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回（1/1）

申公豹和胡仙儿刚刚秘密达成了一项协议，此时门开了，二人不由得都吃了一惊。

进屋子的人原来是姜子牙。

申公豹在仙人台曾用黑砂掌袭击姜子牙，将姜子牙打下万丈山崖，后来得知他安然无恙，不久也来到了京城朝歌。他虽然从心眼儿里恨姜子牙，但这一黑砂掌也够无情的了，所以申公豹心中也有一丝不好意思。明人不做暗事，暗算别人在行侠仗义人眼中是很不光彩的。姜子牙来到朝歌，开了算命店铺，申公豹是后来才知道的。

见姜子牙前来，申公豹唯恐他坏了他正办的事，所以稍稍客气了些，说：“师兄，别来无恙？”

姜子牙哈哈笑了，答：“一掌击来，掉下深渊。命中注定，还不该完。走出大山，京城混饭。”

申公豹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说：“师兄若有难处，可以找我。”

姜子牙说：“找你挨巴掌？”

申公豹瞪了姜子牙一眼，说：“今日我还有事要办。恕不奉陪，我要离去了。”

姜子牙对胡仙儿说：“你替我留他一会儿。”

胡仙儿瞧了申公豹一眼，说：“姜大仙留你一会儿，一定有事，你就等一会儿走嘛。”

申公豹摇头，说：“不，后会有期。”说罢，迈步要走。

姜子牙往门口一站，挡住了去路，说：“哼，不告知我你们的密谋，休想走开！”

申公豹有些急了，说：“师兄，请让开路，不然我就不客气了。”

姜子牙又哈哈大笑起来，说：“怎么，想再给我一黑砂掌？”

申公豹眼睛一瞪，发怒道：“哼，你以为我不敢吗？”说罢，两腿摆开，双脚站稳，这是黑砂掌的基本功法。那双脚站稳的同时，已在运气，气收丹田，然后放到掌上。那一掌出去，可以断粗树、碎石凳，将人内脏击毁。

姜子牙早已将这些看在眼里。这一次，他再也不像那次在仙人台上，一点准备没有，而是早在胸腹之中运好了气。

申公豹来得神速，只见他举臂伸掌，口中喊了声：“砂！”

霎时，那掌向姜子牙太阳穴打来。若不是姜子牙，面前是个普通之人，这一掌下去，能将对方脑骨击碎，那脑袋里的脑浆就会成为一锅稀糊糊，人嘛，立时呜呼哀哉。

就在申公豹一掌打来的同时，姜子牙的一掌也打了出去。

两只手掌在二人身前相遇。手掌对手掌，只听得声若炸雷，只见得火花簇簇！

这一声，这一亮，吓得胡仙儿连忙闭上眼，捂住了耳朵。她大声叫道：“你们干什么？”

话声完了，申公豹与姜子牙的手同时放下。姜子牙冷冷一笑，说：“不说清楚刚才你们谈的秘密，休想离去！”

申公豹想，如若与姜子牙在此纠缠，那就是闹到半夜，闹到明天，也不会有个结果。如果闹下去，会误了大事。权衡利弊，他态度缓和了下来，说：“唉，真是麻烦。这么说，师兄真要知道？”

姜子牙说：“不错，真要知道。”

申公豹叹了口气，说：“那好吧，我讲。”

姜子牙伸手一挥，说：“实话实说。若话中有假，你还是走不了。”

申公豹点头道：“好吧。”

申公豹迫于无奈，将刚才与胡仙儿讲的一五一十又讲了一遍。他为了证实所讲不假，对胡仙儿说：“胡仙儿，你说是不是这样？”

胡仙儿点头：“姜大仙，确实如此。”

姜子牙笑了，说：“其实，你们不讲，我也知道。让你再讲一遍，只是证实一下而已。此事与我无关，我不会管。当然，我也不会对别人乱讲，你们放心。”

申公豹问：“那你来干什么？”

姜子牙说：“我来此只有一事，寻我女儿。”

胡仙儿吃惊地问：“姜大仙有女儿？我怎么没听我母亲讲过！”

姜子牙点了点头，对申公豹说：“那一年我奉师父之命，到嵩山寻找南极仙翁，不在昆仑山。恰在此时，我的结发妻子携女儿来寻我，要将女儿交我养育，她好改嫁。她们寻我不着，在路上遇到了你。你说代我收下女儿，可我回来以后，你却只字未提。一晃好几年过去了，我来问你，我的女儿现在哪里？”

