心酸泪，然后就默默地离开了。这是他们的最后一次见面。

1949年5月1日，中国人民解放军解放上海前夕，杜月笙就带着一大帮人，登上了荷兰渣华公司的万吨级客轮“宝树云”号，逃往香港。随同逃港的，除了杜家众人，还有金廷荪一家、万墨林一家、顾嘉棠一家、朱文德一家等。

在汽笛的长鸣声中，杜月笙呆坐在客舱里，一股悲怆之情瞬间涌上心头，两行热泪沿着那瘦削沧桑的脸缓缓流下。

别了，上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