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上海滩的新三足鼎立(1/1)
昔日上海滩第一把交椅大势已去,杜月笙费尽心机护主,一面也在壮大自身,山不转水转,几经周折,杜月笙坐上了上海滩第一把交椅,上海滩大亨的排位变成了杜、黄、张。
正当杜月笙雄心万丈,欲将称霸整个上海滩的时候,给他带来巨额利润的三鑫公司却出现了危机——烟土断档了。
三鑫公司一直从事烟土的无本生意,烟土本来是源源不断,可为什么忽然断档了呢?这事的起因缘于一场军阀混战。
当时的上海滩掌握在皖系军阀卢永祥的手里,时任江苏督军的直系军阀齐燮元早就盯上了上海滩这块大肥肉,一直虎视眈眈地在寻找各种机会,企图从卢永祥嘴里夺食。1924年9月的一天,卢永祥和齐燮元两支军队大打出手,这就是所谓的“江浙之战”。
因为卢永祥和何丰林与三鑫公司利益并存,因此在战争中,杜月笙也铆足了劲从物资上支持卢永祥和何丰林。两支军队刚开始势均力敌,后来老奸巨猾的齐燮元联络了同是直系军阀的福建督军孙传芳援助他,由于力量悬殊,腹背受敌,卢永祥的军队溃不成军。
卢永祥和何丰军的残兵败将见大势已去,纷纷归降,孙传芳奉命来到上海接收他们,并下了一道任命书,曾为前海州镇守使的白宝山一举登上了上海防守总司令的宝座。一夜之间,上海滩易主,已变成了孙传芳的势力范围。
这就给了杜月笙和他的三鑫公司迎头一击。因为三鑫公司运送烟土完全是倚仗卢永祥的保护,而卢永祥兵败后从上海撤走,这就意味着以前运送烟土的路子已经不通了。新烟土无法顺利运进来,而三鑫公司的库存早已告急,这么一来,烟土生意就没法做下去了。
眼看着发财路上遇上了拦路虎,杜月笙自然心急如焚,可是几天之前他还帮着卢永祥和何永林打孙传芳,此时再去和孙传芳结交显然不是好主意,杜月笙心知肚明,自然也不去碰这个壁。
三鑫公司的生意受阻,使得这些股东们遭遇了经济危机。黄金荣本来就家大业大,家境殷实,不怕坐吃山空。金廷荪一向节俭惯了,不会铺张浪费,因此颇有积蓄,也没受到什么影响。但是杜月笙、张啸林以及“小八股党”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杜月笙来钱的门路不少,但是他大手大脚惯了,再加上半年来一直在英租界和盛五娘娘那里豪赌,早就把自己的积蓄挥霍一空,甚至还欠着外债。张啸林就更不用说了,他也是个花钱如流水的主儿,现在突然没了进账,一下子就揭不开锅了,甚至还逼着老婆变卖首饰来应急。“小八股党”们更惨,他们虽然名气不小,但来钱的门路不多,基本是靠三鑫公司吃饭,这烟土一断档,这些人基本沦落到喝西北风的地步。
如何度过眼前这个危机呢?几乎人人都在绞尽脑汁想办法。
很快,那些“小八股党”想出了办法,立了大功。
由于生存陷入了绝境,“小八股党”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他们到处打听哪里有烟土存货,希望对方能分给他们一些。
几经周折,这些人还真打听到了一个重要消息,有个叫陆冲鹏的人手里还有不少存货。
这个陆冲鹏祖籍江苏海门,陆家在当地本是大户人家,拥有良田以千百顷计,佃户更是多得数不清。陆冲鹏本是前清的一名秀才,本立志金榜题名,不料戊戌变法那年废除了科举制度,陆冲鹏只好进了苏州法律专科学校读书,毕业后就在上海滩做了一名执业律师。
由于陆冲鹏家底殷实,长得一表人才,又是律师,故名声很大。陆冲鹏在1912年当选为国会议员,由于利益关系,他和皖系军阀段祺瑞及李思浩等人,私交甚好。
打探清楚了陆冲鹏的底细,以顾嘉棠为首的“小八股党”便登门拜访陆冲鹏。待见到陆冲鹏本人,顾嘉棠就单刀直入地说:“陆律师,我们几个都快饿死了,只有您能救我们。”
陆冲鹏平时与“小八股党”井水不犯河水,但他知道“小八股党”都是赫赫有名的杜月笙的心腹,不看僧面看佛面,既然他们开了这个口,自己就不能让他们空手而归。
于是陆冲鹏微笑着说:“看来各位兄弟最近手头紧了,说吧,想要借多少钱?我陆某一定会尽力而为。”
顾嘉棠淡淡地一笑,拱了拱手说:“陆律师,我们兄弟几个可不是来跟你借钱的。”
“不借钱,那要借什么?”陆冲鹏眉头微皱,他有种来者不善的感觉。
果然,顾嘉棠仍然微笑着,却加重了语气说:“兄弟想借一点烟土。”
陆冲鹏心下大吃一惊:我这里有烟土的事知道的人不多,这么严密的消息他们如何得知的?莫不是只是来试探的?于是打着哈哈说:“各位兄弟真是说笑了,陆某只是一名小小的律师,哪来的烟土啊?”
见顾嘉棠他们不说话,只是笑嘻嘻地盯着自己看,陆冲鹏暗叹一声,知道这些人都是有备而来,不好糊弄,连忙改口说:“我有个要好的朋友有,不如我帮你们问问如何?”
顾嘉棠一拍巴掌,说:“陆律师真爽快。这样吧,告诉你朋友,我们不多借,20箱就够了。”
陆冲鹏急得连连摆手,说:“不行,这不难为我吗?20箱太多,最多只能借10箱。”
顾嘉棠心想还是见好就收吧,就说:“那就按陆律师说的数吧。”
当顾嘉棠他们神采飞扬地把10箱烟土抬到杜月笙面前时,着实出乎他意料之外。杜月笙连忙问顾嘉棠:“这些东西你们是从哪弄来的?”
顾嘉棠故意卖起了关子:“你猜猜。”
杜月笙笑道:“少跟我来这一套,赶紧招来,是从哪弄来的。”
顾嘉棠这才告诉杜月笙:“是从陆冲鹏那里弄来的。”
杜月笙迅速在脑海里搜索陆冲鹏这个人的有关资料,他半信半疑地问顾嘉棠:“据我所知,这个陆冲鹏不但是律师,还是国会议员,怎么可能会做烟土生意呢?”
“他自己也不承认,只说是让他朋友借给咱们的。”顾嘉棠说。
“不可能。”杜月笙断然否定,“现在整个上海滩烟土都断档了,谁还肯一下子借给咱们10箱?”
大家也都思索起来,是啊,这些烟土究竟是怎么来的呢?
杜月笙沉思一会儿,肯定地说:“陆冲鹏没说实话,我敢说这些烟土全是他自己手里的货。你们说说看,他既然能这么大方地借给我们10箱烟土,那么他手里至少还有多少箱?”
大家七嘴八舌地猜起来,有的说100箱,有的说50箱。
杜月笙摇摇头,缓缓地说:“比这还要多,我敢肯定,他手里至少还有500箱烟土。”
大家都目瞪口呆,他们都觉得杜月笙一定说错了,一个律师,怎么可能会拥有那么多烟土?
经过调查,杜月笙确实说错了,当然其他人更是错得离谱。因为这个陆冲鹏手里不止有500箱烟土,而是整整拥有1000箱。
可是,陆冲鹏到底有什么通天本领,居然能弄来数目如此惊人的烟土呢?杜月笙立即着手调查。调查结果一出来,连杜月笙也不由惊呆了——陆冲鹏的烟土居然和堂堂北洋政府有关联。
事情是这样的,1924年10月直系和奉系军阀大战后,段祺瑞临时执政,将北洋政府的大权握在了手中。
段祺瑞一上台,立即把自己的心腹李思浩提拔为财政总长。不过因为连年军阀混战,军费支出太多,北洋政府财政早就出现了赤字。由于粮饷短缺,军队人心涣散,导致频发混乱。最严重的是海军将士因为跟总司令杜锡珪索要粮饷,竟然将他逼下了台。
这个大问题现在就摆在段祺瑞和李思浩面前,让他俩头痛不已。
为了解决海军的吃饭问题,段祺瑞和李思浩苦思冥想,四处找人,最后居然真找到了解决办法。有个叫三井的日本财阀出手相助,为北洋政府提供了一个发财的门路。这个门路就是,由日本人每月从波斯购进500箱烟土,然后偷运到上海贩卖,购烟土的成本由三井垫付,所得利润则归北洋政府。
这事听起来是不错,但要真正实施起来,还得有个合适的人来操作,总不能让段祺瑞和李思浩这俩堂堂政府官员,亲自参与贩卖烟土吧。
两人商量来商量去,一致认为与他俩关系不错的陆冲鹏是最合适的人选。
陆冲鹏果然没有辜负两人对他的期望,他经过一番活动,很快就找到了买家——广茂和烟土行,并且与烟土行老板签订了合同。陆冲鹏只需将烟土运送到这家烟土行,对方即见货付款。
没想到,第一批烟土顺利抵达上海的时候,烟土行的那个老板竟然耍起了无赖,他对陆冲鹏说,自己没那么多现钱,要么这买卖不做了,要么就先拖欠着货款。
段祺瑞的军队里正急等着现钱救命呢,这样的条件陆冲鹏自然不能答应,这样一来,这笔买卖就算拉倒了。
这500箱烟土目标可不小,如今生意黄了,陆冲鹏必须找个稳妥的地方来放置这些东西。为了安全起见,陆冲鹏将那500箱烟土运到了他的田庄藏了起来。陆冲鹏还为田庄的佃户发放了枪支,以提防有人来田庄抢烟土。
杜月笙将陆冲鹏的底细摸了个一清二楚,他当机立断,不管用什么方法,一定要将这批烟土纳入自己囊中。
杜月笙经过打探,得知沈杏山与陆冲鹏私交甚笃,便决定请沈杏山代表自己出面,去和陆冲鹏谈判。
当初沈杏山落难的时候杜月笙曾拉了他一把,沈杏山一直感恩在心,这下正好给了他报答的机会。沈杏山痛快地就答应了杜月笙的请求。
沈杏山来到陆冲鹏的府上,对他说:“陆兄,咱俩不是外人,我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吧,如今上海滩的烟土包括三鑫公司全都断档了,杜先生听说你手里有货,特委托我过来同你谈谈合作的事宜。”
陆冲鹏早就耳闻杜月笙的大名,但那只是道听途说,对其本人还缺乏了解,于是就找了个借口,说:“我手里是有不少货,而且足有1000箱。不过这些都有了买主了。”
“不会吧?这么多土都有了买家?敢问陆兄买家是谁?”沈杏山非常吃惊,一个劲儿追问。
“不瞒沈兄说,买家是苏北的烟土商。”
原来,陆冲鹏在第一笔生意黄了之后,心里着急,就四处托人联系买家,好尽快让这批货脱手。陆冲鹏的老头子,也就是青帮“大”字辈的通海镇守使张镜湖,得知此事后给他帮了大忙,不但帮他通过自己的地盘海门将烟土运往苏北,还帮他在那里联系好了买家。
沈杏山大惑不解,说:“这我就不懂了,苏北那么远,你干吗舍近求远,直接卖给杜先生多好。”
陆冲鹏微微一笑,说:“沈兄你有所不知啊,如今的上海滩已不是以前那个卢永祥的地盘了,现在是孙传芳一手遮天,失去了军方保护,路上的安全无法保证,这些烟土一旦被抢,那损失不可估量啊!”
沈杏山一听,陆冲鹏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就拱手说道:“这样吧,我会把陆兄的担心带给杜先生,他一定会有办法解决的。”
陆冲鹏嘘了一口气,说:“那就有劳沈兄了。”
杜月笙听完沈杏山的汇报,淡淡一笑,通过电话联系了一位姓单的男子。这位单先生是山东督军张宗昌派驻上海的特使,与杜月笙来往比较密切。
第二天,单先生便赶到陆冲鹏的家里。他一进门就嚷了起来:“烟土的安全你有什么不放心的?烟土到了码头,由杜先生自己运到法租界,要是出了什么漏子,我替老杜做这个保人,保准让你不少拿一分钱。”
事已至此,陆冲鹏也不好再坚持了,于是他说:“既然单先生发话了,那我就分给杜先生500箱货,一周后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单先生一听,以为是陆冲鹏敷衍他,一下子急了:“怎么还要一周后交货?你手里不是有1000箱吗?”
