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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客日强而主日弱,终恐非计”(1/1)

进军浙东——反对“借洋兵助剿”——“士民嗜利忘义,争附洋人”——“费中土至艰之饷,贻海疆积弱之忧,人心风俗,日就颓靡”

咸丰十一年底,江西太平军被鲍超军多次战败,但李世贤大军则在浙江继续得手,八月攻占严州、绍兴,十月攻占宁波、台州。浙江省除杭州外,只剩衢州、温州、湖州还在清军手中。温、湖二州四围都是太平军,清军只控制了衢州与江西接壤的通道。清朝廷看到江西已缓和,浙江却紧急,就诏命左宗棠赴浙督办军务。左宗棠奉旨后二日,十一月二十八日太平军攻陷杭州城,巡抚王有龄自缢身死。曾国藩这时也认为浙江亟待救援,密疏荐左宗棠为浙江巡抚,并写信给左宗棠说:“目下经营浙事,全仗大力,责无旁贷。”十二月,朝廷下旨任命左宗棠为浙江巡抚。左宗棠于咸丰十年八月领兵出征,不过一年余,就由四品京堂候补升为地方大员,可说是升官快捷之至了。

楚军初出湘时只有五千人,后来陆续增加到八千余人。但是兵力和将领仍远远不够。左宗棠奏请调广西臬司蒋益澧(字芗泉)任浙江布政使,并募兵三千人随来;又调湖南总兵刘培元任衢州镇总兵,也募兵三千。培元熟悉水战,衢州是水陆通途,命他设立水师,帮助陆军作战。这样,楚军兵力达到一万余人,兵力较前雄厚了。

左宗棠研究了浙江的局势,认为太平军攻陷全省各地,如摧枯拉朽,浙事之败,首先是由于当局者有依赖心。军兴之始,浙省竭尽全力供应金陵、皖南各军的饷需,希望依靠他们的力量保全本省,因而对于练兵选将漫不经心。浙皖清军失败后,又赶忙收集败兵残将,给以重饷,以为可以一战。结果兵越多,饷越困难,军令不行,以守则逃,以战则败,因此局势一发不可收拾。他认为当今最重要的是要申明赏罚,给兵将发足饷,但对兵员应严加淘汰,补募一批真能作战的勇士,因此将蒋益澧和刘培元调来。对付太平军的策略,应该是“避长围,防后路”,先使自己巩固,宁肯缓进,断不轻退。这是他一贯的军事思想,也就是如夏炘所说:“得尺则尺,得寸则寸。”“既慎于前攻,也慎于后顾。”

曾国藩对左宗棠的军事才能很为欣赏。当左宗棠提出全军援浙的策略时,曾国藩赞扬他“平日用兵,取势甚远,审机甚微”。同治元年九月,苏州、常州的太平军反攻包围金陵的清军,皖南太平军又攻占宁国县城,徽州告警。曾国藩急请左宗棠派蒋益澧军增援。但是益澧军正在汤溪与太平军对峙,无法抽调,只派了王文瑞军越过界岭,在休宁、歙县之间驻屯,示以威慑。曾国藩后来认识到所提要求不仅办不到,也于大局不利,复信给左宗棠说:

弟当危迫之际,每每不自持而陈说及之。胡润帅昔年亦多不自持之时,独阁下向无此失,从未出决办不到之主意,未发强人以难之公牍,故知贤于弟远矣。

曾国藩认为左宗棠的谋略、在考虑处理问题上,不仅远胜于他,也胜过胡林翼。胡林翼死后多年,他每当与左宗棠谈及军事、人才、国家大势时,总念念不忘胡林翼,总是以胡、左、曾三人并列,可见他们三人关系非同一般。

同治元年正月,楚军进入浙江,收复了浙西的开化,太平军退到遂安、常山一带。楚军乘胜追击,二月又收复遂安,太平军损失很大。左宗棠命令王开来和王文瑞分守开化和遂安,亲自率大军向衢州进发,三月抵达江山,在清湖击败李世贤军,李世贤本人也几乎被抓获。六月,楚军进抵衢州城外,刘典、杨昌濬部队攻城北,刘培元、王德榜攻城东南,太平军败退,衢州解严。李世贤退到金华。李世贤在浙江一路披荆斩棘,所向无前。但是进入浙江,他就连吃败仗。遇到楚军这支老对手,又吃了一次败仗。

