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走你走过的路（1/1）

五一劳动节快到了，各科老师布置了超多作业，一时间真是怨声载道。

只是放个五天假期，语文老师就发了五张试卷，每张都是历年考卷。按照语文老师的说法，等上了高三，就会变成每天一张语文试卷，提前熟悉一下强度也是好的。除了语数英，其他学科，政治、历史、生物、化学、物理、地理……每一科都没有缺席这个五一假期，妥妥地从早帮你安排到晚上，连给你午睡的机会都没有。

“这老师鸡学生也鸡得太厉害了吧。”张哲铭拿到将近5cm高的试卷集，数了又数，“佳佳，我这个假期就靠你了，5月5日下午要不要回来学校自习？”

“别想着抄我作业，我这个假期不在顺阳啊。”杜佳一下子就拆穿了张哲铭的小心思。

“你要去哪啊？”张哲铭看到杜佳已经开始收拾东西，“你别走啊。喂……”

杜佳自然找到一个天然的学习胜地。

“爸妈，我这几天我就回去赤加，有什么就打我小灵通。”5月1日，一早杜佳就开始收拾东西，她有点手忙脚乱了，因为单位的大巴马上就要从大院开出了。

因为学习原因，杜佳在二年级就从赤加迁回顺阳。但是单位在赤加的项目，一直都没有结束，也有不少人还是一直留在赤加，杜焕峰偶尔也会回到赤加，进行数据统计和项目进度的考察。杜佳一家在赤加原本住的宿舍，依然还保留着。

偶尔，杜佳觉得在顺阳无聊的时候，也会坐上单位的通勤大巴，随着其他单位人员一起前往赤加。“你把这个饭卡拿着，到时候让饭堂孙姨给你装多点饭菜，一日三餐都可以在那里搞定。”杜焕峰把自己的饭卡交给了杜佳，他们也习惯杜佳有事没事往赤加跑，那边与世隔绝，都是熟人。

刚准备上车，沈梦就把杜佳喊住。

“杜佳，你这个五一假期回去赤加吗？我还想喊你去我的生日会。”沈梦看到杜佳大包小包地，5月3日就是她的生日了，杜佳也从来没有缺席过。

“哦，对哦。我到时候坐单位车回来吧，也不远，你知道的，坐大巴就一个小时。”杜佳自然是不会错过自己好朋友一年一度的生日。

“那就一言为定，我地址选好，就发到你手机上去。记得看短信，记得吃饭。”沈梦像个大人一样，交代了后面几天的事情，然后摇着她的马尾巴跑上楼去。看着沈梦的背影，杜佳对她的喜爱油然而起。沈梦是一个既坚强又勇敢的女孩子，大概父母从小对她的教育比较宽松，也没有强迫她必须要走哪条路。不过，这样的父母大多是因为自己日夜奋斗，为孩子的未来铺好路，孩子就按照自己的想法活着，健健康康就很好。况且，沈梦还是在某些方面显示出她优秀的社交能力和生意头脑，孩子能思考这些，将来活下去不难。倒是那些年代，很多父母由于出身不好，且没有机会读过太多书，就一味认为这个时代考上985、211就是最后一次翻身的机会，因此鸡娃的父母不在少数。

不过，杜佳父母都不在上述父母的队伍，他们俩婚姻上的一地鸡毛，以及儿子的不听话，已经花费了他们太多的心血，对于从小到大很听话的杜佳来说，自然不会太过于关注。杜佳也已经习惯了自己父母对自己的不管教、不过问、不在意。说到底，这世上，除了父母，哪还会有什么人真的很在意其他人，况且自己是一个连父母都没把她放在心上的女生。“被这个世界抛弃”倒不至于，只是，茫茫人海，谁都是沧海一粟。杜佳坐在大巴车最后一排，望着外面偶尔开来的摩托车，开始沉思中。有时候她过于老成，有时候她过于悲观，但她不认为这些是什么坏事，原本这个世界就没有太单纯。

不知道方子涵这个五一假期会去哪里，杜佳想到了方子涵。自从数学竞赛结束，他们俩又恢复了简单又繁忙的高中生活。因为那次进一步地接触，方子涵留下晚自习的时间比以前多了些，偶尔魏晶晶没来晚自习，他就会主动坐在杜佳旁边的座位，就算同学们对他们俩的关系窃窃私语，他都没有解释，杜佳仿佛自己也默认了两人“比普通同学要好些”的关系。

五一假期前一天，上午课程结束后，方子涵收拾好东西跑到班主任的办公室。杜佳留意到，本想下午时候问候一下，顺便跟他说下自己五一会回去老单位学习。

然而，方子涵下午没有来上课。

赤加因为地处大山之中，但也有大江流过山涧中。由于绿树成荫，五月的气温显得比顺阳这些水泥钢筋建成的城市，要低几度。就算午后在单位的小路走着，也感觉到非常清凉和舒服。

