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回（1/1）

第三十二回

御外侵唐发两路兵入大漠紫烟说阴阳

唐太宗贞观二年（628），东突厥与薛延陀均未上表称臣，也未在年关到长安进贡。

太宗李世民问礼部尚书是何原因，礼部尚书说：“东突厥与薛延陀部一年来与大唐绝断往来，据报均有谋反之意。”

李世民听了大怒：“小小夷邦，竟敢入侵中原，太不自量力了！”

虽然这样说，但应该认真对待，便召徐茂公到内宫议事。

此时，茂公已经调回长安。其他如秦琼、尉迟恭、程咬金、李靖等人也都来到长安。原来的镇守长官均由新人接替。

李世民这么做，一来是这些老将在外时间太久了，朝中有许多年轻将官，应该外放受些锻炼；二来也是便于经常在一起议事。

李世民召来茂公，主要是商讨一下如何对待四邻外夷的事情。

茂公这一年把主要精力放在研究四夷情况上。当时唐朝西有突厥、柔然、回纥、高昌、吐蕃（西藏），北有薛延陀、吐谷浑、渤海，南有南诏，东有高句丽和扶桑。

这些小国与大唐均是君臣关系，是大唐的属国。它们虽然自立为王，但要向大唐进贡、纳表称臣。年年如此。

但这些小国也经常闹事，有时内乱，有时互相残杀。有的小国头领滋长野心，兴兵反唐，入侵中原，也想当当天朝皇帝。

李世民对茂公说：“如今东突厥与薛延陀不来进贡，必有谋反之意，军师有何计议？”

茂公说：“据臣了解，如今四夷，只有南诏云南王、扶桑国君与我天朝最善，其余诸夷均有不安分之意。据报东突厥与薛延陀早有谋反之意。依臣想，我们一不侵略别人，二不被人侵略。边陲小国，本是华夏一族，如果年年进贡，岁岁称臣，友好往来，我们自当欢迎。如果企图脱离华夏，或更有甚者，进攻中原，妄图取而代之，那我们就一定不可手软。”

李世民和茂公的主张是一致的。

在具体方略上，李世民有自己的想法，便问：“在具体策略上，军师又有何考虑呢？”

茂公笑笑说：“万岁只来问臣，那么臣问问万岁呢？”

李世民笑了，心想：这徐茂公果然深不可测，他在大政方针上，从来都要先听听我的想法，便说：“朕的想法，只有两条：一是和，二是战。和有和的方法，战有战的策略。至于如何调兵遣将，选择什么时机出战，这可就是军师的重任了。”

茂公说：“臣责无旁贷。万岁说和有和的方法，战有战的策略，具体如何解释呀？”

李世民说：“使智、使勇、使贪、使愚。智者乐立其功，勇者好行其志，贪者近趋其利，愚者不计其死。投其所好，扬长避短。”

李世民说的是个高屋建瓴的原则，但具体如何施行，仍未说出。茂公于是说：“我的原则是远交而近攻，固边而攻心。”

李世民拍手连说：“好好！对于吐蕃，我们应该友善相交，送其金银珠宝，甚至可以和亲，以皇族亲女远嫁其王。只有这样，才能不用出兵。因为出兵遥远，物资供应赶不上，那里的气候条件兵士们也受不了，所以应该远交。至于近攻，仍以攻心为上，只有收服了人心，才能使边疆安定，一劳永逸。”

茂公哈哈大笑说：“万岁，你考虑得再具体不过了。”

李世民微笑着，摇摇头说：“朕还是让你给糊弄了，到底让朕说出了具体想法。你好狡猾呀！”

茂公连连拱手说：“万岁可不能给臣妄加其罪。您可是金口玉言啊！”

李世民摇摇头，说：“军师啊，朕在你面前，哪里还有金口玉言之尊啊！”

茂公很认真地说：“万岁，只有你我在内宫谈话，可以如此。如在大庭广众之前，你我都要加点小心啊！帝王的尊严权威，也是统治一个大国的必要条件啊！”

接着，茂公将自己的具体方案告知李世民。

突厥族最早居住在阿尔泰山一带，是随水草迁徙，以游牧和射猎为生的民族。最早属于柔然部，专做炼铁生意，称为“锻奴”。后来分裂出来，成立突厥国。突厥国内又闹分裂，分为东西两部。当年刘武周投靠它们，被封为“定杨可汗”。李渊刚刚起兵时，曾委屈地向突厥称臣。唐朝建立后，李渊采取妥协政策，消极防守，甚至想迁都樊城，以避其锋。

李世民继位之后，突厥王颉利可汗的侄子突利可汗顺从唐朝，向太宗称臣，称为西突厥。突厥王颉利可汗则一意孤行，日夜想入侵中原，推翻唐朝的统治。

薛延陀本是铁勒族所建的小国，由薛部和延陀部组成。李世民登基之后，封其首领夷南为真珠毗伽可汗。夷南不久病故。继承夷南的多弥可汗，行为残暴，喜欢对外用兵，所以和唐断绝友好，准备南下犯唐。

