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7章 夜色沉寂（1/1）
预设的死亡，未如期到来。
黑夜中，一串蛊惑人心的甜音透过薄纱的夜飘了过来。
“宝贝，你死了，王陈没死，你甘心吗？”
江知美双脚一颤，立刻丧失了平衡，身体也跟着下沉。
完蛋，来不及了！
可她发现，她忽然不想死了。
奈何身体早已如高楼大厦般不受控地坍塌、轰倒。
“救我！”
江知美本能地朝黑色虚空处嘶吼。
“啧啧，真敢玩。”
鬓边呼啸的风，裹挟两声叹息，随即便是头重脚轻的不适感。
江知美发现，自己的脚踝被人掐住了。墙沿的棱角分明，卡住了小腿窝处，擦着皮肤让人吃痛。整个人完全成了一棵倒栽葱。
天旋地转，大脑混沌。
“宝贝，愣傻了！”
“不想死就自己上来，姐姐快支撑不住了！”
“哦？”江知美发出了一声无意义的音节。
然后，猛地从无知无觉中回神，意识到旁边有人救了她。
良好的教养让她脱口说出一句“谢谢”。
“磨蹭什么，你想死吗？”
江知美一听，顿悟：自己处境岌岌可危。
她下意识挣扎了几下，也许是因为章法杂乱，身体下沉得更厉害了。
“救我！”
“别乱动！”
“哦。”
“把手递给我。”
“好。”
就这样，江知美一手抓着墙沿，一手抓紧黑暗中的援手。
一点一点，爬上来了。
劫后余生，她的神思从未如此清明。
或许换种活法也不错。
不过此刻，江知美在强装镇定，人类趋利避害的本能骗不了人。
畏惧死亡的念头让她忍不住后怕起来。
心脏擂着咚咚战鼓，双腿筛糠般直打颤。
整个人跟蟒蛇一样盘软在地。
“你是谁？”江知美对着眼前晦暗不明的姿色问道。
“我叫艾琳。”
“为什么一直跟踪我？”
“哎呀，你发现了？”艾琳的目光似在打量有趣的猎物。
她抱臂反问：“什么时候发现的？”
“你在警局门口刻意暴露了踪迹。”
“还不算太笨嘛！”
上一秒还是霸气侧漏的御姐音，接下来秒切娇媚可人的萝莉声。
“其实人家很早就盯上你了。”
“小美人！”
甜甜的萝莉音带着些夹子的感觉，让艾琳变成活脱脱的异次元萝莉。
江知美盯着面前的人形轮廓恍如置身幻梦。
真是活见鬼了！
忽地，灵光乍现，一念闪过，江知美顿感呼吸不畅：“你是那个替父亲送外卖的小女孩？”
是的，莫名的熟悉，来自真实发生的事情。
王陈出事后，她整日躲在家里，醉生梦死，抑郁寡欢。
只有疯狂的饥饿感让她还残存些原始的求生念头。
每当饥饿反扑的时候，她才会点外卖，并且要求外卖小哥将餐盒放门口，等人走了她才出去取。那时候，她拒见任何人，她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一直到再次接到警方的电话。
她想起来，有次送餐的是位小女孩。
电话里的声音就是这种，软糯甜腻，有些虚假。
此时，一刹那间，江知美如被毒蛇扼住咽喉，脊背生冷，毛骨悚然。
原来她早被人盯上了。
她的灵魂伴随着恐惧猛烈地颤栗起来。
艾琳仿佛一眼看穿了她，轻步靠近，勾肩搭背与她成了负距离。
“为什么要盯上我？是因为王陈吗？”江知美连说话也带着颤抖和脆弱。
“那个废物不配。”
“总不会是因为我太优秀吧？”
“宝贝，过于普信就不可爱了。”艾琳抿嘴痴痴笑了。
“那是因为什么？”
“你猜猜，猜对有奖。”艾琳在她耳边“啵”出个响吻。
江知美想了又想，最终半分坚定半分试探地说：“那就只有叶司机了。”
“嘿！”艾琳眼睛瞪得直愣愣。
“小美人，你惊艳到我了。为什么会猜到叶司机呢？”艾琳原以为她顶多算个好玩的“花瓶”。
江知美沉浸在魔幻的情绪中，她深刻感觉，眼前的林林总总早已失控了。
她不想身陷泥泞，可是却有心无力，越陷越深。
艾琳倾身缓缓靠过去，负距离拉扯着江知美，重复道：“为什么猜到是叶司机？”
江知美感觉自己正被一股暗压逼得喘不过气。
她不得不抬头，回答：“直觉告诉我，他和你是同一类人。”
“哦，什么样的人？”艾琳靠近她的耳鬓，轻轻嗅了一口。
“从黑暗里滋生的影子。”
艾琳忍不住打了个响指，笑道：“Bingo！”
江知美旋即摇摇头，苦涩道：“不，虽然都是影子，可他心向阳光，你自甘黑夜，简单来说，他是个好人，你是个坏——”
“呜。”话未说完，江知美就被掐住脖子。