“那些货早就卖出去了,马上就发货。”陆冲鹏急忙解释,“请杜先生尽管把心放到肚子里,下批货也有500箱,一周内即到货,到时候我会通知他。”
“那好,这事就这么定了!”单先生看大事告成,兴高采烈地去找杜月笙交差去了。
后来,杜月笙又直接找到陆冲鹏,把一切细节全部敲定。
几天后,运送烟土的轮船抵达上海。陆冲鹏立即通知了杜月笙,货物从船上卸下来后,有杜月笙派来的人在岸上接应。500箱烟土就这样神不知鬼不觉地进了三鑫公司。
而陆冲鹏当然就从杜月笙的手里拿到了货款,他心里的一块石头也落了地。
这500箱烟土转眼就卖光了,不但帮助杜月笙等人渡过了经济危机,而且还及时给上海的那些瘾君子解了“断粮”之急。三鑫公司以及杜月笙的名气,也越来越大了。从此以后,杜月笙与陆冲鹏也开始了长期合作关系。
不久,李思浩来到上海与杜月笙相见。后来陆冲鹏随着李思浩去了北京一趟,又带回来两张北京临时政府财政部的委任状,给杜月笙和张啸林戴上了财政部参议的帽子。二人心里自然对李思浩和陆冲鹏非常感激。
这件事过去之后,杜月笙和张啸林又慢慢和孙传芳有了联系。孙传芳当然明白,在上海滩,唯有走私烟土才能赚大钱,而当前上海滩烟土行业的老大是杜月笙,如还让杜月笙进行操作,可省去很多麻烦,而自己只要坐等按时给的红利就行了。
有了共同利益做目标,杜月笙和孙传芳自然是握手言欢、惺惺相惜。特别是孙传芳的驻沪代表宋希勤,在杜月笙的贿赂下,简直成了杜月笙的保护神。
杜月笙和孙传芳的势力攀上关系不久,上海滩的局势又发生了变化。随着孙传芳的势力不断扩大,他的部下们开始在上海滩耀武扬威,不可一世。这样一来,可惹恼了奉系军阀张作霖,他一怒之下,派了手下第一军的军长张宗昌率兵进军上海。
张宗昌,字效坤,乃山东掖县人氏。这个张宗昌大字不识,是地道的一介武夫,人们送给了他一连串的外号,诸如“长腿将军”、“三不知将军”、“五毒大将军”、“狗肉将军”、“混世魔王”等,足可以看出这位军阀粗鲁野蛮的一面。
孙传芳深有自知之明,他晓得张作霖的厉害,自然不敢强与他为敌,于是三十六计走为上策,率兵退到新龙华地界,把上海滩留给了张宗昌,两支部队互不干涉。
局势演变至此,杜月笙的心里也是叫苦不迭。他知道,这两派军阀无论哪个自己都得罪不起,对谁都得强装笑脸,谁操纵着上海滩的局面,他杜月笙就要尽力巴结谁。
幸好,要想和张宗昌结交,他杜月笙有非常便利的条件。张宗昌的手下有一名得力干将姓单,人称单先生,而杜月笙与这个单先生交情非常深。杜月笙便请来了单先生,推杯换盏中,杜月笙就把张宗昌的底细摸了个一清二楚。
杜月笙本来就擅长和三教九流结交,这次为了和张宗昌套近乎,他也采取了自己的一套办法。
张宗昌刚到上海时,门前可以说是车水马龙,上海滩当地的名流轮番尽地主之谊,张宗昌日日周旋在这些三教九流之间。杜月笙并没有凑这个热闹。他耐心等着,一直到张宗昌那里有了空闲,杜月笙这才通过单先生将自己的请帖递上,直接将张宗昌请到了有名的富春楼名妓“富老六”的房间。
当时上海滩妓院很多,档次也高低不等,而富春楼是当时首屈一指档次最高的妓院,那里面的妓女个个都是沉鱼落雁之容、闭月羞花之貌,而且才艺双绝,而“富老六”则是其中大名鼎鼎的头牌妓女,而且还获得了一次“花国大总统”的称号。这个“花国大总统”称号的由来,来自于一个妓女选美比赛。上海滩有些有钱的无聊人士每年都会组织一些妓女举行选美大赛,最后夺得冠军的妓女就会荣获“花国大总统”的称号,富老六就是某一年的选美冠军。
杜月笙事先早已用重金将富老六收买了,而他交给富老六的任务,就是一定要把张宗昌给伺候得舒舒服服、开开心心。杜月笙将准备工作做好之后,便在富老六的房间里摆好酒宴,和张啸林一起坐等张宗昌大驾光临。
张宗昌既然称“五毒大将军”,嫖是必不可少的,这阵子整天出席那些所谓名流的接风宴会,害得他这个混世魔王不得不装得人模狗样的,早就烦得不行了,正琢磨着怎么放松一下呢,居然听到杜月笙专门在富春楼设宴为他接风,这个张宗昌还未见到杜月笙的面,心中已经对他有了十分的好感。
张宗昌兴高采烈地来到富春楼,急不可耐地跨进富老六的房间,一看眼前这个富老六,当真是风情万种、妩媚动人,骨子里透出一股风骚,把个张宗昌乐得呀,恨不能当即就把她弄到床上去消遣一番。
这个富老六不负杜月笙重托,只见她一会儿跟张宗昌喝交杯酒,一会儿冲张宗昌抛媚眼,整个酒桌上飘荡着富老六的娇笑声,直把张宗昌哄得神不守舍,骨酥腿软。酒桌上的气氛显得异常活跃、亲切和友好。
富老六不愧是妓院的头牌,很会调动酒桌上的气氛,为了更热闹一些,富老六扭着细腰娇笑道:“今晚我真是三生有幸,竟然一下子见到了两位张大帅。”
张宗昌一愣,他疑惑地问:“哪里来的两位张大帅?”
富老六咯咯娇笑着,她翘起尖尖的手指,一指坐在一旁的张啸林,说:“这位先生姓张,他有个绰号,也叫张大帅。”
张宗昌一听,还真是这回事,于是将手中酒杯一举,大大咧咧地对张啸林说:“原来张先生也是张大帅,今天我张宗昌有眼不识泰山,他娘的还真巧,来,咱俩张大帅喝一杯!”
张啸林连忙站起身来,笑着说:“我算哪门子大帅,你张大帅手下将士十万,一呼百应,威名远扬,这才是大帅的真风采,今天见了您张大帅,我张啸林这个假大帅的外号就再也没脸叫了。这就像那个,对了,就像见了孙大圣手里拿的宝葫芦,我这冒牌的一见真的,就彻底露馅儿了,哈哈!今日有幸见到真正的张大帅,我张啸林三生有幸!”
别看张啸林平日一副大大咧咧的样子,毕竟曾进学堂读过几年书,关键时刻,靠着肚子里仅存的一点墨水,竟然也整出了几句文绉绉的话来,比起大老粗张宗昌,显得有学问多了。
张啸林一番自谦的话,把一桌子人都给逗乐了,在笑声中大家又一次举起了酒杯。
通过一番推杯交盏,再加上与双方都相熟的单先生作介绍,张宗昌很快就在酒桌上和杜月笙及张啸林打成了一片,大家开始以兄弟相称,一副相见恨晚的样子。
杜月笙早就摸清了这位张大帅最大的嗜好就是女人和赌钱,见张宗昌吃饱喝足,杜月笙笑着说:“张兄,我杜月笙没别的爱好,平时就爱玩几把牌,不知道张大帅有没有这个雅兴?”
张宗昌一听,乐得嘴巴咧到了后脑勺,他拍着杜月笙的肩膀,喷着酒气说:“兄弟怎么把话说到我心里去了,知我者,兄弟也。”
富老六连忙叫人安排了牌桌,大家一起陪着张宗昌玩起牌来。张宗昌自然是赢多输少,越玩越上瘾,不知不觉就玩到了半夜。杜月笙见时候不早了,就招呼大家回去了,把早已欲火难耐的张宗昌,留到了富老六的房里。
富老六收了杜月笙的重金,自然在床上十分卖力,把个张大帅伺候得心满意足。自此以后,张宗昌和杜月笙、张啸林真正成了知心朋友,没事就到一起吃喝玩乐。
当然,张宗昌也成了杜月笙生意上的保护神,有了张宗昌的庇护,杜月笙的生意做得顺风顺水,杜月笙对张宗昌的投资可谓回报丰厚,他满心欢喜,只希望这位张大帅能一直在上海待下去,那可就成了他杜月笙永远的靠山了。
只可惜,好景不常在,还不到一个月,张宗昌就在北洋政府的胁迫下,自己找了个借口,带着他的部队从上海撤走了。
得知这个消息,杜月笙只能长叹一声,无奈地摇了摇头。
此时正是1925年,上海滩局势不稳,各路军阀在上海滩的舞台上轮番上场,先是孙传芳取代了卢永祥,紧接着张宗昌取代了孙传芳,但随即张宗昌也离开了上海滩。无论是哪路人马,杜月笙都左右逢源,极尽巴结之能事,就图一个和气生财。甚至是已经下了台的政要,杜月笙仍然会另眼相看,尽力结交。
转眼到了11月,这天晚上,杜月笙在杜公馆接见了一名神秘的男子,男子系皖系军阀卢永祥的密使。此人将卢永祥的意思转告给了杜月笙:居住日本的徐树铮近日将返回上海,希望杜月笙能保护此人的生命安全。
那么这个徐树铮到底是何方高人,居然能让卢永祥出面请杜月笙保护他呢?
说起这个徐树铮,他原本是皖系军阀段祺瑞的心腹和得力干将,在1924年的军阀混战中,段祺瑞失败,徐树铮不得不旅居日本。而此时冯玉祥却把段祺瑞推出来担任临时执政。段祺瑞心知肚明,他这个所谓的“执政”只不过是冯玉祥的傀儡,而实权仍然握在冯玉祥的手里,段祺瑞自然不甘心做这个傀儡,他做梦都想夺取冯玉祥的权力,关键时刻他决定把徐树铮从日本召回来,请这个他最信任的谋士和他共商大计。
冯玉祥当然也不是省油的灯,他不但对徐树铮的一举一动了如指掌,还准备派人暗杀他。
杜月笙听来人把卢永祥的意思说完,略一沉思,就痛快地同意了。
来人又叮嘱杜月笙说:“徐先生被暗杀的可能性很大,还望杜先生务必布置周全,确保徐先生的人身安全。”
杜月笙意识到此事非同小可,他严肃地点了点头,说:“请转告卢督军,只要有我杜月笙在,我一定会保证徐先生在上海滩完好无损。”
送走了密使,杜月笙暗想:“这件事情关系重大,万一出了差错,自己在上海滩的牌子砸掉不说,我和卢永祥之间的关系从此也就断绝了。此事难度较大,单凭我自己的能力,怕难做到万无一失,得让黄金荣和张啸林也助我一臂之力。”
想到这里,杜月笙立即喊了张啸林,然后一起去黄公馆找黄金荣。
没等杜月笙把话说完,张啸林这个直肠子便不干了,他几乎嚷起来:“这个姓徐的跟咱们又没来往,凭啥要咱们去保护他?”
黄金荣不想引火烧身,他说:“徐公馆原本就在英租界,如果要寻求保护,他不该找咱们,应该去找英租界才对。”
杜月笙只好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我是这么想的,这个姓徐的是跟咱们没什么来往,可这事不是他本人出面,而是卢永祥找的我们。不错,卢永祥现在是离开上海滩了,可是现在这上海滩的局势一天三变,保不准哪天他就打回来了。所以咱们做事得往长远看,为了维护咱们和卢永祥的关系,咱们也要帮这个忙。”
黄金荣和张啸林听了杜月笙一席话,又细细琢磨了一番,确实是这个道理,也就同意了。
徐树铮乘坐轮船到达上海滩的这天,他刚走出吴淞口码头,黄金荣、杜月笙、张啸林三人就一起迎了上去,把徐树铮紧紧围在了中间,护送他回家。
冯玉祥安排的刺客被眼前的阵势吓住了,心说这个徐树铮背后不晓得有什么来头,居然能请动上海滩鼎鼎有名的三大黑帮头子给他当保镖,哪里还敢暗杀他?