申公豹一下子愣了。

这事情发生在好多年前，一言难尽。现在时间紧急，不能长谈。他恳求说：“师兄务望原谅。现在我需赶紧离开这里。至于你女儿邑姜之事，我近日一定去拜见于你，将事情一一讲清。”

姜子牙点点头，说：“好吧，一言为定。”说罢，闪到一旁，让申公豹走了出去。

姜子牙返身将门关上，对胡仙儿说：“胡仙儿，我是看着你长大的。我与你母亲是多年朋友。既然有这份情谊，我想问你，申公豹说的冒名顶替之事，你可是真心同意？”

胡仙儿请姜子牙坐下，倒了一碗清茶，放在姜子牙面前，说：“是真的。我的做法对不对？好不好？请大仙，不，大伯指教！”

姜子牙打量了一下胡仙儿，心想，姑娘确实美貌，进入宫去，定会得到纣王的宠幸。他叮嘱说：“孩子，天下万物，事物变化，均有机遇条件。强扭的瓜不甜，歪打能正着，欲速则不达，有时心想能事成，有时心想事不成，等等，都是这个道理。你貌美如仙，胜过宫中众多后妃，可是，同样是女人，你比她们条件还好，为什么她们能进宫，而你却不行？今天，那本该可以进宫的，却悲惨死去，而你从不敢想的事，倒将成为现实。你说，这世间奇怪不奇怪？说奇也不奇，说怪也不怪。你不奇，他也就不怪了。所以，要我说，顺其自然，你就去吧。不去，你一个女孩子家，今后日子艰难啊。去吧，但要记住我四句话：

善心勿忘理成章，

恶念初升改衷肠。

有山丛林隐虎豹，

报春自当好阳光。”

胡仙儿将四句话儿又重复念了一遍，记在心中，但不怎么懂，说：“姜大伯可不可以将这四句话的意思讲给我听？”

姜子牙摇了摇头，说：“不好讲，也就是说我也讲不清楚，这大概就叫作天机难以泄露吧。也许十年以后，我可以讲，只是不知有无这种机遇。好了，我还有事，告辞了。”

胡仙儿知道姜子牙是个大好人，便有些依依不舍地说：“姜大伯有机会一定来看我。”

姜子牙回到店里，辜江洋已经准备好了晚饭，师徒二人一边吃饭，一边说起近日的生意。

辜江洋说：“今日下午，师父外出后，大约过了一个时辰，门外来了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他说，他姓商名容，久闻师父大名，特来拜会。”

姜子牙以为自己听错了，又问：“你说他姓商名容？”

辜江洋点头：“是，我不会听错。”

姜子牙说：“你可知这商容是何等人？”

辜江洋说：“哎，一个不起眼儿的老头儿呗。”

姜子牙摇头，一本正经地说：“老头儿不错，但可不是不起眼儿。商容是朝廷重臣，比当今纣王还高一辈呢。纣王父亲当天子时，商容就是大臣。先帝临死，特别托他照顾纣王。这纣王之所以能当上天子，也是商容力荐的。”

辜江洋惊讶地瞪大眼睛，说：“哎呀呀，那我可怠慢他了。我说：‘师父不在，你明天来吧。’想不到这老头儿来头这么大。”

第二天，店门还没开，就听有人在叫：“师兄，开门。我是申公豹。”

辜江洋开门一看，见是歪脖儿，心里明白，这是师叔申公豹。他假装不认识，问：“请问高姓大名？您找哪位？”

申公豹说：“我是申公豹，找姜子牙。”

辜江洋将申公豹让进屋里，请他坐下，然后去后院叫来了师父。

姜子牙出来，说：“很好很好，师弟倒还讲究言之有信。你昨日之事办得怎样了？”

申公豹答：“纣王今日狩猎返城，他下诏傍晚召见妲己，设宴宴请众有关大臣。”

姜子牙哈哈笑了，说：“那一定有师弟的一席之地了。”

申公豹苦笑了一下，说：“师兄不必拿我取笑。现在我来告知师兄女儿之事。正如师兄所讲，那年嫂子来找，遇到了我。确实，我知道，是因为你穷得叮当响，她才离开你的。她说，她离开你以后，带着孩子，度日如年。不久，有一卖布商人想要娶她，但不想让她带着孩子。她无可奈何，才来寻你，想将你的女儿还给你。我却不想将你的孩子丢失……”