这一战后的一二年间,清军和太平军形成了拉锯战。太平军人数众多,勇武善战,势力仍然强大。左宗棠采取的对策是:步步为营,每得一地,决不轻易放弃。这样,太平军占领的地盘越来越小,日蹙一日。同时太平军在江苏的形势也不利。李鸿章军于同治元年三月从安庆增援苏州、上海;曾国荃军于五月进窥金陵,前头部队已进驻雨花台;彭玉麟的水师也已到达护城河口。天京危急,李世贤奉洪秀全命,率一部分部队回援天京,在浙西的太平军群龙无首,陷于被动地位。

那年四月,因失守宁波被革职的原宁绍台道张景渠从定海招收了一批海盗,收复了太平军占据的定海,然后又与英国驻宁波领事夏福礼和英舰队司令刁乐德克密商,于十二日联合英法海军进攻宁波,英舰“会战号”首先发炮攻击,经过数小时炮战后,登陆占领宁波城。同时仙居民团也趁此收复了台州城。这次战役,太平军进行了英勇的抵抗。法国舰队司令耿尼、英国将领科诺华等28人被打死,英国舰长克莱吉受伤,太平军戴王黄呈忠、首王范汝增也受重伤撤走。这是在浙江首次发生的“借洋兵助剿”事件。

清朝廷“借洋兵助剿”太平军,在近代史上普遍被认为是一件不光荣、屈辱的事。借洋兵的事来源很早,咸丰三年当太平军进逼南京时,就有些人(如苏松太道吴健彰)提出请美、英、法派海军进入长江,帮助阻止太平军前进。美国驻华公使麦莲也主动表示,愿意帮助对付太平军,但是遭到咸丰帝的拒绝。咸丰四年,清军邀请法国海军陆战队协同作战,攻陷由小刀会起义军占领的上海县城,这是第一次“洋人助剿”的实例。但在随后的谈判中,咸丰帝拒绝了英国提出的“助剿”建议。

咸丰十年,又有两淮盐运使乔松年建议请英军助剿,咸丰帝在奏折上批云:“若藉资夷力,后患无穷。”英法联军侵入京师,与清廷签订了《北京条约》后,法公使向奕表示,愿帮助共剿太平军。咸丰帝经考虑后,还是认为“藉夷剿逆,流弊滋多,自不可贪目前之利,而贻无穷之患”。所以终咸丰之世,“借洋兵助剿”虽建议多次,也曾在上海实行一次,但终未被清廷正式批准。

慈禧太后掌权后,改变了态度。她与奕都赞成与外兵合作,“同心灭贼”。同治元年三月上谕宣称:“借师助剿一节,业经总理衙门与英法驻京使臣商酌。”同时指示江苏巡抚薛焕“与英法两国迅速筹商,克日办理”。还说:“上海为通商要地,自宜中外同为保卫。”

上海的一些官员、士绅、买办等本来就极端崇洋媚外,早就希望靠外国兵力来消灭太平军。以道员吴煦和杨坊为首,与一个美国人华尔合作,于同治元年(1862年)二月拼凑了4500人的洋枪队,后来改名为“常胜军”,主要由中国民勇组成,另雇有100余名外国领队官任训练和指挥。这是一种中外混合军。另外,英法两国还派出军舰和陆军,直接参与对太平军的战事,并供应军械、运输等。此后,“洋师助剿”就成为合法了。

利用洋师和洋船的主要人物是李鸿章,他字少荃,安徽合肥人,道光二十七年进士,曾从曾国藩讲求经世之学,是曾国藩门生。太平军占据金陵后,他曾在家乡协助办理团练,后来加入曾国藩幕府,很受曾国藩的器重。同治元年命他回家乡招募淮勇七千人,又配备一部分湘军,成立了独当一面的淮军。曾国藩又奏荐他任江苏巡抚,以上海为基地,配合围金陵的曾军,进窥苏、常一带。

