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心地清净（1/1）

杨结实出狱那天的早晨，外面飘起了蒙蒙细雨。

他迈出监狱大门的时候，一身红裙的裘真已经撑着伞等在那里，后面是她的捷豹跑车。

裘真向杨结实摆了摆手，并向门口方向指了指。

杨结实这时才发现，离门口更近的地方还有个撑着伞的人，护着脚下的火盆。杨结实跟着那个人的指引，跨过了火盆。

他立刻明白了，这是裘真安排的。

裘真向他喊了声，“别回头，上车！”

杨结实坐着裘真的车离开了监狱，看着后视镜里渐渐远去的高墙，杨结实突然有种莫明的伤感，似乎竟然是一种留恋。这一刻他深刻地体会到，《肖申克的救赎》里的名言是有道理的。

“为什么不见我？”裘真突然问道。

“我……”杨结实语塞，他至今也没想明白自己在监狱里的时候，为什么不愿意见裘真。

“裘小姐，我们现在去哪？”他转移了话题。

“吃饭，然后回家。”裘真似乎有一点生气了。

“这么早吃饭？”

裘真“嗯”了一声，不再回答。

俩人沉默后，时间一下子变长了。车子进了市区，又转来转去开了很久。

好在杨结实在车里又闻到了那股熟悉的香气，混合着皮革气味的幽香把杨结实的思绪飘到很远。

车子开进一片别墅区后，停在了一个庭院前，一位身着樱花和服、梳着日式发髻的女侍者已经撑着木柄圆伞等在那里。

裘真和杨结实由女侍者引着走入庭院，女侍者的木屐在石板路上发出踢踢沓沓的声音，如织细雨早已把庭院里的枯山水景致打得湿漉漉的。别墅正门的牌匾笔意古朴地刻着的“心地清净”四个字。

一进前厅，淡淡的桧木香气沁人心脾。裘真是这里的熟客，她让女侍者带着杨结实上二楼汤池，并吩咐女侍者等杨结实脱下衣服后就把它扔掉，自己已经为他准备了新衣。

杨结实在另一位女侍者的服侍下宽衣。脱到只剩下短裤时，杨结实实在不好意思了，女侍者微笑着带着旧衣服退了出去。

这间浴室三面墙都是质朴的石材饰面，除了几处符号性的长押和云板，显得十分空旷。

外墙已被全部打掉，设计师偏偏又用加厚障子纸竖版窗格把自上而下大半部分遮起来，狭长露台上的枯山水景致恰好通过没遮到地方借映进室内，给人无穷的想象，汤池沿着一面墙壁延伸到室外，内外交融，更是加入了诸多趣味。

泡在散满玫瑰花瓣的汤池里，杨结实由衷地佩服设计师高超巧妙的设计思路，又突然感慨有钱人竟然会如此享受，这是从前他一个快递小哥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的。

泡好汤后，女侍者带他到隔壁的和室做按摩。女按摩师柔软的双手像无骨一般，在他涂满精油的身体上不停地抚摩，静静的和室里只有按摩师用力时的喘气声。

杨结实感觉到按摩师俯身时，柔软的胸部很多次都碰到了自己的后背，他不禁心神荡漾、浮想联翩。

热热的汤水、舒适的按摩，让他肌肤上的每个毛孔都苏醒过来，浑身紧绷的每寸筋骨也松展开来，他体会到了多年来从未有过的轻松。

身体放松后，他的思绪开始飞驰。

他在想，裘真刚才是否和自己一样，赤身裸体地躺在洒满花瓣的汤水里。

他忍不住地想，自己怎么会稀里糊涂地经历牢狱之灾，是劫数吗？

他又想到了老白，到底是老白伤害了他，还是他伤害了老白？

他想起了父母、想起了奶奶、想起小时候的伙伴，还想起了小曹、龙哥、耗子……

他胡思乱想，竟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杨先生”，不知何时进来的女侍者唤醒了他。

“裘小姐说，如果您好了的话，就过去用餐吧。”

杨结实才意识到自己睡着了，慌忙起身，简单冲洗后，穿上女侍者准备好的和式浴服，跟着女侍者来到一间和室。

这是间只有四叠半大的小和室，四面都被拉窗和隔扇围着，幽玄又明亮的布置散发出一种模糊暧昧的气氛。

一席精致日式料理和裘真已经在等着他了。

裘真穿着粉红色的和式浴服，头发没有吹干，湿漉漉地散在肩膀上，V型浴服领口露出她洁白的胸口和头颈，浴后的她脸色红润、皮肤更加光洁，显得娇艳动人。

裘真光着脚，两腿斜坐在灯芯草叠席上，向他抱怨道：

“一个大男人，洗澡要那么久。”

“裘小姐……”

“以后不许叫裘小姐”裘真生气地打断他，“我比你大，叫我姐。”

“好的，裘……姐。”杨结实及时纠正。

“裘姐也不对，就叫姐，我没有弟弟，从今天起你做我弟。”裘真认真地说道。

“姐！”杨结实鼓起勇气喊了声。

“哎！”裘真开心地应着，脸上绽放出幸福的笑容。“好弟弟，快吃吧！”

杨结实现在的确饿了，也不管裘真的注视，大快朵颐起来。裘真只是象征性的吃了一点儿，问：

“结实，有没有考虑过以后怎么办？”

杨结实说：“我在里面的时候，画了很多插画，我准备找以前的渠道卖掉，应该能卖一些钱。”

裘真说：“我说的不是钱，是路。”

杨结实愣了一下，说：“我还没有想好，快递应该是做不了。”

说到这里，裘真似乎有些难过了，陷入了沉思。

俩人吃完饭，离开汤屋。

裘真开着车带着杨结实来到嘉丽园隔壁的小区，原来她已为他新租好了一处住处。

“门是密码锁，密码是你的生日。我还有点事儿要先走，就不陪你上去了。你原来房子的东西，能用的我都拿过来了。你的手机号我一直充着费，还能用。”裘真唠叨地交待着。

俩人就要分开的时候，裘真突然叫住他。她一边下车，一边说道：“差点忘了大事儿。”

裘真在兜里掏出了一个红绳手圈，并给杨结实带在手腕上，嘱咐说：

“我求来的，去邪气，四十九天以后才可以拿下来。”

杨结实不信鬼神，但这一刻却动容了，说：

“姐，你对我真好！”

裘真张开手臂拥抱了他，在他耳边深情地说：

“你救了我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