这件事让整个上海滩都震动了,一时成为人们街头巷尾的谈资。
杜月笙他们将徐树铮安全护送到英租界,直到看着他进入了自己的公馆,三个人才离去。但此时杜月笙丝毫没敢松气,因为徐树铮一时半会儿不会离开上海,他们三个人也不可能像职业保镖那样日夜不离徐树铮的左右保护他。因此杜月笙他们虽然离开了,但他早已安排了自己手下的那些心腹——“小八股党”暗中保护徐树铮,为了确保万无一失,杜月笙还安排了大批徒子徒孙分散在各处。
在杜月笙费尽心机的布置下,徐树铮在上海滩逗留的几天毫发无损,不仅如此,杜月笙还护送他离开上海,前去北京见段祺瑞。
最后分手时,徐树铮百感交集,他紧紧握住杜月笙的手,说:“杜先生的大恩,我徐树铮没齿难忘,如果没有杜先生,此时我怕早就在黄泉路上了。”
杜月笙此时并未居功自傲,他微笑着对徐树铮说:“徐先生不必客气,你是卢督军的朋友,当然也就是我杜月笙的朋友。”
除了保护徐树铮这件事,杜月笙两年前还曾经为已经下台的黎元洪大总统保驾护航。
当时军阀大战,黎元洪被奉系军阀捧上了总统的宝座,可惜屁股还没坐稳,就被直系军阀赶下了台。黎元洪打算东山再起,就计划去上海,与当时正在上海滩占地为王的皖系军阀卢永祥结成同盟。
黎元洪还在北平时,上海滩三大亨的威名早已如雷贯耳,因此他到上海之前,早已派人拜见了黄金荣、杜月笙他们,表明自己想得到他们的保护。
杜月笙与黄金荣、张啸林一碰头,杜月笙说:虽然黎元洪已经下台了,可这毕竟是前大总统啊,怎么也是个大人物,既然人家开口了,也算是给足了咱们面子,咱们就得全力保护人家。黄金荣和张啸林也认为理当如此。
三大亨对这位前大总统热情有加,给他提供的住处是杜月笙自己购买的小洋楼,给他吃的是美味佳肴,如果黎元洪需要出门,就安排“小八股党”随身保护。
黎元洪离开上海前,为了表达他的谢意,他将一套陆军上将军服和一套名贵的鸦片烟具赠送给了黄金荣,黄金荣非常喜欢这两件礼物,尤其那身将军服,他总爱穿上在客人面前显摆一番。此外,黎元洪还让人打造了30多面刻有“义勇”二字的金牌,分别送给了三大亨、“小八股党”以及其他一些保护他安全的保镖。
为了感谢杜月笙无私提供给他住处,黎元洪又请他的秘书长饶汉祥题了一副对联赠送给了杜月笙。这副对联的上联是:春申门下三千客,下联是:小杜城南尺五天。
这副对联对杜月笙是大加赞赏,上联把他比做仗义疏财、养着食客三千的春申君,下联则将他的杜公馆比作了唐朝贵族住的豪华府宅。
杜月笙虽然没多少学问,但经人告诉他这副对联的寓意之后,如获至宝,立即命人裱糊一新,挂在会客室里,成了一种向客人炫耀的资本和荣耀。
杜月笙在上海滩长袖善舞,左右逢源,声望愈高。直系、皖系、奉系各派军阀争斗不断,总统、内阁轮番在北京城转换。在这动荡不安的政治舞台上,杜月笙比其他人表现得更加如鱼得水,既能巴结上台的新贵,又善安抚下野的旧要,而且游刃有余。后台虽然屡换,他不但没伤一根毫毛,反而大大扩展了自己的势力。
杜月笙的事业越做越大,在个人生活上也有很大的收获——除了沈月英这个原配夫人,杜月笙又接连娶了两位姨太太。
杜月笙一直对沈月英能够在他未发家前嫁给她心存感激,因此夫妻感情很好,称得上是恩恩爱爱,琴瑟和谐。不过随着自己的名气越来越大,他应酬的事情越来越多,当然不可能经常陪着沈月英。
由于经常要独守空房,沈月英越来越感到寂寞难耐,她就想找点事情打发时间。在这样的情况下,再加上家里本来就是做鸦片生意的,沈月英竟然学会了抽大烟,而且一发不可收拾。
这个时候,黄金荣在钧培里建好了一幢更宽敞的房子,随后全家搬了进去。杜月笙也随后搬到了相邻的均福里。现在的杜公馆,比起以前的房子要大很多,看起来气派多了。
杜月笙喜欢广交朋友,现在房子大了,他便常常召集朋友来家里布置赌局,或者大开宴席,推杯换盏。到后来,家里几乎每个晚上都是高朋满座,彻夜豪赌,让人不得安宁。
杜月笙对朋友向来出手大方,凡是到杜公馆来玩的人,他都免费招待午餐和晚餐,而且餐餐丰盛,绝不含糊。甚至那些赌博赌到深夜的客人,还可以免费享受到可口的宵夜。杜月笙的事情很多,这些事情自然不用他亲自去做,担子自然落到了身为家庭主妇的沈月英身上。
起初,沈月英还像模像样地管理家务,布置家里大大小小的事情,但自从她染上了抽大烟的恶习之后,身体越来越不好,对家务再也没有兴趣,后来索性撒手不管了。
这么大的一个家业,每日开支的数目又惊人,没人管理可就乱了套了,但杜月笙哪有那么多精力打理家务,因此他比较苦恼。不过此时杜月笙还没有娶姨太太的打算,他只是琢磨得找个能干的管家帮他打理家务。但一时半会儿又去哪里找合适的人选?
也算是巧上加巧,这天一个老太太挪着小脚来到杜公馆,指名要找杜月笙。杜月笙一见,认识这个老太太,是他老家的一个远房亲戚,论辈分是杜月笙的姑妈。想当年杜月笙很落魄的时候,这个老太太可怜他,经常把他叫到家里吃上顿饭,杜月笙心里一直念着老太太的好。
见老太太到了自己门上,杜月笙如同见到了亲人一样,他立即叫人安排了一桌丰盛的酒宴招待老太太。
两人在饭桌上聊了些老家的陈年旧事,杜月笙便问老太太:“姑妈,您老人家大老远找我,肯定是有啥事吧?”
老太太不好意思地说:“月笙啊,既然你问了,那姑妈也就直说了。我老早就听说你在上海发达了,就想着让你这当表哥的帮帮你小表弟。”
杜月笙笑着说:“姑妈,你是说小林吧?”
“对对,就是他,难为你还记得小林的名字。”老太太也很高兴。
杜月笙心想正好借此机会回报一下姑妈对自己的大恩大德,连忙说:“小事一桩,包在我身上了。姑妈要不嫌弃,就让小林跟着我吧,小林有没有跟着你来上海?”
老太太一听,乐得嘴巴都合不拢了,一个劲儿夸杜月笙:“姑妈没看错人,我就知道月笙是个讲情义的人。你表弟早来上海好几年了,这几年一直在杂货店当学徒。明天我就带他来这里见你。”
第二天一大早,老太太就乐颠颠地把自己的儿子领到了杜公馆。
杜月笙仔细打量了一下眼前这个叫小林的表弟,这孩子顶多20岁,看上去身强体壮,两只眼睛透着一股机灵劲儿,杜月笙打心眼儿里相中了这个孩子。杜月笙随口问了几句话,小伙子也回答得有板有眼。
杜月笙当即就跟老太太说:“姑妈,我看小林很不错,你就把他交给我吧。”
杜月笙接着就琢磨开了:自己正好缺个管家,找外人当管家我不放心,正好小林看着挺机灵的,又是自己人,如果好好培养,当个好管家没问题。
事实证明,小林确实很聪明,好多事情一点就透,很快就被杜月笙正式任命为杜公馆的管家。
这个小林,就是后来大名鼎鼎的万墨林。他跟随杜月笙几十年,把杜公馆打理得井井有条,为杜月笙立下了汗马功劳,成了杜月笙最信任的左膀右臂。
再说沈月英,自从万墨林来到了杜公馆,她更是完全解脱了,整天躺在家里抽大烟,再也不过问家事。
沈月英的烟瘾越来越大,大烟抽得越来越凶,整个人也变得精神委靡、眼神呆滞,再也找不到当年那个美人的半点影子。
杜月笙现在毕竟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需要经常在家里接见一些来头比较大的客人,这时候常常需要夫人作陪,可沈月英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又怎么能陪客呢?
刚开始,沈月英还勉强下楼做做样子,跟客人打声招呼,到了后来,她干脆就装不知道,连面都不露了。
杜月笙是个很要面子的人,沈月英这个样子让他觉得很丢人,但也无可奈何。
考虑再三,杜月笙终于下定决心:必须娶个姨太太了。
杜月笙有钱有势,是上海滩有名的阔佬,想纳个姨太太绝不会引起别人非议,而且这样的事对杜月笙来说本就是小事一桩,只要他愿意,有的是人帮他实现愿望。
不过,杜月笙以前接触的女人大都是妓院出身的女子。这些人玩玩还行,但断不能娶进杜公馆的门,否则就太有损身价了。
以杜月笙目前的地位和财势,他要娶的姨太太,不仅要长得漂亮,还必须是黄花姑娘,更重要的是这个姨太太要读过书,能知书识礼,无论在家还是在其他重要场合都能帮杜月笙撑起门面。
杜月笙知道,符合这样高要求的女人恐怕只能去舞厅寻找了。虽然舞女听起来不好听,而且绝大部分舞女做的是皮肉生意,但舞厅里的确有少数卖艺不卖身的女学生,她们因为迫于生计,不得不到舞厅做舞女,以赚钱供自己读书。
杜月笙虽然吃喝嫖赌俱全,却唯独不会跳舞,当然也从不去舞厅。但是杜月笙知道,张啸林常去舞厅找女人。
这天,杜月笙主动找到张啸林,对他说:“啸林兄,今晚你有空吗?咱们一起去舞厅吧。”
张啸林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说:“月笙,你可是从来不进舞厅的,今儿太阳怎么从西边出来了?”
杜月笙哈哈大笑,说:“老玩妓院没意思,我也跟你啸林哥换换口味。”
张啸林对上海滩的舞厅轻车熟路,他痛快地说:“那行,今晚我带你去丽都舞厅吧,我常去那里。”
上海滩的舞厅很多,丽都舞厅是最豪华的一家,老板叫高鑫宝,也是杜月笙的心腹,“小八股党”之一的成员。
当晚,杜月笙便跟着张啸林去了丽都舞厅。两大亨忽然一起光临,把门口的保镖吓了一跳,一路小跑去报告了老板。高鑫宝听说大哥杜月笙居然亲临舞厅,简直受宠若惊,立马迎到了门口。
“月笙哥,你今天大驾光临,我们丽都可是蓬荜生辉啊。对了,以前怎么请你你都不来,今天怎么忽然有此雅兴了?”高鑫宝笑着问。
杜月笙只是笑,却没说话。
高鑫宝一拍脑袋,扭头对张啸林说:“我知道了,啸林哥,肯定是你硬把月笙哥拽来的。”
张啸林却说:“你这次可说错了,你又不是不知道你月笙哥的脾气,要是他自己不愿来,谁也请不动他。今晚其实是月笙拽我来的。”
高鑫宝知道张啸林向来都说实话,于是他想,看来大哥今晚是想借我这个地方处理什么事情吧。
高鑫宝正想追根问底,张啸林早就按捺不住了:“月笙啊,我就不管你了,让鑫宝陪着你吧。”话音未落,张啸林早就踏入舞场,直奔自己的老相好而去。
见张啸林走了,高鑫宝便对杜月笙说:“大哥,要不要我单独给你安排个房间?”
