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让青春留点遗憾吧，再见！（1/1）

杜佳在顺安人民医院待了足足一个星期，忙前忙后。由于这是独立病房，张芊给她申请了一张折叠床，让这个未过门小媳妇代替自己照顾儿子。

她每次来医院，看到这两个人温馨的样子，内心还是挺感动，她下定决心，他们将来想怎么过就怎么过吧。她插手了自己儿子高中的感情，现在她不想再因为他们之间的事情，再影响两母子的关系了。人生在世，两母子的缘分大概就是那么十几年，后面的路还是要自己走的。

如果杜佳不爱自己的儿子，她勉强不了。如果他们最后能走在一起，靠的还是两个人之间的感情。他们要自己谈妥。

“他不是要回来了吗？”今天天气好，两人在医院的小公园散步。李孝民没有拖着杜佳的手，两人并排着走。

太阳撒在他们俩身上。两个20来岁的年轻人脸上之前还是一脸稚气，经过这段时间的事情，多了些许沧桑。

“他的女朋友怀孕了，所以要留在欧洲了。”杜佳至今仍然没有亲口问到方子涵，那天，没有坐上回国的航班，为什么不提前通知她，他究竟把她当成什么人了。

“这…那我估计他们就直接在华沙大学毕业了。我听说他们这个项目，是两所学校合作很久的，两边都会互认学分，毕业直接拿两个学校的毕业证书。”

“嗯，是的。他不会回来了。”杜佳已经把半年前出发那次见面，当作是两个人这辈子最后一次见面了。

人生在世，两个人的缘分，永远不知道会在哪个地方按下暂停键，甚至按下停止键。

且行且珍惜吧。

“那你将来打算怎么样？”李孝民忽然问道。杜佳马上望了他一眼，对他这个提问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回复。过去几天，她已经做好心理准备，要好好跟李孝民走下去。

但是，他想放走杜佳。他没有用自己的病，捆绑杜佳的一生。

虽然他可以这么做。

大概是她在病房里，累得趴着睡觉的时候，梦里还是喊着方子涵的那一刻，他决定放她吧。又或者因为，他在发病那刻，那种深深的无力感让他自己也害怕。杜佳跟着自己这个随时发病的病号，她不可能幸福。

爱，也许就是放手、成全以及成就吧。

不过杜佳还是读懂他这个问题背后的含义。

“我？好好读书呗，将来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我这段时间也想了很多，关于自己的将来。”从小到大，杜佳的父母忙于互相掐架，以及忙于照顾不听话的大儿子，根本没有空闲时间去参与自己女儿的未来。

没有人告诉她，什么是好的职业，将来要怎么在社会上生存，更别说要找个什么样的终身伴侣。

过去的一步一步，都是靠自己摸索，她跌倒，再爬起来，拍拍身上的泥土，继续往前走。很多时间里，她觉得未来自己大概率就是一个人，开心也好不开心也好，就这么走下去，直到孤独终老的那一天。

可能会横死在街头，也可能会臭死在家里。但是，谁又不是呢？

“那你的病怎么办？”杜佳还是担心李孝民，听医生说，他之前两年病情都比较稳定，现在又开始有点恶化了。

“我没事的，我长期病号，只能调整心情，还有吃药，见不对头，就立刻去医院。死不了的。”李孝民开起了玩笑，但是两个人都笑不起了。

青春，是多么的孤独。想爱，却爱不得；能爱，却无法爱。

“那我们，就让青春留点遗憾吧。有机会再见吧。”那天，李孝民正式跟杜佳分手，让她收拾好东西，早点回到顺阳老家，休息十几天，马上又要大二下学期。

“谢谢你，要保重，我们学校见吧，走了哦！”杜佳收拾好东西，准备开车离开。

“杜佳，我爱你。”李孝民隔着车，向杜佳喊了一句。

杜佳笑了笑，很快眼泪就流满了脸，淡淡的妆容都有点花掉。

“别哭啊，要幸福。”