艾琳戾气丛生，发狠道：“小美人，在我面前夸渣男，可是要受惩罚的。”
“杀-了-我-吧。”
江知美如濒临窒息的涸辙之鱼，就在她气息骤失的片刻，那双紧攥命门的手松开了，咳咳咳，鲜活的氧气透过喉管重新灌入肺部。
艾琳冷哼一声：“你对叶司机抱有好感吗？”
“是，他拉过我一把。”
“可惜他和王陈一样，都是该死的负心汉。”
江知美瞪大了眼睛，结巴道：“王陈！你！你们！他！”
“没错，他死了，我替你收拾了王陈。”艾琳将红唇附到江知美的唇侧。
“你刚刚不是说他没死吗？”
“骗你呀。”
“难道车祸是你搞的鬼？”
“对呀，我只是在轮胎里动了一点点常人难以察觉的手脚。”
“你要报复的只是王陈，可我们一车人都会死！”
“那就一起去死啊！”
艾琳如厉鬼一般，阴森笑道：“你和渣男狼狈为奸，其他人在助纣为虐，不该死吗？”
“一起去死多好啊！”
“疯子！”
艾琳笑意更浓：“小美人，我在帮你脱离苦海呢。”
江知美闭上眼睛，淡淡回应：“你直接杀了我吧。”
艾琳心神微怔，她饶有兴致地盯着猎物，仿佛看穿了黑夜的面具。
眼前，江知美仿佛是一只深陷机关的小兽，抱定必死决心，却又因畏惧死亡而痛苦地颤抖起来。
艾琳并指轻轻拂过伊人的脸庞，那瞬间，神经末梢犹如过电一般，兴奋的快感迅速刺激大脑皮层，让她忍不住忘情地尖叫：“宝贝，我本来是想放任你去死的，可是现在忽然改主意了，你比我身边的任何玩具都要有趣。”
“宝贝，怎么办？我不能让你死了。”
艾琳亲吻她的鼻尖：“小甜心，跟了姐姐吧。”
“姐姐带你手撕天下渣男。”
“姐姐带你玩遍有趣的事。”
“你和姐姐一起杀死叶司机，怎么样？”艾琳牙齿挫得咯咯作响。
江知美身体一颤，整个人被艾琳的双臂箍住了。
她破罐破摔，抗拒不了。
“你不忍心杀他？”艾琳摇了摇怀中发愣的人。
江知美沉默片刻，漠然道：“我答应你。条件是什么？”
艾琳一听，成功被话题带走了：“小怪物，你真是太敏感了，你怎么知道我要提条件呢？”她伸出食指勾着江知美的下巴轻轻摩挲。
江知美像是下定了决心，不卑不亢：“有趣的玩具不会是个废物。”
“你真有意思。”
“叫姐姐，我就告诉你。”
“艾琳，杀了我，或告诉我，你自己选。”江知美撑起腰杆欲走。
艾琳急忙从后面拦腰抱住：“别走，我告诉你。”
下一刻，艾琳又恢复冷冽的理智状态。
“小甜心，你很对我胃口，但也仅限于此。”
“我艾琳从不豢养废物，所以你要证明你的价值。”
“怎么证明？”
“别着急，先参加入门考核吧。”
两道人影一前一后悄悄下了天台，暮色四合，一切又回归到先前死水般的宁静。
江知美没有再回自己的出租屋。
她不打算带走任何东西。
包括一些身份证件。
她直接钻进艾琳的轿车后座。
黑暗中，从手提包里捏出一支口红，摸黑补了个精致的唇色。
和往常一样，又出门了。
只是这一次不一样。她知道，世上再无江知美这个人了。
夜色一如既往地沉寂，旅人的远方永无止境。
陌生的车子消失在永恒的夜色。
6月28日深夜过10点。
同样晚归的还有禁毒支队谷雨警官。
她刚刚离开宝丰分局，驱车加入拥堵的车流。
电话里，李百乐正跟她细讲王陈失踪案的毒情进展。
谷雨又堵在天桥街超窄路段，一边听一边咒骂：“玛德。”
“又是毒案！”
李百乐拖着疲惫的语气，调笑：“是啊，要不要申请转行刑侦？”
“得了吧。”谷雨嘴下毫不留情：“你可不比我好到哪里去。端午假期泡汤了，头发也快熬秃了！”说罢，便是一阵咯咯笑声。
“唉，老铁，同是天涯沦落人，何必见面就扎心！”
谷雨一听，咯咯笑得更狂了：“小李子，你呀，真是个大活宝。”
李百乐赶忙接话：“你也是，活宝配活宝，凑一对可好？”
“可别，大部分时候，你嘴挺贱的。”
“没关系，我慢慢刷好感。”
“行了，挂了啊。”
“注意安全。”
回家的后半程一路寂静，谷雨慢慢梳理5·20案。
今天去宝丰分局并非一无所获。
她和侦办此案的民警重新复盘了案情的来龙去脉。
与所呈结案档案基本一致。
不过谷雨并未放弃，她又将现场勘查的原始图像物证资料全部核验一遍。
未料，功夫不负有心人，果真让她发现了一条几被遗漏的线索。
确切地说，是一串指向不明的四位数字。
12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