杜月笙一笑,摆手说:“那就不必了,我今天就是专门来你这玩的。”
高鑫宝满腹疑问,但也不好打破沙锅问到底了,就出主意说:“那我去把我这里的头牌舞女给你叫来,让她陪你跳舞吧。这女人可是有名的交际花,一定符合月笙哥的口味。”
杜月笙却对他说:“我对交际花没兴趣。鑫宝,你这里有没有女学生?没让男人睡过的那种。”
高鑫宝不由乐了,心说,我这大哥向来喜欢交际花,没想到也开始换口味了,心里这么想,嘴上却没敢说出来,只是应道:“有的是,我去多叫几个过来,你自己选吧。”
不一会儿,杜月笙的面前就站了一长溜的女孩。
杜月笙挨个看了一眼,最后眼睛落到一个女孩身上,但他还不放心,附耳问高鑫宝:“你确定她们都没被开过苞吗?”
高鑫宝点点头说:“你放心,这几个还在上中学,只卖艺不卖身,绝对是处女。”
“那就好。”杜月笙满意地点点头,随手一指那个个头最高的女孩子,“留下这个吧。”
高鑫宝立即招呼其他女孩离开了。
这名被杜月笙看中的女孩叫陈帼英,别看她个头很高,其实只有15岁,刚上初二,最近父亲病重,本就贫寒的家庭无力支付药费,不得已只好来丽都做舞女。
陈帼英不仅个头高,而且柳腰丰臀,脸蛋也非常漂亮,而且看上去温柔贤淑,具有典型的小家碧玉气质。因此杜月笙一眼就相中了她。
陈帼英以为杜月笙是来跳舞的,欲主动陪他跳舞,杜月笙却说:“我不是来跳舞的,你跟我到一边说说话吧。”陈帼英温顺地跟着杜月笙走到舞池一边的雅座上坐了下来。
杜月笙开口问:“陈小姐来这里多长时间了?”
陈帼英恭恭敬敬地回答说:“回先生的话,我来这里只有半年。”
杜月笙又问:“看样子,你还在上学吧?”
陈帼英乖巧地回答:“是的,刚上初二。”
杜月笙点了点头,没错,这个女孩可以娶回家做姨太太,但他还不放心。
还是试一试才放心,杜月笙忽然一伸手搂住了陈帼英的细腰,另一只手就向她的胸口探去。
陈帼英像只受惊的小鸟,吓得一哆嗦,竟然把杜月笙的手给推开了。
“对不起先生,我卖艺不卖身。”陈帼英惊魂未定地说。
杜月笙眯起眼睛,问道:“你认识我吗?”
“认识,你是大名鼎鼎的杜先生。”陈帼英几乎要哭了,眼里含着泪说:“可是先生,我真的不卖身。”
这时的陈帼英,犹如梨花带雨,楚楚动人,杜月笙一下就被打动了,他努力控制住霸王硬上弓的想法,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抚道:“别害怕,我想娶你回家做我的二姨太,你同意吗?”
这可出乎陈帼英的意料之外,她结结巴巴地说:“我,我,我也不知道,我得回家问问父母才能回答您。”
看来陈帼英真被自己吓坏了,杜月笙心里竟然涌起一股柔情,他轻声说:“好,那我等你,如果你愿意嫁给我,就去找高鑫宝,他会带你找我的。”
陈帼英答应一声,转身跌跌撞撞地跑了。
杜月笙看着陈帼英离去的背影,仰头喝光了杯子里的酒,忍不住笑了起来。
杜月笙知道,凭着他现在的地位和势力,陈帼英一定会同意嫁给他。这女孩早晚会成为他的女人。
果然不出他所料,像杜月笙这样闻名的阔佬,普通人想巴结都摸不着门路,陈帼英的乡下父母当然不会拒绝。
没隔几天,由高鑫宝亲自出马,把这个杜月笙钦点的女孩送到了他的办公室,然后识趣地关上门离开了。
杜月笙看着害羞的陈帼英,问:“愿意嫁给我了?”
陈帼英低着头,无限娇羞地“嗯”了一声。
看到眼前这个女孩子楚楚动人的模样,杜月笙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欲火。他一下子抱起陈帼英,放到了宽大的办公桌上,几把就把她身上的衣服扯掉了,直接占有了她。
杜月笙看到意料中的一抹鲜红,终于满意地笑了。
紧接着,杜月笙安排万墨林准备了丰厚的聘礼,亲自上门给陈帼英的父母下聘礼。这对没见过世面的乡下夫妇,见了未来女婿如此大的排场,自然是欢天喜地,庆幸女儿有了个好归宿,自此衣食无忧。
杜月笙心思缜密,他担心日后沈月英和陈帼英闹矛盾,干脆在民国里为陈帼英购买了一幢新住处。
一切安排妥当,杜月笙选了个吉庆日子,大摆筵席,热热闹闹地把陈帼英娶进了民国里。
婚礼当日,住在钧福里的沈月英,耳听着外面的喧闹声,心里异常难过,但也毫无办法,因为男人是允许娶妾的,何况又是杜月笙这样的地位,她只得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从此以后变本加厉地抽起大烟来。
娶了姨太太之后,杜月笙几乎天天住在民国里,夜夜与陈帼英翻云覆雨,好不快活,仿佛焕发了第二春。为了日常的应酬方便,后来杜月笙干脆就不在杜公馆招待客人了,凡是迎来送往的应酬,几乎全都转移到了民国里,这里也就成了第二家杜公馆。
陈帼英毕竟受过教育,她知书识礼,谈吐优雅,温柔贤淑,得到了大家的一致称赞,让杜月笙感到很有面子,对陈帼英自然是愈加宠爱,也更加信任,后来干脆让她接管了家里的一些大事。
很快,陈帼英就怀孕了。
得知这个消息,杜月笙非常高兴。可惜的是,陈帼英怀孕后,暂时不能陪他云雨了,而他对沈月英早就失去了兴趣。杜月笙不愿意委屈自己,就又开始去外边寻欢作乐。
这天,杜月笙跟一帮狐朋狗友一起去一家高级妓院寻欢作乐,在那里他遇上了做“先生”的高级妓女孙配豪,杜月笙看到孙配豪的第一眼,就再也挪不动步了。
这个孙配豪是苏州人氏,同陈帼英一样也是卖艺不卖身,年龄也相仿,她皮肤白嫩,身材窈窕,一双凤眼妩媚动人,更是别有一番韵味。
杜月笙心想:哪个有头有脸的男人不是三妻四妾的,反正我也娶过一个姨太太了,再多娶一个又何妨?再说陈帼英有孕在身,诸事不便,干脆把这个女孩也娶进家里算了。
杜月笙也不拐弯抹角,直接就把自己的意思跟孙配豪说了。一听有这样的好事她当即就同意了。当时像孙配豪这样出身的女孩,能够嫁入大户人家做姨太太,恐怕是最好的归宿了,哪有不同意之理。
杜月笙如法炮制,又在民国里购置了另一幢新房,让孙配豪居住,这便是第三家杜公馆。
新居安置妥当后,杜月笙又大张旗鼓地把第二个姨太太娶进了家门。
从此,杜月笙就常驻民国里了,轮番住在陈帼英和孙配豪这两个姨太太那里,而可怜的沈月英,彻底被他丢在了脑后。
正当杜月笙意气风发的时候,他的老板黄金荣却在女人身上栽了跟头。
黄金荣有个叫张师的徒弟,他有个养女叫露兰春。这姑娘小时候经常被养父带到黄公馆里玩,大家都很喜欢这个漂亮的小姑娘。
露兰春渐渐长大了,养父带她去看了几场戏,她回家就能唱几嗓子,养父惊喜地发现,这孩子很有乐感,是块唱戏的好料,于是就请了老师培养她,这露兰春很聪明,凡事一点就透,没过多久,她就将唱腔和刀马功夫学得有模有样,样样精通。又过了几年,她便开始登台演出了。
那时候总有些地痞混混到剧院捣乱,因此凡是有点名气的优伶都会找个靠山,省得受人欺负,张师也有此顾虑,便带着露兰春来拜见黄金荣。
黄金荣以前是见过露兰春的,也知道这小姑娘长得好看,只是没想到时隔几年,露兰春出落得越发漂亮了,黄金荣一见,顿时惊呆了:好一个七仙女下凡!只见她肤如凝脂,面若桃花,眉如翠羽,一双美目眼波流动,流露出说不出的风韵;一款玫瑰色镶黑边的新式旗袍,恰到好处地裹着她迷人的身材,走起路来袅袅婷婷,摇曳生姿,真个是千娇百媚,美艳脱俗,宛如一朵含苞待放的出水芙蓉,纤尘不染,无与伦比。
露兰春轻移莲步,走到黄金荣面前,甜甜地向他问好:“公公好!”一口京腔如滚珠落玉盘清脆悦耳。
这时,早已经看呆了的黄金荣方才回过神来,为掩饰自己的失态,他对张师说:“你这家伙福气不浅,养了个如此水灵的女儿!”
从此以后,黄金荣的心便放在露兰春身上放不下来了。
林桂生嫁给黄金荣时年纪已不轻,但她一直为黄金荣出谋划策,才成就了黄金荣今天的地位,因此她在黄公馆的地位无可替代。林桂生本来就容貌平平,更何况现在早已人老珠黄,再加上黄金荣霸势已成,手下谋士众多,早已经不需要林桂生出谋划策,因此林桂生对黄金荣来说已经没了用处,恨不得一脚踢开。自从黄金荣见了露兰春,就把心思放在了露兰春的身上,整天琢磨如何博得她的芳心。
马祥生善于察言观色,见风使舵,他一眼就看穿了黄金荣的心思。
这天,马祥生向黄金荣建议说:“师父,目前兰春小姐只能搭别人的戏班子登台演出,离咱们太远了,咱们那个‘九亩地’一直荒着,如果咱们盖一个新大舞台,请她来咱们自己家的舞台唱戏不是更方便吗?”
几句话说到了黄金荣的心坎上,他顿时眉开眼笑。经过一番筹划和施工,黄金荣在华法交界的“九亩地”上建造了新戏院,取名“共舞台”,就是男女同台“共”演的意思。
黄金荣开始对露兰春大献殷勤,他不但让露兰春在共舞台挂头牌、派车子、出保镖,领一帮人为她喝彩叫好,还重金请各大报馆吹捧露兰春,加上露兰春人漂亮,唱腔好,一夜之间红遍了整个上海滩,身价倍增。除此之外,黄金荣还在共舞台里专门为露兰春修建了休息室,把露兰春伺候得犹如公主一般。
此时露兰春犹如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黄金荣毕竟是个老头子,露兰春肯定不喜欢,可她是被黄金荣一手捧红的,再加上黄金荣又是上海滩的霸主,露兰春不敢不从,只好委屈自己投进了黄金荣的怀抱。
林桂生得知此事很不高兴,可她也奈何不了黄金荣,只好任他老牛啃嫩草。
黄金荣得到了露兰春,夜夜贪欢,正春风得意的时候,却没想到事情发生了突变。
这时,正值第一次直系和奉系军阀混战之后,直系军阀控制了北京政府。皖系段祺瑞、奉系张作霖,与在广州的孙中山暗中联络,结成孙、段、张三角联盟,共同对付直系军阀曹锟和吴佩孚。
其中负责联络的是“四大公子”:孙中山之子孙科、张作霖之子张学良、段祺瑞之子段宏业,还有浙江督军卢永祥之子卢筱嘉。
这位卢筱嘉卢公子年方二十出头,倜傥风流,交际甚广。他长居上海,又酷爱听戏,整天带着两个随从出入于剧院和舞厅等场所,自然对当地的旦角名伶非常熟悉。露兰春红了之后,自然免不了招蜂引蝶,卢筱嘉即是其中之一。
这位卢公子已经到共舞台看过几次戏。他第一次看戏,露兰春出场一个飞眼就把他的魂给勾走了。从此这位公子哥就盯上了露兰春,又是送花又是约会,开始了对露兰春的追求。
这天早晨,卢筱嘉吩咐佣人把早餐送到房里来。伺候他进餐的随从叫阿喜,人特机灵,经常为卢筱嘉出谋划策。阿喜把早餐放在餐桌上,还特意把一份当天的报纸压在了早餐下面。
卢筱嘉进着早餐,随便瞄了一眼桌上的报纸,“露兰春”三个大字赫然在目,这位多情公子的心里不由涌起了一股柔情,他抬头看了一眼阿喜,阿喜冲他笑笑:“公子,今天晚上就有露小姐的戏啊!”