杜佳走了。她选择先回去老家一趟。她整个学期下来，忙于功课以及兼职，一个学期都没有回家一趟。

“佳佳，回来了？但是，今晚我和你爸爸要出去喝喜酒，没办法给你做饭哦。”廖雪花并不知道杜佳今天回家，早早就安排了事情。

“没事，你去吧。我自己随便做点吃的。”

“那你自己搞定，冰箱里有番茄、鸡蛋，你可以简单做个番茄炒蛋。”说完，她就消失掉了。

她把行李拉回房间，看着干净的房间，知道自己妈妈肯定没少打扫这里。

书桌上，她之前放着几个相框，是几张合照。一张是杜佳和李孝民的，一张是杜佳和沈梦的。最后一张，则是高中毕业大伙一起去杭州的合照，上面有杜佳、沈梦、方子涵、张哲铭、魏晶晶、徐伟等。她把所有的照片都收拾起来，放在柜桶的盒子里。

这盒子里还有几张杜佳和方子涵高中时候传过的几张纸条。

“我今天看到你和一个女生在一起。”

“女生？想什么呢，那是我姐。”

“原来是你姐，长得挺漂亮的。”

“漂亮吗？没你漂亮。”

这几张纸条，算是杜佳和方子涵两人之间感情存在过的唯一痕迹吧。在此之前，两个人之间根本没有什么可留下的。

当初，他们大概觉得这一辈子会很长很长，什么都不急吧。

“杜佳，你在哪里，出大事了！”杜佳还沉浸在回忆的哀伤中，忽然接到沈梦的电话，她非常焦急。

“我在顺阳老家这里。怎么啦？”

“李孝民死了…”沈梦一句话，把杜佳吓了一大跳，手上本身拿着的相框，也被惊吓到掉在地上，玻璃碎倒一地。

“怎么回事？不要开这种玩笑…”杜佳想捡起地上的玻璃碎，没想到反而被扎了一下。

“听我们工作室的孩子说，他昨晚吃了很多药，没有人发现。到了第二天，身体都僵硬了。他们家已经乱成一锅粥了。你要不要去看看？”

“天啊”，昨天下午他们俩才在一起，才告别，“他怎么可以这样狠心？让我之后怎么办？”

杜佳没管地上的玻璃碎，马上开着沈梦的车，赶往顺安人民医院。

赶到病房的时候，房间已经空无一人了。尸体已经被送往殡仪馆的太平间了。

所有人都前往殡仪馆了。

到了殡仪馆，杜佳看到失声痛哭的张芊。张芊的哭声让在场所有人更觉悲痛。中年失独之痛，每一对父母都无法接受。

“你还来干嘛？”张芊看到杜佳，悲从中起，进而转化成极大的怒火。

“如果不是你，他就不会旧病复发，也不会自寻短见。女人就是祸水，你赶紧给我走。”张芊不顾一切，跑向杜佳，重重地把她推倒在地。要不是旁边的亲戚拉着，这杜佳大概是要被打到重伤了。

杜佳没有说话，也没有反抗，她觉得自己的天都要塌下来了。

她站起来，不顾张芊在旁边谩骂、阻挠，她走到李孝民身边，看着已经开始发白的僵硬的他。

她大哭起来，“你怎么这样对我？你怎么可以这样？”她打着李孝民，但是李孝民已经不会像以前那样，强势抱回她，让她别生气。

他只是静静地躺着…再也不会醒来了。杜佳听到李孝民的吉他声了，她赶紧向周围看，想找到吉他手的来源。她跑出外面，一直找。她看到李孝民在舞台上，向她挥手。

“杜佳，这里。”杜佳顺着声音，走向舞台。

“今天，我要跟杜佳说，杜佳，我爱你。”

“杜佳，你爱我吗？”

“杜佳，你别走啊。”

“杜佳…”