杜佳每天07:30准时起来，去饭堂吃早饭。每次孙姨都给她装了满满几盒早餐。

“孙姨，别装太多，我吃不完。来这几天，我都胖了几斤了。”杜佳满脸不好意思说道。孙姨是廖雪花的旧同事，廖雪花曾经也是饭堂的“行政大厨”，负责炒饭炒面。后面因为人比较细心，才调去了收发室，负责单位所有信件的收发。

“没事，多吃多吃，这学习多辛苦啊。”孙姨一边说，还一边想给杜佳再装点炒面。

“谢谢孙姨。”杜佳拿着两大盒早餐，准备回到宿舍吃。

走回去的路上，看到篮球场上有几个叔叔在打射篮。杜佳来了这里几天，没有看到多少人，主要是因为大家也在过五一假期，留下的都是值班的。她决定在篮球场上找个有树荫的位置，坐下来，吃个早餐再回去宿舍写作业。

“1-2-3加油，1-2-3加油！”今夜，篮球场上灯火通明，单位一年一度的运动会开始了。这边传统的运动会项目有篮球比赛、拔河比赛，还有一些给小朋友玩的套圈圈、丢手巾。

“妈妈，加油！”沈梦喊道，她妈妈正在参加拔河比赛，已经是决赛了。

每年到了这个时候，就是沈梦和杜佳最开心的时候。她们和一起长大的小朋友，总可以围着篮球场到处跑来跑去，跑累了就吃点套圈圈和丢手巾赢来的小零食。场上努力奋斗的父母，场下努力玩耍的孩子，远在偏远山区的赤加，倒是有种世外桃源的快乐感。

杜佳在篮球场上，边回想，边笑，仿佛那些旧时光已经很久很久了，但是坐在这里，又感觉才过去没多久。她还记得，在农历春节的夜晚，她们都喜欢爬到树上，偶尔扔下一些小鞭炮、地老鼠，吓唬路过的大人，不过因此被投诉了几次，据说有一次还吓着了一个65岁的退休老领导。

“谁叫他们这么晚还出来。”两人被抓住的时候，沈梦理直气壮地跟父母说，气得父母差点给她一巴掌。

“自己在傻笑什么啊？”一道熟悉的声音把杜佳从过往快乐的回忆中拉回来。

原来是方子涵！他怎么找到这个地方？

“你怎么来这里了？你父母知道吗？”杜佳一时间反应不过来，忽然间，他们两个就成了私奔的小情侣般的相遇。

方子涵笑而不语，“你怎么吃这么多早餐啊？”

“怪不得脸好像长了一些肉，你看双下巴都来了。”方子涵掐了掐杜佳的脸。

杜佳一下子脸红了，望了望场下射球的叔叔们，害怕被发现什么，连忙把他的手挪开。

“我去你家找的你，看到沈梦，她说你来了赤加。我还是第一次来这里。”方子涵望了望周围，沈梦叫他坐着单位的车到赤加，杜佳的宿舍就是在停车附近第一栋，103室，如果到时候实在找不到，就给杜佳小灵通打个电话就能找到。赤加家属区不大，实在找不到，那就放胆喊一下，估计都能听到。

“这沈梦真是的，这里不是外人能来的，被司机大哥发现，你就被赶下车了。”

“那也有车可以来到这里的县城啊，只是这进山的路，可能得再找找。”方子涵还真的研究过来这边的路子。

“你来这里干嘛？作业都做好了吗？”杜佳有点明知故问，方子涵花了这么多功夫来到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肯定就是来找她的，难道是来度假的吗？

“没有，来度假的。哈哈哈”杜佳听到，给方子涵翻了下白眼。

方子涵看了看周围，开始沉默下来，似乎有什么想说，但是还没到时机说的话。

“你是不是发生什么事情？”杜佳留意到方子涵脸色有点不好，大概是前几天休息不好吧。

“没事，前几天我姐姐生病住院了，爸妈都有教研工作要做，我照顾了好几天。”原来之前他匆匆忙忙离开学校，就是因为方雪生病了。

方雪和王谨的高中生活，跟普通高中生一样，课业又多又繁琐。每到周六，方雪就会坐着公交车到荟城中学，跟王谨一起在学校自习。后面越来越多的同学关注到，王谨老是带外校生来学校，他们的见面就选择在荟城图书馆。

方雪父母是老师，对孩子的学业管得非常严格，虽说方雪从小到大都是成绩优秀的孩子，但是对于教务系统流出的自家女儿和王谨的“绯闻”，父母还是非常介意。父母因此也跟方雪吵过几次架，方子涵没少为这件事烦恼。