“阿喜,你一向鬼主意多,就不会帮我出出主意,尽快赢得露小姐的芳心?”卢彼嘉的眼前又浮现出了露兰春的一颦一笑。
“公子,那我就实话实说了。”阿喜小心翼翼地说,“其实像露小姐这样的梨园女子,哪个不爱金银财宝?何况是公子这样的身世地位,给些小恩小惠,她一定会动心。只是……”
阿喜说到这里住了口。
“只是什么?”卢公子不满地盯住阿喜,“有话快说,别吞吞吐吐的。”
“公子,这个露小姐可是黄金荣黄老板看中的人啊!”于是阿喜把露兰春的出身、和黄公馆的关系,以及黄金荣如何费尽力气讨她欢心等说了一遍。
卢筱嘉听完拍案而起,骂道:“这黄金荣真不是玩意,偌大一把年纪了还老牛啃嫩草,是可忍孰不可忍!本公子偏要看看这个露兰春碰得碰不得!”
当天晚上,卢筱嘉就带了两个随从,来到了共舞台。戏还没有开场,卢筱嘉拿出一枚宝石钻戒交给一名随从,让他到后台交给露兰春小姐,并告诉她散戏后请她吃消夜。
这可让露兰春犯了难。她今天的一切都是黄金荣给的,而且每次戏散以后黄金荣都会派车接她回去,若自己敢去和卢筱嘉约会,岂不是惹祸上身?但卢筱嘉也是有权有势,得罪了他也一样没好果子吃。露兰春左思右想,只能先糊弄过去了事,她把戒指收下,至于请吃消夜一事,她只说今晚没时间,既没有接受,也没有明显拒绝。
随从如实汇报给卢筱嘉,卢筱嘉冷笑一声,随手掏出一张请帖,对随从说:“去,把这请帖给露小姐送过去。”
露兰春捏着请帖,一时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此时戏台上已锣鼓连声,露兰春连忙站起来,急匆匆上场了。
这晚,露兰春唱的是《镇潭州》,她反串小生扮演岳飞。共舞台里人满为患,坐满了绅士、名媛、太太们。黄金荣也坐在下面,他左手夹一根雪茄,右手在座位的扶手上敲着鼓点,正眯起眼睛准备听戏。
露兰春上场,移步台中亮相,到这里应该将腰上的垂带踢上肩头,可是露兰春心中有事,这功夫就受了影响,居然连踢三下,垂带都没踢上去。台下常看戏的人都看出来了,但慑于黄金荣的威势,没人敢吭一声。
可卢筱嘉就不一样了,他平日里为所欲为惯了,根本就无所顾忌,再加上露春兰今天驳了他的面子,肚子里正有火没处发,当下便大声喝起了倒彩:“哟!哟!漂亮!好功夫!”
露兰春自打正式登台演出,还从没有像今天这样塌过场,她羞愧难当,哭着奔后台而去。舞台上下乱作一团,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收场。
黄金荣一看,居然有人敢砸他的场子,顿时火冒三丈,冲身边几个手下一甩头,几个人立即蹿到了卢筱嘉面前,甩手就是两记响亮的耳光,紧接着就是一顿拳打脚踢。黄金荣还不解恨,正欲上前亲自教训这个小子一顿,待看清了那人的真面目,竟然是卢永祥之子卢筱嘉,不禁暗喊糟糕!黄金荣虽说是一方霸主,但毕竟只是一方毛神,而卢永祥手握军队大权,实力之强绝非黄金荣能比。
黄金荣脑子里转了几转,装作不认识卢筱嘉,吩咐手下:“放他一马,让他走吧。”卢筱嘉一向在上海滩横行霸道,哪吃过这样的亏,他咬牙切齿地冲黄金荣吐出一句:“等着瞧!”便一瘸一拐地愤然离去。
卢筱嘉挨了一顿毒打,恶气难消,连夜跑回杭州,找父亲卢永祥哭诉去了。
卢永祥一听宝贝儿子被打了,顿时火冒三丈:“这个黄麻皮,不过是法国佬养的一条狗,竟然敢在太岁头上动土,我卢永祥的儿子,还轮不到你来管。我倒要会会这个黄麻皮,看他到底有多大的能耐!”
卢永祥当即致电任上海淞沪护军使的何丰林,命令他出面为卢筱嘉出气。
当时上海地区是皖系军阀卢永祥的管辖范围,上海淞沪护军使何丰林名义上受江苏督军齐燮元的管辖,而实际上则事事听命于浙江督军卢永祥。既然何丰林是卢永祥的部下,肯定尽心尽力地为他效劳。
黄金荣打了卢筱嘉,回到了黄公馆,不由长吁短叹。林桂生不知道此事的内幕,还以为是卢筱嘉仗势欺人欺到黄金荣头上来了。林桂生便取笑黄金荣说:“我看啊,还是把你这块总探长的牌子摘了吧,连个毛孩子都对付不了,还是待在家里养老算了。”
被老婆这么一激,黄金荣脸上熬不住了,他猛地一拍桌子,大喊道:“不信老子就摆不平他!老子非给他点颜色瞧瞧不可!”
第二天,黄金荣带了一大帮保镖前呼后拥,直奔共舞台,还把法捕房的巡捕也调了过来。
一时间,共舞台进入了戒备状态,各个出入口旁都布满了荷枪实弹的华捕,一个个袒胸露臂、凶神恶煞的保镖在场中来回巡逻。他们不时往包厢里射来怀疑的目光,企图发现可疑的目标。
可是一直到晚上,都没见卢筱嘉的影子。黄金荣长长松了一口气,其实他心里再明白不过,自己与卢永祥的势力相比,无异于以卵击石,今天只不过是为了强撑黄老板的面子而已。
这样一连几天,戏院里一直风平浪静,黄金荣渐渐放松了警惕。
这天晚上,黄金荣只带了四个贴身保镖就大摇大摆地进了剧院。今晚露兰春要首场演出新戏《枪毙阎瑞生》。这出新戏根据当时轰动一时的社会新闻改编而成,露兰春饰演这出戏的女主角。
为了首场演出成功,黄金荣利用他法租界探长的权威,事先广发海报和请帖,请了法租界各个帮会和商会的会长们来看戏,为露兰春捧场。
前几天戏院打人的风波已平息,重新恢复了往日的生机。那些阔太太、小姐们打扮得花枝招展,坐在台下,一边享受着美味的糖果、点心,一边与相熟的公子哥、阔少打情骂俏,眉目传情;戏迷们有的讨论坤角和名伶,以及正在上演的新戏,有的摇头晃脑地哼几句戏词,逗得人们哈哈大笑。打杂的、卖小吃的在台下来回穿梭,整个共舞台热闹非凡。
随着锣声想起,露兰春轻移莲步上场了。因为是新戏首演,黄金荣斥重金为她置办了全上海最时髦、最漂亮的行头,只见她水袖一甩,风情尽显;啼唱低吟,眼波流转,一开口就博得了满堂喝彩声。黄金荣高兴坏了,他得意地晃着二郎腿,手在扶手上打着鼓点,眯着眼睛,完全沉浸在了露兰春的戏中。
谁也没有发现,这时有十几个人偷偷摸进了包厢内。黄金荣顿觉脑袋一凉,他的脑袋被一把手枪给抵住了,就听一声低喝:“黄麻皮,别来无恙呀!”
黄金荣大吃一惊,抬眼一看,一个身穿白西装的男青年正站在自己面前,再一细看,不由倒吸一口冷气:“原来是你……”
男青年冷笑着说:“不错,是我卢筱嘉。”他头一摆,上来几个人就左右扇了黄金荣几个耳光,直打得黄金荣头晕目眩。黄金荣正想招呼自己的保镖,哪晓得身后一只脚飞来,正踢到了他的腰间,一阵剧痛袭来,黄金荣不由自主捂着腰蹲到了地上。
“姓黄的,你给我老实点,要是敢乱动,别怪小爷手里这把枪不认人。”卢筱嘉说着,又涌上来几个人,对着黄金荣一顿拳打脚踢。
见剧院的老板被打,剧院里乱成了一片,在女人的尖叫声中,看戏的人们四处奔逃,带翻了一大片桌椅,人们争相往门口挤去。
跟随黄金荣的四个保镖此时早就被卢筱嘉带来的人绑起来了。保镖们手里只有匕首,可对方手里都有手枪,若以硬碰硬,无异于以卵击石,搞不好连小命都得赔上。识时务者为俊杰,这几个保镖乖乖地束手就擒。
卢筱嘉见大功告成,也不久留,手一挥,两个人立即架起黄金荣,连拖带拽,把他塞进了门外的一辆轿车。卢筱嘉随后和手下各自上了另外的轿车,在夜色中飞驰而去。
黄金荣在自家剧院被卢筱嘉绑票的消息,像一阵风传遍了大上海。各家报纸更是均以头版添油加醋报道此事。大名鼎鼎的黄金荣黄老板,法租界赫赫有名的华捕总探长黄金荣,竟然在自家剧院遭到绑票,他门下的那些徒弟们觉得丢尽了脸面,顿感在外人面前矮了三分,就连那些平时靠着黄公馆吃饭的泼皮无赖,此时也有些看不起黄金荣了。
这次的绑票事件,使得黄金荣在上海滩声名扫地,大亨地位更是一蹶不振。
再说卢筱嘉带人将黄金荣绑架之后,黄金荣的那四个保镖身上的绳子也被人解开了,四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胆战心惊地回到了黄公馆。
保镖们见到林桂生,惴惴不安地将黄金荣在共舞台被卢筱嘉绑架的经过说了一遍。
林桂生简直气坏了,她一扬手,狠狠地甩了汇报的保镖两个耳光,怒气冲冲地骂道:“笨蛋!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平时你们一个个耀武扬威的,到关键时候却连屁也不敢放一个,你们都是吃干饭的吗?”
几个保镖大气不敢出一声,任由林桂生打骂。林桂生骂够了,打累了,却一时也想不出个办法来,就派人去吧杜月笙和张啸林找来。
杜月笙和张啸林听说师母有急事,立即赶到了黄公馆。
林桂生把两个人叫进客厅,顾不得叫人给他们沏茶,就急火火地说:“出大事了,你们黄老板,今晚在戏院遭人绑票了!”
“什么?”杜月笙和张啸林当即跳了起来。黄金荣居然被绑架!简直太令人吃惊了。两个人心里都明白,黄金荣若被人绑架,那他可就算栽了大跟头了,这消息一旦传出去,黄金荣还有何面目在其他帮派面前抬起头来?以后还怎么有脸在上海滩混?一句话,黄金荣在上海滩的地位算是完了,再也不可能像以前那样威震上海滩了。
“这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在黄老板头上动土?”张啸林是个急脾气,他瞪着眼珠子骂了起来。
“是卢筱嘉这个浑蛋。这小子仗着他老子的权势横行霸道,无法无天,今天竟然欺负到黄公馆头上来了。所以我才急着把你们请来,请你们想想如何救人。”
张啸林一听,绑票者竟然是“四大公子”之一的卢筱嘉,不由倒吸一口凉气,饶是他平时天不怕地不怕,可面对卢永祥的势力他也只能干瞪眼。张啸林只好扭头看看杜月笙,指望着足智多谋的他能想出个好办法来救黄金荣。
林桂生也眼巴巴地望着杜月笙,盼着他说出一条妙计来,可杜月笙却始终沉默不语,眉头紧皱。这可把林桂生给急坏了。她再也不顾女主人的身份,扯着嗓子指责两人:“老板平时对你俩怎么样,你们心里最清楚。可老板出事了,这是你们回报老板的好机会,怎么你们就只会大眼瞪小眼,一点办法都想不出来吗?”
张啸林脸上挂不住了,“噌”地一下站了起来,对林桂生说:“我先去何丰林府上去探探情况。”
林桂生见张啸林挺身而出,怒气也就消了一大半,她又看向杜月笙,问:“月笙,你认为呢?”