等杜佳快到舞台的时候，眼前的一切都消失了。李孝民不见了。

“孝民，你别走啊！”杜佳痛哭倒地，张开手，想留着眼前的一切。但是，一切都无法掌控，全都消失掉了。

眼前只剩下殡仪馆，起伏不断的哭喊声、吵闹声。这里绿树成荫，今天阳光正好，有些人在这里告别老人家，有些人在这里告别意外去世的亲友…但是没有人有心情欣赏这里原本的风光。

杜佳第一次感到生活的无力，和身边的人随时消失的恐惧感，叠加下来，这让她想尽办法要离开这里。

“杜佳，你真的要走吗？”沈梦听说杜佳申请了两年的支教项目，要到大西北最边境的地方。那里什么都缺，很多大学生一开始头脑发热要过去，但后面过了一个星期就熬不住喊死喊活地要回来。

“嗯，后天就去了。学籍先保留两年吧，那个项目也缺人，刚好有个师姐生病了，一个星期就回来了。缺个老师。”

“那我怎么找到你嘛？那里信号都不是很好。”

“没事的，你给我短信或者QQ留言，我一看到就会回复你。”

杜佳收拾起行李、书，还有少量的护肤品，就这样坐着绿皮火车走了。

由于地方偏远，杜佳需要先乘坐52小时的绿皮火车，再转成去县城的巴士，最后搭上山区的三轮车才得以进乡。这去县城的巴士，一周也只有两趟。

杜佳离开后，沈梦的工作室也搬走了，搬回到顺阳老家。现在她的淘宝店生意越来越差，很多店有资本进入后买了很多流量，根本没分多少自然流量给到她的店。

她也准备把淘宝店卖出去了，毕竟经营了五年，累积了不少粉丝和自然流量。

“你连高中都没毕业，不做淘宝店，你将来要怎么养活自己？”张秀珍看到没精打采的沈梦，不由得担心起来。

她从小把沈梦当从公主一样富养着，没想到这孩子任性得想退学就退学，想关店就关店。

“你还是找个人嫁了吧。”张秀珍想到了作为女人最后一条路，找个好人家，嫁掉。

“你是不是脑子被门夹了？再说这些话，我就不回来了。我的事情，我自己会处理好。”

沈梦回到家，瘫睡了好几天。忽然没事情做，她感觉生活平淡如水。她思前想后，以后将会是互联网时代，买货卖货都是通过线上，带货也会一样，她想做一个淘宝代运营公司，培养专业的运营、直播、物流等方面的人才。

她已经想到将来要走的路了，兴奋得想马上找到杜佳说自己的宏图大计。但是电话，怎么也打不通。

这时，她接到了方子涵的电话。

“你怎么打我的电话？原来我还没有把你拉黑。”

“先别拉黑啊，我找杜佳，她在哪里？我打她电话，电话接不通啊。”

“她不在顺阳，她几个月前就申请了支教项目，未来两年都不会回来了。”

“你知道具体地址吗？知道吗？告诉我。”

“你现在找她干嘛？你嫌害她不够多吗？因为你，李孝民死了，杜佳走了。你这个害人精。”

“先别骂啊，走不走，一起去找她？”沈梦一直想去找杜佳，但由于路途太遥远了，自己一个人过去，呆在那边也不知道会不会对杜佳有什么不好的影响。

“走，查了下火车，今天下午3：00还有票。但是这一趟过去，我们的花3-4天时间，那里路很难走。”杜佳到了那边后，只给过沈梦一次电话，详细说了过去那边崎岖的经历，以及当地恶劣的环境。沈梦当时听到，觉得非常心疼，好端端的一个女生，到那边去熬苦，也不知道能不能健健康康地回来。

“你不用照顾你的孙果果吗，孩子什么时候出生？”沈梦记起，这个方子涵已经是人家的爸爸了。

“那不是我的的孩子…”

“啊，你当冤大头了吗？哈哈哈哈哈…”沈梦听到，大笑起来，打从高中开始，她就觉得这个方子涵运气特别差，这次喜当爹，也是挺符合他倒霉的人设。

“你一定要这样说吗？”