茂公分析说：“如今西、北边疆吃紧，都要认真对付。这些地方都是游牧生活，兵士善于骑射，绝不会一战而定。另外，突厥与薛延陀都是由多部落组成的小国。征服了一个可汗，或者是消灭了一个国家，也不能算作彻底胜利。所以依臣之见，解决这西、北边疆问题，少则三年，多则五年。”

李世民点头，表示同意他的看法，又问：“如果同时出兵，应派何人为帅呢？”

茂公胸有成竹地说：“自然是同时出兵好。一则两方都刻不容缓，二则省得敌人互相流窜，互为救援。臣愿推荐李靖为一路元帅，可以赴东突厥平寇固边，那里的人情、地域他比较熟。另外，茂公愿做元帅，亲自去征讨薛延陀。”

李世民听了茂公的话，心中有些不同意，说：“你亲自出京，大漠荒原，环境恶劣，朕有些不忍。另外，李靖此人未曾有过多大建树，而且朝中大臣对他议论不一，说他用兵无纪，放纵掠抢，又听说他收缴战利品，常常中饱肥私。对于这样的人，你为什么要推荐他呢？”

茂公对李靖的帅才从未怀疑过。他有驾驭三军的能力，有纵观全局的胸怀，所以向李世民极力推荐。李世民也深知茂公与李靖没有个人恩怨。而且在追杀王世充的事情上，李靖显然违背了茂公的军纪，但茂公从不因此而在背后中伤他。

李世民很叹服茂公的坦荡心怀。

茂公说：“当然，我也不敢保证，李靖此行必然大胜而归，但若别人为帅，胜利的把握就更小。”

李世民只好同意茂公的主意，第二天召李靖见驾。李世民说：“东突厥颉利可汗，不服天朝所管，命你出征，领十万人马，征服颉利可汗，卿可愿往？”

李靖说：“臣愿领旨。但随征之将，均由臣亲选。”

李世民说：“可以。不知什么时间发兵？”

李靖答：“兵贵神速，三日后即可西行！”

李靖领旨而去，挑选秦琼为前锋，程咬金为中军。其他运粮官、左右卫军皆由他选定。三日后果然兵发突厥。

徐茂公见李靖已出兵，也向李世民请旨北上平灭薛延陀。随征将校皆由李世民指派。茂公只选了三千马队，全是能骑善射的精壮汉子。尉迟恭为前部正印先锋官。

隔了些天，徐茂公调齐人马，悄悄离开长安。等李世民带文武官员前来送行时，茂公的大队已经出发了。

李世民回到宫中，有黄门官呈上徐茂公书信一封。李世民启开观看，茂公的意思是说，此次出征，等于搬家。家中只有妻子紫烟一人，故而一同前往。又说出师送行庆典，本为俗套，两股大军同时从长安出发，都搞得那么张扬，不是好事，所以悄悄出发了。

李世民深深理解茂公的心意，只是没有想到“家中只有紫烟”一人，深怪自己太粗心了。

茂公率领人马，向北挺进，所经过的州府县衙都出来迎接。茂公吩咐，一律不要慰劳品，也不到衙门歇息，只住在军营中。走了数日，前军已到大漠。

茂公出营观察，一眼望不见边的大沙漠，狂风怒吼，沙石飞扬。不要说前进，就是看路都很困难。

尉迟恭说：“军师，前无道路，如何能进！”

茂公想了想说：“传令扎营，明晨再走。”

唐军扎下营盘。茂公思考着进军路线，坐在灯前观看地图。过了大漠，是六府七州。六府是瀚海府、金微府、燕然府、幽陵府、龟林府、卢山府；七州是皋兰州、高阙州、鸡鹿州、鸡回州、榆溪州、寘（置）颜州、林州。漠北城就在阴山脚下。

茂公决定，首先向燕然府进发。

“应该找个向导！”茂公自言自语。

紫烟站在他身后，为他披上一件外衣。茂公望望她，站起身说：“到哪里去找向导呢？”

紫烟笑笑说：“夫君，我有个办法，不妨一试。”

茂公问她有什么办法。紫烟说：“明晨我军进入大漠百里之遥，然后安营下寨，高挑大唐旗号，不几日，定有漠北之人前来领路。”

茂公听了，想了一想大声笑着说：“夫人，你真高见！我已明白你的心计了！”

二人坐下，紫烟说：“当年，我从隋宫中逃出来，不知去向，沿途乞讨为生。后来，我想了个主意，打起善知阴阳、明察祸福的幌子，在大街上坐着。不多时，就来了许多富家子弟，请我去看阴阳宅。我便念念有词，把我从父亲那里学的本事拿出来。这么一来，我不但不用讨饭吃，而且被人请着吃饭了。”

茂公听到这里便问：“紫烟，你父亲一生看宅，你也暗暗学了不少本事。你说那玩意儿有准吗？”

紫烟说：“不能说肯定确切，但十有八九有准，因为那也是一门学问。其中阴阳之说、地理之法，是无懈可击的。”