杜月笙连忙站了起来,诚恳地对林桂生说:“桂生姐的心情我们理解,可这件事非同小可,我们还没有摸清对方的虚实之前,不要盲目采取行动。我赞成先让啸林去摸清底细,然后我们再一起想对策。”
林桂生只好同意。
“十里洋场”以外的沪南地区归军阀控制,连那里的流氓混混也要受军阀管制。而护军使何丰林在管线范围内宛如土皇帝一般。
何丰林为人素来圆滑,虽然来上海滩还不到半年,已对上海租界的各种内幕了如指掌。他知道,凡在上海滩称得起“大亨”的人物,都是以洋人做靠山的。因此对牵连到大亨的纠纷,他力图站在中间的立场上,尽量做到不偏不倚。
这次何丰林奉卢永祥的命令将黄金荣绑架到他的府上,明里是替卢公子出口恶气,给黄金荣点厉害看看,暗地里何丰林还有自己的想法,那就是趁机敲黄金荣一笔竹杠。
张啸林和杜月笙离开后,林桂生已经平静了下来,头脑也变得清醒了,她经过再三考虑,觉得张啸林此行未必能成功。第二天早上,林桂生登门拜访身为道胜银行买办的虞洽卿,此人平时与黄金荣私交甚厚。
虞洽卿老于世故,黄金荣被绑票一事,他早已从报纸上知晓,因此林桂生一上门,他就知道黄夫人的目的了。但他老奸巨猾,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热情地招呼林桂生说:“黄夫人今天可是稀客临门,寒舍顿时蓬荜生辉啊。”
林桂生叹了一口气,说:“虞先生,我这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金荣这次落难了,我一女人家,也想不出别的办法来救他,想来想去,虞先生您威望最大,只能仰仗您来帮忙了。”林桂生就一五一十地把昨晚发生在共舞台的绑架事件描述了一遍。
虞洽卿紧皱眉头,说:“光天化日之下,居然发生这等事!黄夫人,这事您应该向何丰林求情,让他放了黄老板才是。”
“可是金荣平时与那个何丰林没什么来往,再说要是有交情的话,这事也就不会发生了。所以我才冒昧登门,求虞先生帮金荣这个忙,日后我们必会报这个大恩大德。”
“黄夫人,您言重了!我与金荣兄是莫逆之交,金荣兄有难,我虞某岂能袖手旁观。我现在就去何丰林府上,向他讨个人情!”
“多谢虞先生了!”林桂生千恩万谢,离开了虞府。
虞洽卿也动身前往何丰林的府上。
何丰林虽然接见了虞洽卿,但态度始终是不冷不热,虞洽卿当然明白何丰林的意思,他绝不会如此轻易就把人给放了。何丰林打着官腔说:“卢公子平白无故遭受委屈,卢督军非常生气,要圆满解决这件事,必须要使各方面都满意才行。”
虞洽卿知道再说无用,于是告辞离去。
而张啸林的待遇比虞洽卿差远了,他根本连何丰林的面都没见着。当何丰林听手下汇报张啸林求见时,他不耐烦地摆摆手,说:“告诉他,我不在家。”
张啸林吃了闭门羹,可这样回去又不好向林桂生交差,就去找他当密探的亲家俞叶封想办法。俞叶封平素经常去何府,对那里的情况了如指掌,他听张啸林说完,眼珠一转,说:“有了,你且随我来。”
俞叶封领着张啸林再次来到何府,也不让人通报,轻车熟路地领着张啸林直奔后院而去。两个人七绕八绕,来到了一座红墙灰瓦的堂楼面前。
俞叶封悄声说道:“这是何老太太的佛堂。”
张啸林奇怪地问:“找老太太干什么?”
“亲家,你不是要为黄老板讨个人情吗?”俞叶封附耳说道,“何丰林是个有名的大孝子,对老太太的话向来言听计从。”
张啸林这才明白过来。他不由对亲家的心思佩服得五体投地。两人轻手轻脚走进佛堂,看见慈眉善目的何老太太手里正拨弄着佛珠,嘴里念念有词。两人大气不敢出,在一边耐心等候,生怕打扰了老太太的修行。
两人等了好久,何老太太终于睁开了眼睛,看到一边候着的俞叶封,奇怪地问:“俞统领,我记得丰林今天在家,你怎么跑到我佛堂来了?”
“叶封今天是特意来看望伯母的。”俞叶封连忙赔着笑脸鞠躬,又指了指张啸林,介绍道:“这位是我的亲家,他有件事情希望伯母能给帮个忙。”
张啸林连忙施礼,把来这里的目的说了一遍。
不料,何老太太还没听完就不耐烦了,打断张啸林的话说:“别说了,我一老太太,不管外面的事。”
张啸林急眼了,正要说什么,俞叶封连忙用手捣了他一下,低头哈腰地说:“叶封知道伯母信佛行善、不问政事,因此今天来是专为伯母请安的。我们还有点事,就不打扰您了。”
说完,他就拉着张啸林退了出来。
走出何府的大门,张啸林着急地问:“亲家,难道这事就没办法了吗?”
俞叶封安慰他说:“这事不能急,也不能硬来。咱们好像是没说动老太太,可起码探明了虚实。接下来,得请黄夫人亲自出马了。”
张啸林连连点头,觉得亲家的话很有道理,于是急忙和亲家告辞,匆匆回到黄公馆找林桂生汇报。
林桂生听完,心里就有数了,她知道这次得自己亲自出马了。林桂生从自己收藏的玉器珠宝里挑出一尊做工精巧的金观音,又把黄金荣珍藏多年的竹节罗汉取出来,带着这两样礼物坐汽车到何府去拜访何老太。
何老太太一见到这两件稀罕物,欢喜得嘴巴都合不拢了。林桂生趁此机会,拍起了马屁:“何妈妈,其实我早就想来看您了,可一直没得空闲。刚好得了这个观音和罗汉,放在我那里也没用,就顺便拿来孝敬您老人家了。”
何老太太听得心花怒放,连连说:“好,好!黄夫人,这说明你与佛有缘,将来定会福寿绵长哪!”
林桂生装模作样地挤出了一滴眼泪,悲伤地说:“可惜我从小就没爹没妈,看到何妈妈您如此慈眉善目,就觉得像见到了亲人。何妈妈,如果您不嫌弃,您就做我的干妈吧!”
何老太太起初想推辞,但敌不过林桂生一张巧嘴,哄得老太太满心欢喜,终于认下了这个干女儿。两家成了亲戚,这救人的事似乎该水到渠成了。可不知什么原因,何丰林还是没松口。
但这时候,杜月笙却打起了自己的小算盘。有着无数徒子徒孙、威震上海滩的黄老板被绑架了,这件事在帮派里称为“跌霸”,绑架时间越长跌得越惨。黄金荣被绑架后,杜月笙起初也很着急,后来他冷静一分析,想到黄金荣跌下去,我杜月笙就可以趁机爬上来,就让何丰林多关他几天吧,反正对我有好处,于是也不积极想办法了。
现在林桂生把该做的事都做好了,何丰林为何还不轻易放人?精明的杜月笙马上就意识到了,何丰林想要钱!
黄金荣名为法租界华捕总探长,而实际上他的主要精力都放在了经营生意上,如开戏院,走私鸦片,开赌场,几乎日进斗金,赚了不知道多少昧心钱。
这次黄金荣到了何丰林手下,何丰林岂肯便宜了他?区区金观音、竹罗汉虽然名贵,可在黄金荣那里算不上九牛一毛,他何丰林的胃口更大,不敲黄金荣一笔大的绝不会轻易放人。
杜月笙知道该自己出场了,他带上10根金条,到何府拜见何丰林。到了何府门外,杜月笙把金条交给了卫兵,请他进去禀报,就说三鑫公司董事长杜月笙求见。
见到货真价实的金条摆在面前,何丰林满意地笑了,他抚摸着胡子连连点头:“还是杜月笙会办事。这年头,不来点真格的,光凭面子能值几个钱啊!你去请杜先生到小书房等我吧,我马上就到。”
由于那几根金条的功劳,杜月笙得以被请到了小书房,而其他人能够进客厅见他就算不错了。
何丰林以为,杜月笙见了他,肯定会单刀直入提起放黄金荣的事情,但令何丰林意外的是,杜月笙却没有提起黄金荣一个字,而是与他随意说笑。聊了一会儿之后,杜月笙随意问道:“杜某今日登门拜访,是有一桩要紧的生意要与何将军和卢公子商量,不知道杜某能否见到卢公子。”杜月笙不卑不亢地说。
听说有生意要做,何丰林立即派人将卢公子请了过来。
杜月笙和卢公子寒暄过后,说道:“我和黄老板、张啸林筹集了一笔资金,想开一家‘聚丰贸易公司’,专门从事烟土生意,想请何将军和卢督军入股,不知道两位意下如何?”
何丰林知道,烟土生意可以说一本万利,是条发大财的路子,但他没敢轻易表态,只是问:“不知道需要我们投入多少钱?”
杜月笙淡淡地一笑,说:“无须两位投资,何将军和卢督军的名望和财气就是股份。公司一共分成五股,咱们五家平均分红。只需两位在运销烟土时向贵部下招呼一下,保证咱们的烟土在浙江各地畅行无阻即可。”
听杜月笙解释完,何丰林放心了,他兴奋地说:“要是这样的话,我肯定同意入股。”然后他又问卢筱嘉:“卢公子,你同意吗?”
卢筱嘉也不例外,有这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傻子才会放过机会呢,于是连忙表态说:“这是大好事啊,想必家父一定会同意的,我替家父做主了。”
“好,我们一言为定。”杜月笙与两人击掌为誓。
话说到这份上,杜月笙才胸有成竹地说:“既然合作的事定下来了,那么公司马上就要开业剪彩,到时候可不能缺了我们五大股东啊!只是黄老板现在还被何将军关着呢,是不是可以放人了?”
何丰林不敢擅自做主,他扭头去看卢筱嘉,卢筱嘉冲他点点头,何丰林立即说:“请杜先生放心,我这就叫人去把黄老板放了。”
杜月笙却拦住了他:“且慢。黄老板怎么也是上海滩有名的大亨,要是就这么放了,那他以后还有何颜面在上海滩立足?不如何将军好事做到底,给黄老板一个台阶下。”
何丰林心里赞叹不已,杜月笙做事当真滴水不漏,考虑得真周全,嘴里问:“请杜先生明示,我该怎么做才能给黄老板找回面子呢?”
“听说何老太太收了黄夫人做干女儿,何将军何不摆个认亲宴,黄老板和卢公子趁此机会握手言和。这样黄老板的面子也找回来了,卢公子也不算失面子,岂不是两全其美?”
何丰林拍手称赞道:“好主意!这事简单,包在我身上了。”
几天后,何府上热热闹闹地摆起了认亲宴。黄金荣打扮一新出席宴会,并与卢筱嘉握手言和。为了帮黄金荣把面子做足,卢永祥还特意请北洋政府颁给黄金荣一枚奖章,聘请他为护军使衙门督察。
到了这个地步,黄金荣总算体面地回到了黄公馆。尽管这样,黄金荣的名望迅速下跌,杜月笙的名气却扶摇直上,因为大家都知道,黄金荣是被杜月笙救回来的。
杜月笙仿佛看到了彻底超越黄金荣的那一天。
黄金荣回到了黄公馆,林桂生设宴给他压惊,同时一并感谢杜月笙和张啸林等人。
酒宴上,黄金荣却魂不守舍,他的一颗心此刻早就飞到露兰春那里去了。
黄金荣的心思怎么能瞒得过精明的桂生姐呢,她不客气地说:“你这几天别出门,在家休养吧。”黄金荣听出了林桂生的话外音,一时没敢轻举妄动。
一天晚上,桂生姐从外边办事回来,回家一看,黄金荣已不见人影了。
直到很晚黄金荣才回家,一直在大厅等他的林桂生见他得意扬扬的样子,一时怒从心生,大声吼道:“你又去找露兰春了?”
黄金荣被吓了一跳,但随即他的火也上来了,回敬道:“对啊,我就是找她了,你想怎么样?我手下的弟兄们谁没有个三妻四妾,我找个女人也要你管?”