“人生太长了，目前最重要的是管好自己的学习，顺利考上南中理工大学。情情爱爱在这个阶段不重要，将来你会遇到更喜欢的人。”方雪爸爸某天吃饭的时候提到。

“对呀，你每周六跑到荟城去，不仅影响你的学业，别人看了还会怎么想，倒贴吗？”方雪妈妈对于女儿主动追求别的男生的事情，还是略有所闻。

“你们别管了，总之，我自己会处理好学习。”方雪放下筷子，提起书包就走了。

高三寒假到了。

下学期就是整个高中最关键的时间了，不少父母在这个寒假就开始布局孩子高考报考的事宜，有些找了学校老师，有些找了外面的高考培训机构，提前了解最新就业的情况以及高考报名攻略。方雪这一届，还是属于先报考，再考试，多少有点赌和运气成分，对于一向成绩不是很稳定的同学来说，报考策略显得尤为重要。曾经有二本成绩的学生，选择一本时候勾选了“同意调剂”，最后被一本录取了。相反，也有考得不差的一本学生，由于选择专业的时候，对历史录取成绩没有研究透彻，最后只能去二本。总之，高考报考是一门技术活，家长和学生都不能过于轻视。

“你要考哪所大学？”这周六，方雪又来找王谨。

“我还没定，要看一模二模成绩。”王谨淡淡地回答。

“你是不是不想告诉我？”方雪看到王谨在这么重要的问题上，王谨没有给到确切的答复，开始紧张。

“不是。方雪，你应该也有自己的想法，不用跟着我的思路走啊。”

“我们一起6年了，我怎么可能不考虑你的想法，我要跟你读同一所大学啊。”

“方雪，我有件事想跟你说清楚。”王谨发现，如果再这样下去，大家始终都不明不白，不清不楚，对谁都不是好事。去哪里读大学、将来读什么大学、什么专业，这些选择都将深刻地影响了每个人的前途，不容大家在模棱两可、得过且过，或者说，不能再将就了。

“你想说什么？”方雪开始哽咽，眼睛里已经满是泪水。她知道，这一天终究会来的。

“方雪，你答应我你不要激动。我们好好谈一下。”

“好。你说。”

“从初中开始，我就把你当做我最好的朋友，你聪明、能干、热情、勇敢，每个人都很喜欢你。我以前无数次幻想，将来的女朋友会是什么样子的？”王谨这时候，脑海里闪过的，不是优秀的王雪，而是某个夏日，那个跟他在小溪里无忧无虑玩着水、抓着虾的小女孩……

“那，你将来的女朋友会是怎么样的？”方雪擦了擦眼泪，问道。

“后来我发现，所有的幻想过的都比不上一见钟情。”是啊，爱情哪有这么多公式，没有要A+B+C，才会得到D。所谓的一眼万里，大概如此吧。说不明、道不清。

“所以，你是有喜欢的女生，而且还是一见钟情吗？”方雪开始激动了。

“嗯。”

“那你为什么要浪费我6年时间，你一句话就可以把这些事情解释清楚，为什么要耍我？”方雪对于这6年来，王谨的不主动、不拒绝、不负责表示非常诧异，非常不解，后面转为生气。

“我只是觉得，大家一起学习，也挺好的。”

“有什么好？全世界都觉得我们是一对。现在不是笑话吗？”方雪对于王谨把过去6年这段感情，定义为“学习挚友”，不同意。

“我们是完全不能在一起吗？”方雪还是不放弃，她要最后确认。

“是，我有自己喜欢的女生了。”王谨第一次如此坚定地回复。

“我恨你，你这个死骗子！我恨死你！！”方雪激动地站起来，哭着跑走了。

王谨也没有追出去，他第一次勇敢地表达了自己长达6年的内心想法，终于如释重负。

方雪回到家，把自己紧紧地锁起来，两天两夜没吃饭。一开始房间里还是有些动静，方雪偶尔会大哭、会大喊。到了第三天早上，忽然没有了声音，方母觉得可能有事情发生了，急忙找出房间钥匙，打开门，发现床上都是血……

方子涵赶紧打了120电话，急忙送方雪去医院。幸亏发现得早，不然方雪就……因为一人的优柔寡断，这个差点酿成的悲剧已经深深伤害了一个家庭

整个暑假，方子涵就没有离开过自己的姐姐，一直等到方雪下学期开学。

“子涵，我没事，我当时太激动了，太傻了，我对不起爸妈和你，我不会再这样下去了。”方雪打起精神，上学去了。

方子涵恨透了那个叫王谨的人，他几乎毁了自己姐姐一生。

“你第一次来赤加吧，我带你逛逛？”像之前在乾里，这次杜佳变成了赤加小导游。难得在自己长大的地方，遇到自己喜欢的人，她打算带着他走一圈赤加。“赤加是我和沈梦长大的地方，这里其实什么都没有，没有什么好吃的。但是多山多水，倒是可以带你去走走小溪，看下还能不能抓到小鱼。”