茂公很感兴趣，要紫烟讲讲。紫烟说：“葬者藏也。人之有生，不能无死。死后以棺椁藏于地中，故称阴气。生气者即阴阳五行，化生万物之气也。气之上升则为阳，而下降则为阴。气得五行之冲和，水火交济，则为生气，万物得之而生长。气得五行之偏胜，水火不交，则为恶气，万物犯之而死亡。故当避其恶，而乘其生也。气充塞宇宙，所以蚁穴之中也有生气。然流行不止，涣散而不聚，则不可乘。故必求其聚止之处，方可乘之。水火是山之精神，木金是山之体质。所以见土石松散、草木枯焦之山，便知精神不足，没有生气。山体不化，毫无变动者，只有流行之气，而无止蓄之气，惟可行龙，不可求穴。故可成穴之山，必是起伏波行，树木茂盛，水草繁衍也……”

紫烟此番阴阳选穴之说，果然是高妙非常。茂公听得津津有味，便说：“你看大漠之气如何？”

紫烟说：“大漠乃山石所化，所以只有流动之气，而无聚止之气，故水草不生。薛延陀的漠北城一定建在水草丰盈的阴山脚下，所谓一方水土养一方人。”

夫妻俩直谈到夜深人静方入睡。

第二天，茂公叫来尉迟恭，传令：即时开拔，中午休息吃饭，然后继续前行，直到日落，方可安营扎寨。尉迟恭领命而去。

茂公骑着马走在沙漠上，马蹄踩在沙土上，一步一个窝儿，行进艰难。好在今天没有风，日头也不那么毒。正是八月天气，蓝天云高，沙粒闪闪发光。时到中午，军队原地休息，埋锅造饭。

茂公和紫烟站在漠上向北瞭望。紫烟突然叫道：“你看，远远的灰楚楚的一障，想必就是阴山了。”

茂公仔细望去，果见遥远的天际有一带波浪起伏的屏障，便点点头说：“是阴山。不过，还远着呢。所谓望山跑死马嘛！”

吃过午饭，稍稍休整，军队又开拔。他们只往北边走，看不见人，也看不见草和树。偶然见到的活物就是爬行在沙漠上的沙胡鹿子。这种像壁虎一样的东西，在沙漠上爬得很快。

到了日头压山，先锋尉迟恭下令安营扎寨，各营顶上都插上大旗，上写：大唐军师平虏元帅徐。

接着各营又齐放火炮，震得沙漠颤抖。此时，一群云雀从北方飞来，穿过帐顶，向南飞去。

军士们开始做饭，炊烟升腾，飘上天际，人们虽然劳乏，但因都是小伙子，所以刚一歇过劲儿来，仍是嬉笑热闹，把本来孤寂无人的沙漠，变得有了生气。

吃过饭后，入帐休息，帐外放了流动哨。

天已经黑了，天上的星星一颗颗闪现出来，大沙漠上变得死一样静，只从各营中传来士兵的鼾声，更增加了大漠的静谧。

正在此时，听得帐外一阵喧哗，接着是尉迟恭进帐禀报：“军师元帅，前队哨兵抓住一个奸细，被我扭来帐前！”

茂公听了报告，一阵惊喜，望望紫烟说：“果然不错！”

茂公吩咐，快将此人带进帐来。尉迟恭下帐，立即将奸细带到面前。此人黑胖面孔，膀宽腰细，有二十来岁，身穿灰袍，头扎紫巾，脚穿牛皮登山鞋，站在面前，一副倦怠的样子。

尉迟恭早把他五花大绑了。茂公吩咐为其松绑。

尉迟恭不放心，站在他的身后说：“他是骑马来的，身上还背了弓箭，都被我缴了械。不过，他很老实，没有反抗，就让我捆上了！”

茂公说：“你先下去吧，算你立了一功！”

尉迟恭说：“我不在此，他要反了性，元帅可要吃亏呀！”

茂公笑笑说：“不妨，你下去吧！”

尉迟恭走了。

茂公让这个精壮汉子坐下。紫烟给他送上茶水，精壮汉子一饮而尽。

茂公和紫烟知道，薛延陀部在夷南为可汗时，与唐关系最好，现今多弥当了可汗与唐绝断友好，这其中必有斗争。六府七州的官员也不一定都服多弥，所以紫烟才出了那么一个主意。

茂公问：“你叫什么名字？到此何事？”

精壮汉子仔细听着茂公的话，似乎听懂了，便说：“我叫契苾何力，是守备燕然府的长官。我早盼着天朝兵马到来，平灭倒行逆施的多弥呢！今天饭后，有小厮报告，说大漠之上有大旗招展。我想一定是天朝发了兵，所以前来看个真假。今日见了元帅，果然气度不凡。这位夫人心地也善良。我契苾何力算找对了。”

紫烟问：“怎么，我见你无精打采的样子，难道出了什么事吗？”

契苾何力听紫烟这么问，便长叹一声说：“唉，说来叫人把肺都气炸了！”

茂公坐在他面前，二人面对面地喝着水，契苾何力讲述了他的遭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