林桂生脱口而出:“今天我把丑话说在前头,我可容不下这个女人,要么你跟她一刀两断,要么我跟你一刀两断。”
桂生姐正在气头上,说这话并非本意,黄金荣听后却咆哮起来:“不可能,我不会和她一刀两断,我还要明媒正娶,把她娶到家里来。”
黄金荣说得出做得到,第二天竟然亲自去找张师提亲了,张师哪敢违抗师父的意思。
黄金荣走后,林桂生又气愤又绝望,就去找杜月笙,对他说:“月笙,老板要把露兰春娶回家,反正这个家有她没我,有我没她,她要进门,那我就走。”
杜月笙连忙阻拦,说:“不可能吧?再说老板就算把她娶回家,也只是个姨太太,桂生姐没必要走啊?”
林桂生苦笑道:“现在他的心全在那狐狸精身上,她要进了这个家,肯定就是她说了算,那我的日子就没法过了。让我忍气吞声地过日子,我做不到。”
杜月笙安慰道:“桂生姐,你先别着急,我去劝劝老板,看能不能阻止这件事。”
这也正是林桂生来找杜月笙的目的。昨晚她已经想明白了,黄金荣绝对不会和露兰春分手的,她只好退一步,只要黄金荣不把这女人娶进门,那她就允许黄金荣和她在外边胡搞。
林桂生走后,杜月笙去见黄金荣,开门见山地问道:“金荣兄,我听说你要娶露兰春?”
黄金荣毫不隐瞒,说:“对,是你桂生姐跟你说的吧。”
杜月笙真诚地说:“金荣兄,请听我一言。桂生姐很在乎你,再说她帮你打下这片江山,可是劳苦功高。这个露兰春和桂生姐根本没法比,金荣兄在外面玩玩就行了,没必要一定把她娶进家门啊!”
黄金荣很坚决:“娶露兰春这事我已定了。你去跟桂生说吧,她要能接受,就继续做女主人,否则就随她便。”
杜月笙无奈,只得把黄金荣的话跟林桂生说了,林桂生沉默半晌,这才悠悠地叹了一口气,说:“既然他对我没有半点情分了,那我还赖在这里干什么。你去跟他说,给我5万块钱,我从黄公馆搬出去。”
黄金荣巴不得林桂生快点走,痛快地给了钱,林桂生随即就搬出了黄公馆。
黄金荣财大气粗,林桂生只要5万块钱真是便宜了他。不过林桂生自己有的是私房钱,再加上三鑫公司每年给她不少红利,她并不缺钱。
林桂生对杜月笙有知遇之恩,杜月笙不会忘记,也就不管黄金荣是否乐意,亲自替林桂生租了一幢新楼房,并布置妥当。林桂生从黄公馆搬出来,就直接住进了这里。林桂生感动地说:“我和黄金荣夫妻一场,还帮着他打江山,却落个扫地出门的下场,还不如月笙对我有情义。”
黄金荣随后就大摆筵席,把露兰春娶进了黄公馆。婚后他对露兰春是百般疼爱,吃的、穿的、用的,全是给她最好的,连保险箱的钥匙都交给了露兰春。为了防止再有公子哥垂涎她,黄金荣干脆不让露兰春登台演出了,让她一心在家做黄太太。
但对于露兰春来说,她从小就学戏、唱戏,早已习惯了上海滩的那个花花世界,习惯了缤纷的舞台和如雷般的喝彩声,黄金荣妄图把她当金丝鸟关在黄公馆这座金丝笼里,她哪待得住,再说金银珠宝根本收不住她那颗年轻躁动的心,蜜月刚过,露兰春就跟黄金荣要求重新登台唱戏。
黄金荣起初不同意,但最后经不住露兰春耍小性子,只得同意了。
露兰春终于又登上了她梦寐以求的舞台。黄金荣不放心,亲自为露兰春挑选了四名保镖、女仆和司机,平时这些人不离其左右。
露兰春色艺双绝,早有无数风流少年为之倾倒。露兰春重新登台的消息传出后,以前她那些戏迷们奔走相告,纷纷前去捧场。
其中有一个铁杆戏迷最兴奋了,这人叫薛二,出身豪门,其父是上海滩有名的颜料商人。这薛二皮白面嫩,容貌俊美,又加上家境殷实,迷倒了很多女人。在女人堆里阅人无数的薛二,自从见到露兰春后,却被她勾去了魂魄,而不能自拔。
在露兰春未嫁到黄公馆以前,薛二曾经追求过露兰春。自从露兰春嫁给黄金荣后,薛二好一阵失落,以为从此就再也见不到露兰春了,但没想到,露兰春又重新返回了共舞台。
薛二不由喜出望外。于是又开始了疯狂的追求,天天派人给露兰春送金银珠宝。
露兰春哪敢收?毫不客气地让来人拿回。
但这个薛二确实有股子韧劲,他照送不误。露兰春毕竟女人心肠,时间长了,她就有点不好意思了,干脆重金把女仆收买了,再由女仆想办法支开保镖,露兰春和薛二在后台偷偷见了一面。
没想到,露兰春第一眼看到这个风流倜傥的美男子,一下子就被迷住了。
露兰春不由想起了黄金荣那满脸的麻子,肥胖松弛的身体,再看看眼前这位风度翩翩的年轻男子,顿感万分委屈,心里对黄金荣这个老头子有了一种厌恶感。
露兰春决心要补偿自己,她和薛二彼此互相爱慕,很快就陷入了情网。
打这之后,露兰春便和薛二约好,每当露兰春演戏的空闲,薛二就溜进后台的化妆间,与露兰春或打情骂俏,或翻云覆雨,做了一对露水鸳鸯。黄金荣为露兰春安排的女仆,本来是想让她监视露兰春的,结果被露兰春收买后,反过来倒为露兰春偷情把门望风。
可惜这样的快活日子没持续多久,就被人发现了蛛丝马迹。
发现此事的人考虑得很周到,黄金荣太宠爱露兰春,自己手中没有确凿证据,要是直接跟黄金荣汇报,弄不好被露兰春反咬一口,后果就不堪设想了。所以这人选择把此事告诉了杜月笙,既可以领赏,说不定还能得到他的重用。
杜月笙闻听此事大吃一惊,心说这露兰春简直色胆包天。但杜月笙为了替黄金荣掩盖丑闻没有声张,此外,杜月笙又有些莫名的兴奋,他想到如果此事发展下去,说不定他会借此机会取代黄金荣,成为上海滩的新老大。
不料张啸林很快也知道了这个偷情事件。张啸林脾气暴躁,一听此事,犹如点着了炮捻子,一下子爆发了,他立即去找杜月笙,拉着他一起去找黄金荣。
杜月笙一看,心说不能让张啸林打乱自己的计划,连说劝道:“啸林哥,少安毋躁。咱们只是道听途说,并没有抓到把柄,再说即使有证据,老板也未必会把露兰春怎么着。”
“为什么?难道老板甘愿戴这顶绿帽子?”张啸林嚷起来。
杜月笙耐心地解释说:“啸林哥,难道你还看不出来,老板太宠露兰春了,简直对她百依百顺。只要露兰春认错,老板一定会放过她。”
张啸林却觉得窝囊,他撂下狠话说:“那就暂时放过露兰春,但不能轻饶了薛二那小子,不然别人会把咱们兄弟从门缝里看扁了。”
杜月笙以为张啸林只是说气话,也没在意,没想到,张啸林言出必行,当晚便守在戏院外,把薛二给逮了个正着。
杜月笙接到张啸林的电话大吃一惊,连忙问他:“啸林哥,你打算怎么处理他?”
“砍了算了。”张啸林轻描淡写地答道。
杜月笙急了,连忙劝道:“啸林哥,你可千万别乱来,那薛二的父亲也是上海滩的大人物,若把他儿子做了,他肯定不会善罢甘休,老板的脸上也不好看,千万三思啊。”
张啸林一琢磨确实是这个理,只好叹口气,说:“算这小子走运,这次就饶了他的狗命。”
不过张啸林既然费劲把人弄来了,当然不会白白放他回去。张啸林叫人把薛二毒打一顿,这才放他走了。
薛二挨了一顿打,确实害怕了,一时不敢再去找露兰春。
纸里包不住火,黄金荣很快就知道了张啸林打薛二的事,同时也知道了薛二与露兰春偷情的事情。
黄金荣起初不敢相信,但想到最近这几天露兰春好像有什么心事,整天郁郁寡欢的,心里明白,看来这事绝非空穴来风。
向来霸气十足的黄金荣,却不敢拿露兰春怎么着,他实在是太喜欢这女人了,生怕惹她不高兴了。黄金荣只是告诫露兰春:“以后出门要经过我同意。”
露兰春心里跟明镜似的,她当然听出了黄金荣话里有话,但她却不害怕。而是理直气壮地问:“凭什么?”
黄金荣拿露兰春没辙,又不好实话实说,只好顺嘴说:“现在外面绑匪很嚣张,我好歹是巡捕房的探长,万一你被人绑架了,那我的面子可就丢尽了。”
露兰春随便敷衍了一声,心里却早已有了自己的主意:要尽快寻找机会,脱离这个老头子!
露兰春盼望的机会终于来到了。
1923年5月的一天,在鲁、苏两省交界的铁路线上,发生了一起震惊中外的“劫车案”。一辆载有200多名中外旅客的列车,途经临城站附近的沙沟山时,有80名旅客被劫走,被关到了峰县的巢云观。
被劫旅客中有几名法国人,法国驻沪总领事便委派身为法租界巡捕房总探长的黄金荣北上,尽快救出被劫的法国旅客。黄金荣接到命令后,立刻动身。
黄金荣前脚刚走,露兰春后脚就毫不客气地将黄金荣的金银财宝等席卷一空,然后找到薛二,两人一起私奔了。
一个多月后,黄金荣经过一番努力,终于成功解救出了全部人质。黄金荣春风得意地返回了上海滩。当他回到黄公馆时,却发现每个人看他的眼神都是躲躲闪闪的,他顿时有一种不祥之感。
黄金荣的儿媳妇李志清对他说:“你自己上楼看看吧。”
一股不祥之兆袭上了黄金荣的心头,他急匆匆走进自己的卧室,只见到处是一片狼藉,保险柜四敞大开,而露兰春却踪迹皆无。
黄金荣额头上的冷汗刷地就流下来了:露兰春捐款私逃了!
黄金荣欲哭无泪,跌坐于地。他知道,自己这次算是栽到了女人手里。露兰春跟人私奔,“跌霸”是不用说了,更要命的是,自己积攒了大半辈子的钱财全被露兰春卷跑了。
此刻,黄金荣的眼前浮现出了关于露兰春的一幕幕:从专门为她建立共舞台,到为了娶她把桂生姐逼走,再到她与薛二偷情……黄金荣再也没有勇气想下去了,突然感到自己很累,甚至连骂人的力气都没有了。
黄金荣沉默了半晌,让人去把杜月笙请了过来。
杜月笙很快来到黄公馆,当他第一眼看到黄金荣,不由大吃一惊:眼前这个满脸沧桑的老头,还是那个威震上海滩的黄金荣吗?他仿佛一夜之间衰老了,表情呆滞,一脸悲戚之色,杜月笙简直无法把眼前这个人与自己印象中的黄金荣画上等号。片刻难过之后,杜月笙更多的是欣慰:黄金荣这次肯定大塌台,很难再重振威风了。自己不是一直在等这个机会吗?