“对呀，对你要客气什么？杜佳已经不是以前那样了，她现在不喜欢说话，也不想再记得起以前的事情，我不知道她愿不愿意见到你。见到你，她可能情绪会变得很激动。”

方子涵知道自己做错了很多事情，他没有办法每一件事都来得及跟她道得清楚。尽管杜佳可能不想见到他，如果真的很抗拒，他就躲得远远去看着她吧…

杜佳来到这里，已经第四个月了。这里很缺水，所以她不像以前那样，只要觉得头发脏了，就洗头发，也不会用洗面奶洗脸了，因为那样浪费更多的水。

她经常被西北的太阳晒得脸都掉皮，只得每天都带着草帽，穿着当时村民一样的草衣，每天从住的小平房，走10公里到学校。

“小朋友们，今天我们上英语课。大家接触过英语吗？”杜佳正在上课。

“hi！sorry！”小朋友们随口说起听过的的一些英语单词，早在其他师兄师姐来的时候，或多或少给他们普及过。

“太棒了！这些都是常用的。除了这几句，每次我们学一门外语，都会学 我爱你 怎么说，你们今晚学完，可以跟你们爸爸妈妈，或者喜欢的人说哦。”

“大家知道 我爱你 英语怎么说吗？”

“I LOVE YOU！”门口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杜佳和同学们齐齐往门口望去。

门口站着熟悉的人，那种感觉还是和当初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一样…

原来是方子涵，他站在门口望着杜佳，正所谓一眼万里，大概是就是此刻两人的对视吧。

沈梦从方子涵身后探出头来，“我也爱你哦！”她俏皮地说道。

整个班立刻热闹起来，“你看他们，是杜老师的男女朋友吗？他们都说我爱你哦。”

“这群小孩子好成熟，好懂事哦！”杜佳竖起了大拇指。

方子涵和沈梦在学校的篮球场等着杜佳。他们俩认真地走了这所希望小学，面积加起来大概只有不到2000平方米，厕所还都是那种旱厕，就是一低头可以看到难忘的情景。

也不知道，杜佳一个人怎么熬过来。其余从南中理工大学同行到这里的几个女同学，都已经走光了，杜佳一个人教3个年级的语数英，实在是一人分饰三个角色。

“同学们，下课！”

“谢谢杜老师！”

终于结束了一整天的课程，杜佳嗓子已经有些沙哑了！她还没来得及喝水，就跑到篮球场跟两个许久未见的朋友见面。

“你们怎么来了？！来一趟很辛苦吧！”杜佳跑得气吁吁的，刚停下来，就给自己灌了一大瓶水。

“你来这里真的是受罪的吧！”沈梦没声好气，看到这里的环境，忍不住心疼起来了。

“没有，开心得很！”杜佳的确觉得在这里，找到了人生的意义。这里民风淳朴，娱乐也少，一般下课后她都是去学生家里串门，或者就待在家里备课。

杜佳望了望方子涵，他瘦了很多！她想主动跟他说点什么，但是话到了嘴边还是忍住没有说，也不想问些什么，事到如今，似乎一切都不重要。

“我就来看看你，你在这里要呆多久？”方子涵看到欲言又止的杜佳，他主动开口了。

“这个支教项目需要两年，还剩下一年半的时间吧。不过也有可能我会一直待下去，不走了。”

“不走了？”

“对，不走了！”

三个人一起走在乡间大道，杜佳给他们俩介绍每个农作物的名字，仿佛她已经是这片土地的主人。她已经是自己生活的主人了。

夕阳西下，温柔的阳光穿过三个人的脸、手、脚……只留下三个长长的背影，以及一串铃铛般的欢笑声，想当初他们也是这样一起走进高中校园，一起离开高中校园。如今，大学各奔东西，那么就让彼此按照自己的心愿各自走下去吧，江湖再见！

（，有缘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