“好啊，今天听你的。我会坐你们单位5:30的大巴车返回顺阳。”

“你等我一下，我把爸爸宿舍的自行车骑出来，这样逛起来就轻松很多。”杜佳把方子涵带到家属楼前，让他稍微等一下。

方子涵环视了这个家属楼，共有三栋，每栋就只有3层高，外墙是涂上的黄色油漆已经开始脱落了。看样子，这里很快也要面临拆迁。

“好了，我载你吧。”杜佳从家里拉来一部女装单车。

“怎么可能让你载我，你坐在后面，要抱紧我哦。”方子涵立马上前拿过车，示意让杜佳坐在后座。

“你来指路吧，我慢慢骑。”

杜佳听话地坐在后座，双手抱着方子涵，指着前面的路，“走吧，那边是我们单位的办公区，那里还有些五六十年代的建筑，可以看看。之后我想去一趟以前读书的小学，但是需要踩一小段泥路，这段时间没有下雨，路应该不难走。”

打从有记忆开始，杜佳就在这里长大。孩子们上山下水，躲在树丛里，这些活动可以玩一整天。偶尔饿了，大家会偷偷地从家属们种的菜地里，摘几根红萝卜充饥，遇到运气好，还能摘番石榴的果子。等到中午十二点或者下午六点，这里准点响起各家各户的喊孩子吃饭的声音，“杜佳，你还不回来吃饭吗？”“沈梦，你又跑到哪里去了？”

那时候，这一片便是孩子们的共乐园，没有网络、没有手机，更没有人贩子。偶尔从赤加县城那边，会有些卖河粉、卖麦芽糖的人会骑车到这边兜售商品。人手一根麦芽糖，那简直就是孩子们最快乐的童年回忆。

当杜佳上小学时候，她哥杜宇豪已经上初中了。当时整个学校，大部分都是各个孩子的亲朋好友。那时候，杜宇豪还没接触网络游戏，仍然是学校的学习知识分子，每到周一升旗仪式的时候，总会是杜佳她哥在台上发言，那算是她对她哥最崇拜的时候。

“这里，就是我小时候每天上学下课，都会玩的小溪。还是这么干净，要不要下水玩一下？”他们来到杜佳小时候走过的上学之路。

“好啊。”方子涵把单车停好，脱下鞋袜，找个有石头的地方坐着泡脚。

“你小时候有来过山区吗？城里的孩子。”杜佳笑了笑，像方子涵这种在城里长大的孩子，家里又算是书香世家，他肯定很少来这些地方，这里甚至就等同于“希望小学”山区里那些孩子的生活环境。

“我曾经跟我奶奶去过其他省的山区小学，那里比这里环境差太多了。这里是纯天然，不含防腐剂。”杜佳听到，噗嗤笑了起来。

“真是烂梗王。”

“我好想知道小时候的你是怎么样的？”方子涵望着已经玩开了的杜佳，杜佳此刻又在抓小虾，拉起来的裤子也都被弄湿了。

“小时候听说是特别的调皮的。”杜佳看到游过的一只小蟹，“你看，我抓到了。”

“那你现在怎么变成这样？”杜佳虽然在学校很积极参加各种活动，也很听老师的话，学习成绩也很好，但是从来不听她说过家里的事情，也没有太多其他个人喜好，方子涵一直觉得这女生肯定经历过什么。

“我现在很差吗？现在也挺好的，人总是会长大的，总不能抓一辈子的蟹吧。”她走在小溪里，听到方子涵问自己的事情，一下子没留意脚下的石头，又被绊倒了。

“哎，真糟糕！我真的每次在这溪水里走路，都会摔到。”杜佳有点气了，在方子涵面摔倒也太丢脸了。

方子涵赶紧把杜佳拉起来，没办法，衣服和裤子都湿了一大半。

“走吧，我送你回去，我回程的时间也差不多到了。”虽说今天天气还算温和，但是衣服湿了也不好这样继续往前走。

“好。”杜佳心里在埋怨自己。

方子涵啊方子涵，你现在心里到底是怎么样想的，我们现在究竟是什么关系？杜佳在后座抱着方子涵，心里不由地问。

“回去小心一点，我的手机号码是180 0765 3000，回到可以给到手机发短信”两人到了单位回程的大巴前。

“好。”方子涵往前走了一步，向周围望了一望，抱着杜佳，轻轻地吻了她。

他的嘴唇就像棉花糖一样，软绵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