黄金荣长叹一声,把露兰春卷款私奔的事情对杜月笙讲了。
其实,杜月笙不但对前前后后发生的事情了如指掌,而且还一直派人跟踪露兰春和薛二。
杜月笙沉默了一会儿,说道:“金荣哥,我这就派人把他俩带回来,替你出这口气。”
黄金荣闭着眼睛摆了摆手,说:“算了,强扭的瓜不甜,她已经变心了,带回来也没用。我老了,再也经不起折腾了。你能替我追回她卷走的那些财物,我就感激不尽了。”
杜月笙只好照做,派人将露兰春和薛二带了回来,还特意请人居中调解,最后露兰春将她带走的所有财物还给了黄金荣,而黄金荣同意和她离婚,随后露兰春改嫁给了薛二。
这事解决后,杜月笙陪着黄金荣喝酒消愁。已经56岁的黄金荣,居然像个小孩子,在杜月笙面前呜呜大哭。
黄金荣捶胸顿足,懊悔不已:“丢人现眼啊,我黄金荣一世英名,居然葬送在女人手里。”
看着黄金荣老泪纵横的样子,杜月笙心里明白:黄金荣彻底垮了。但同时杜月笙又发觉自己心中竟有一丝丝难过。杜月笙毕竟是个重情义之人,他能有今天的地位与黄金荣对他的提携是分不开的,他永远也忘不了这一点。但想到他对林桂生丝毫不念情义,觉得黄金荣落到今天这个地步也怪不得别人,只能说他咎由自取。
这次打击过后,黄金荣心灰意懒,整日躺在床上吞云吐雾,借助烟土带来的快感麻痹自己,再也不管外面的事情,一切皆交给杜月笙全权处理。
杜月笙正式取代黄金荣,坐上了上海滩帮派老大的第一把交椅。
自从黄金荣经过被绑架和夫人私奔两次“跌霸”,而每次都是由杜月笙出面收拾烂摊子,杜月笙的大名在上海滩不胫而走,在很多人的心目中,都觉得这个人简直是无所不能,没有解决不了的问题,凡能与他搭上关系的,大都去求他帮忙。
夜晚的黄浦江上,一条大船漂浮在水面上,除了艄公,舱内还隐着四个保镖。从外面看上去,这条小船并没什么特别之处,实际上,这条小船里放着满满的六大箱子金银珠宝、古玩字画。这条小船的主人,也非泛泛之辈,他就是驻军福建的周荫人周督军的秘书长杨多良。杨多良跟随周督军20余年,他倚仗手里的权势,不仅大肆搜刮民脂民膏,而且暗地里收贿卖官,他使数不清的家庭家破人亡,也使无数的人飞黄腾达。现在他离任了,盘点了一下自己积攒了半辈子的财产,居然有满满的六大箱子。
当时的大上海是个有名的花花世界,被称为“东方明珠”,也是那些有钱人最向往的天堂。只要你兜里有钱,你尽可以在那里花天酒地,享受名酒美人,总之凡是你想要的,那里都应有尽有。因此杨多良离任后,首先想到的,不是急着衣锦还乡,叶落归根,而是要到大上海好好享受一下。
杨多良很精明,因此为了稳妥和安全,他事先委托四名跟随自己多年的心腹士兵先将珠宝沿水路护送到上海,然后自己再动身前往,以免树大招风,引起别人的注意。应该说,杨多良的保密工作做得很好。
然而,杨多良还是失算了。
四个保镖押运着这些珠宝快到岸边了,忽然,临近的一条小船上传来了女人的尖叫声。
四个保镖从舱内循声望去,只见另一条小船上,船头站着两个上海女人,看穿戴打扮,异常风骚,一看就是两个妓女,因此,四个保镖完全没有提高警惕。
就听其中一个女人大声说:“就凭他那副样子,跟肥猪差不多,还想让我陪他过夜,哼,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那副德性!”
“可不是,没见过这样的小气鬼,我们肯让他请吃饭,已经给了他天大的面子,见我们不点,他就想让我们买单,这算什么男人?”
四条保镖仍然在舱内没动,在他们看来,这只不过是几个妓女和嫖客之间没有达成协议,而引发的闹剧。
“你俩谁都不准跑!今天不把钱还给我,就要陪我睡觉!”这时,舱外传来一个男人破锣般的声音。
“坏了,他追来了,快跑!”
“天呀,船没靠岸,我们往哪跑?”
只听得一声尖叫,又听见“哧”地一声响,好像是布料被撕破的声音。
“快放开手,你这个臭男人,臭流氓!”
“既然叫老子流氓,那就让老子流氓一回算了!”
接着,外面又响起了一阵厮打声,伴着一声声的尖叫声。
舱外的动静这样大,终于激起了四个保镖的好奇心,但他们只是向舱外张望,并没有出去。
这时两条小船靠得很近,两个女人挣脱了那个男人,竟然先后跳到了他们这条小船上,有一个保镖见状赶紧打开舱门,想要把她们赶走。
不料,随着一声“救命”,一个身上只剩下内衣的女人一下子便钻进了舱门,随后,另一个衣衫破烂的女人也跟着钻了进来。
这时,那个男人也跟着跳上了这条小船,在舱外咋呼着:“想跑?没门,今天老子就在这里睡了你们!”保镖们这才看清,这个男人肥头大耳,一脸横肉。
见这个男人也要进舱,四个保镖想起了自己的职责,他们当然不干了,纷纷站起来去阻拦这个男人进舱。
“让我进去。”他牛眼一瞪,说,“这俩女人拿了我的钱想跑,门也没有!”
四个保镖显然被这场闹剧搞晕了头,把自己此行的目的忘记了,居然傻愣愣地任由男人把站在舱门口的女人拉住了,正要往外拽,这时他们才反应过来,其中一个一拳打到了男人脸上,另一个飞起一脚,这个男人应声而倒,像皮球一样滚到了舱外。另外两个保镖又赶上去一人补了一脚,那个男人连爬带滚地跳到了原来那条小船上去了。
四个保镖全进了舱,看到那个只穿着内衣的女人已经扯了一条床单披在了身上,仍然吓得瑟瑟发抖。
“四位大哥,感谢你们的救命之恩!”
另一个女人稍微镇静些,她从随身带的皮包里取出一瓶洋酒,从一边的小桌子上摸了个杯子倒了一杯,“姐姐,你喝一点压压惊吧。”
披床单的女人接过来,一仰头,一口气全喝光了。然后抚抚心口窝,心有余悸地说:“哎呀,可把我吓个半死,这个臭流氓!”
拿酒的女人举着酒瓶子对四个保镖说:“要不你们也尝尝?这可是正宗的外国洋酒!”
四个保镖对视一眼,其中一个说:“你们赶紧走吧。”
女人连忙说:“是,我们马上走,不过我姐姐这个样子可没法出门,麻烦你们让我姐姐在这里待一会儿,我马上回去替她取衣服去。”
女人说完就把酒瓶收好,拉开舱门走了出去,突然又听到她大叫一声,原来刚才那个男人又上了船,抓住那个女人就要跑,女人的包掉在了甲板上。
四个保镖大怒,一起追出舱门去,不料那个男人一把竟把抓到手的女人推到了水里,自己转身跳到了一条小船上,快速划了几下就跳上岸跑了。
眼见得女人在水里挣扎起来,四个保镖顾不得那个男人了,急忙去救那个女人,七手八脚把那个女人捞了上来。
女人放声大哭,身上的衣服湿漉漉地贴到了身上,连内裤的花色都透了出来。
四个保镖看女人哭得梨花带雨,不由都心软了,安慰她说:“别哭了,哭有什么用,赶紧想办法回去吧。”
“多谢各位大哥相救,我这包里幸好装了块花布,我用它遮遮身子回去取衣服吧。”
四位保镖看来要好人做到底,异口同声地说:“要不要我们派个人保护你?”
“不必了,我们的住处离这里不远。你们快回舱吧,省得一会儿那家伙再来找我姐姐的麻烦。”
“对,大家赶紧回去,以防意外。”一个保镖忽然想起了此行的使命,其余三人也有所悟,一窝蜂地往回跑。
推开舱门,四个保镖全呆住了。舱里那个女人早就没了影子,再看藏在舱角的那六个大箱子,也一起失踪了。
“快,抓住外面那个女人!”一个保镖喊道。
四个人又扭头往舱外跑,可是,外面那个女人也不见了。
杨多良此时正做着美梦,忽然接到四个保镖的电报,心疼得差点晕了过去。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积累了大半辈子的财产,竟然在四个保镖的眼皮子底下失踪了!如果箱子找不回来,他就没办法养活他的一家老小和他的后半辈子,非活活气死不可。杨多良不甘心哪!他一夜没合眼,第二天一大早便赶往上海,他要想办法把财物找回来。
杨多良一到上海,立即去找他的老相识——淞沪护军使何丰林,他想请何丰林出面,帮他寻找箱子的下落。何丰林见到杨多良送给他的珍贵礼物眉开眼笑,因此倒也爽快,信誓旦旦地告诉他:“三天后就会有回音。”
杨多良对何丰林千恩万谢,然后在何府附近住了下来。毕竟那些财物是他大半辈子的心血,杨多良这三天可谓度日如年,几乎没合眼,三天时间一到,他立即上何府打探消息。
何丰林见到杨多良,叹了口气,无可奈何地说:“老兄,我十分抱歉,兄弟到处打听,你丢的东西竟然一点消息也没有。”
杨多良一听,顿时一屁股跌在了地上,犹如泄了气的皮球。
“可是,可是。”杨多良喃喃地说,“难道那么大的箱子,说丢就丢了?”
何丰林扶起杨多良,“老兄,上海滩这么大,形势复杂得很,也不是只有我一人说了算,毕竟上海滩有一部分是归洋人管理的。”
最后一丝希望破灭了,杨多良的眼前一黑,再也顾不得自己的身份,当着何丰林的面竟然大哭起来了。
何丰林于心不忍,叹了口气对他说:“其实也不是没有办法,你去找杜月笙吧,这个人比我本事大多了,也许会帮你把箱子找回来。”
杨多良抱着最后一线希望找到了杜公馆,虽然他早就耳闻杜月笙的大名,但对他究竟有没有能耐将他的东西找回来,心里一点把握也没有。事已至此,只能死马当做活马医了。
杜月笙看过杨多良递进来的名片,让人把他请进了客厅。
杨多良给杜月笙见过礼,在椅子上坐了下来。这时,他才第一次见到这位名震上海滩的大人物。
杜月笙的大脑袋经常剃成光头,支棱着一对大耳朵,他的嘴唇老是抿着,一副似笑非笑的样子。总之,在杨多良的眼里,杜月笙实在是个身材不高,相貌平平的人,这个人有能力帮他找回失踪的箱子吗?杨多良的心越发忐忑起来。
杜月笙从容不迫地问了问事情的经过,便叫来管家万墨林,吩咐说:“你通知顾嘉棠,让他马上查一下,我要今天就听到消息。”
随后,杜月笙对杨多良说:“请先生放心,只要箱子一有下落,我会立即通知你。”说完,便吩咐管家送客。
杨多良半信半疑地回到了住处。
事已至此,只能听天由命了。杨多良此时才发觉早已饥肠辘辘,他要了酒菜,吃饱喝足之后,睡感袭来,他便和衣躺在了床上。
似睡非睡之间,门外响起了敲门声,有人问道:“请问杨先生是住这里吗?”
杨多良一下子从床上跳了起来,他立刻下床把门打开。
“我是顾嘉棠,杜先生让我帮你找的东西已经找回,现在完璧归赵。”
随即他一摆手,身后又进来三个人,每人左右手各拎一只箱子,放在了杨多良身前。
杨多良一看,这正是他丢失的那六只箱子,他喜极而泣,激动地抚摸着皮箱叫起来:“天哪,这正是我丢的箱子。”
“杨先生,请你过目,清点一下东西。”
杨多良颤抖着双手把六只箱子全打开了,他一一点数,里面的金银珍宝和古玩字画一件也不少。
“我看过了,全部都在,一样也没少!”
“那好,请杨先生歇息,我们回去复命了。”
杨多良连忙拉住顾嘉棠,将一把大洋塞到了他的手里,“各位辛苦了!兄弟我这有点散碎银子,就请各位喝杯茶吧,兄弟必将到杜公馆当面谢过杜先生。”
到了下午,杨多良亲自挑选了几样无价之宝,给杜月笙送了过去。“杜先生如同是兄弟的再生父母,大恩大德兄弟没齿难忘,这点东西,略表寸心,还请先生不要嫌弃!”
杜月笙拿眼睛瞟了几下杨多良带来的东西,连声夸道:“果然是好宝贝!只是自家人,杨先生不必这么客气,请你带回去吧。从今以后我们就是朋友了,需要我杜月笙的地方,尽管开口。”
杨多良以为杜月笙只是客气,硬把东西留下了。
当杨多良告辞了杜月笙出来,坐到汽车上时,才发现他送给杜月笙的宝贝已经放在车上了。杨多良不由热泪盈眶,杜先生不但神通广大,而且豪爽仗义,今生若有需要他的地方,定当肝脑涂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