姜子牙被申公豹的讲述，带回了对往事的回忆之中。他与妻子孟玉兰相识于他在孟津卖饭的时候。当时，孟玉兰看他能干，带他去见父母。孟玉兰的父亲问姜子牙：“你家还有什么人？”

姜子牙摇头：“只我孤身一人。”

她父亲又问：“我女儿是个独生女，将来靠你养活，我们也要靠女儿照看。你除去卖饭之外，还会什么？”

姜子牙摇了摇头，因为他看到除了孟玉兰以外，所有的人都瞧不起他，所以他也不想再说什么。孟玉兰看中了姜子牙一表人才，知识也渊博，尽管没有一官半职，也愿嫁给他。她说：“像你这样的男人，我不信谋不到个大小官职。”

姜子牙摇头说：“有官就做，无官不做。让我去谋官，我是不会的。你要嫁我，可要想好。别因为我一辈子都没当上官，你也后悔一辈子。”

孟玉兰是个泼辣好强的姑娘，她并不十分了解年龄比她大了许多的姜子牙，女人哪有不希望自己夫君出人头地的！只是孟玉兰的这种愿望更强烈罢了。

就这样，在岳父母强烈反对的情形下，姜子牙与孟玉兰结为了夫妻。那时，没有住处，他们就在孟津西门外的城墙下搭了一小间土坯草顶、八面漏风的房子。

不久，他们的小女儿出生了。

孟玉兰说：“多么可爱的女儿啊！瞧，那眼睛，双眼皮儿。眼睛圆圆的，跟我一样。瞧，那鼻子，高鼻梁，也跟我一样。再瞧，那小嘴儿，唔——”

姜子牙没等孟玉兰说完，就接上话茬儿说：“那小嘴儿，薄薄的，也跟你一样！”

孟玉兰并不计较丈夫的嗔怪，接着说：“我女儿一脸福相，长大了，肯定不会像你这么穷，穷得叮当响。”

姜子牙心中对孟玉兰整天埋怨他穷，非常厌烦，但还是没有发火，说：“但愿如此。”

孟玉兰抱着女儿亲了又亲，忽然说：“你给她起个名字吧。”

姜子牙点了点头，想了好半天，说：“人长一张嘴，整日不嫌累。顿顿要吃饭，说话如流水。生在城墙边，生命挺金贵。”

孟玉兰皱起眉头，说：“不是让你贫嘴，什么累不累的，我是让你给女儿起个名字。”

姜子牙说：“我已经起了。”

孟玉兰问：“起什么了？”

姜子牙大声说：“咱女儿姓姜名邑。邑，多好听！上边口，下边巴！口当然要吃饭，要说话，巴嘛，是巴望着，正如你天天盼着我当官似的，盼着总能盼到。这邑就是地盘城池，咱们在这城墙下，又是城又是地，叫邑挺合适。”

孟玉兰并不注意听姜子牙的叨唠，她只觉得“邑”这个字，听起来还顺耳，便说：“好吧，就叫邑。不过，不能叫姜邑。”

姜子牙纳闷，问：“为什么？”

孟玉兰一边将女儿揽在怀里，让女儿吃着奶，一边抬头说：“我爹给你说过，我家没有儿子，只有我一个女儿。所以，我的女儿不能姓姜，要姓孟。我女儿就叫孟邑。”

姜子牙摇头说：“那不好，儿女随母姓，总不太合适。总得跟我沾点儿边儿吧。”

孟玉兰笑了，说：“要不，我在前，你在后。咱女儿就叫孟邑姜。怎么样？”

姜子牙想了想，觉得姓名，只是人的代号，所以不想再去争辩，于是点头说：“好吧，就叫孟邑姜。”

孟邑姜两岁的时候就会说话、会满地跑了，十分可爱。有一天，她从野地里采了许多野花，自己编织了一只五彩绚丽的花冠，戴在头上，说：“爹，我像不像王后？”

姜子牙大惊，问：“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邑姜“咯咯”地笑着说：“我是问你，我像不像王后？”

两岁的孩子怎么知道天下有王后妃子？真是怪事！他想不起平日谁对小邑姜讲过这些。孟玉兰也笑着说：“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没准儿我女儿将来还真的会嫁个帝王将相呢！”

孟玉兰怎么也不会想到，她的话二十多年后成了事实，这邑姜竟嫁给了一代明君周武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