李鸿章像

李鸿章回家乡组建了淮军,由安徽去上海,如走陆路困难重重,沿途都是太平军。他于是与英商订立合同,重价雇用英轮,将淮军八千人分批运到上海。他这次与洋人合作得手后,很得意,说:“华夷混一,局势已成,我辈岂能强分界画。”他看不起吴煦、杨坊这批人,认为他们“外交之术过趋卑谄”,“所以媚洋人者无微不至”。他也不愿外国直接出兵攻打苏州、常州和南京,以免外国人夺了头功。但对局部利用外国兵,像华尔的“常胜军”这类组织,则完全赞同。

曾国藩在对待“借洋师”上和李鸿章有相同的观点。李鸿章还未到上海时,曾国藩就明确地说:“宁波、上海皆系通商码头,洋人与我同其利害,自当共争而共守之。”李鸿章到上海后,向曾国藩报告他对洋人的态度是:“可从则从,断不与之失和,上海总要洋人保护方好。”他又表扬华尔一番,说:“华尔打仗实系奋勇……鸿章近以全神笼络,欲结一人之心,以联各国之好。”华尔原来与吴煦、杨坊关系密切,后来转而受李鸿章调度。

张景渠与英法军联合攻占宁波时,左宗棠还远在浙西,顾不上浙东沿海。他对勾结外兵的张景渠十分厌恶,既不表扬,更不官复原职,而另委派史致谔任署宁绍台道。那时宁波的防守全靠英法兵,因为兵力不足,刁乐德克就仿照上海常胜军,在原英领事馆通事郑阿福招募的“绿头勇”基础上,增募一千人,组成中英混合军,分为“常安军”和“定胜军”两队,通称“绿头勇”。宁波海关税务司法人日意格和海军参将勒伯勒东也招募了一千人,与余姚士绅谢敬的“黄勇”合编成“常捷军”,通称“花头勇”。五花八门的中外混合部队纷纷成立。

美国人绘制的洋枪队士兵

几个月后,太平军反攻宁波,李鸿章派华尔的常胜军由上海往宁增援。清朝廷同时命令左宗棠派兵航海赴宁波,协同华尔作战。左宗棠当即复奏,以宁波远在海边为由,暂时无法派兵去,而且说:“虽借外国兵力暂保孤城,主弱客强,终非长久之计。”表明了他不赞成借洋兵的态度。华尔的常胜军和宁波地方军配合,接连攻占了余姚、慈溪、上虞、嵊县等地,但华尔在进攻慈溪时受重伤,旋即死去。以后常胜军改由英国人戈登继任统领。

当法将勒伯勒东组织“常捷军”时,清廷谕旨李鸿章和左宗棠,给以署理浙江总兵的中国官职。李鸿章迅即通知史致谔,要他照会勒伯勒东。他又通知左宗棠,给勒以总兵札凭(任职证书)。左宗棠本来不愿管这事,认为李鸿章既然就近和史致谔联系,也应由他就近发札凭给勒,他也便于控制,上海离宁波近得多。但他虽然远在浙西,但因究竟是浙省巡抚,还是只好遵旨将札凭发给勒。他在奏章中借此阐述了自己对洋兵、洋人和洋奴的看法,说:

沿海各郡自五口通商之后,士民嗜利忘义,习尚日非。又自海上用兵以来,至今未睹战胜之利。于是妄自菲薄,争附洋人。其黠者,且以通洋语,悉洋情,致富贵。趋利如鹜,举国若狂。自洋将教练华兵之后,桀骜者多投入其中,挟洋人之势以横行乡井,官司莫敢诘论。近闻宁波提标兵丁,多弃伍籍投洋将充勇丁,以图厚饷。此常胜一军所以增至四千五百人也。若不稍加裁抑,予以限制,则客日强而主日弱,费中土至艰之饷,贻海疆积弱之忧,人心风俗,日就颓靡,终恐非计。

他认为利用洋兵,从长远来看,有很大的害处。耗费国家巨饷来养洋兵:将来洋兵日强、华兵日弱,养虎为患,后患无穷。他反对借洋兵助剿,主张遣散已组建的洋军,但对于上谕不能采取对抗的态度,只提出予以限制,对那些谄媚、依附洋人的洋奴,包括见利忘义的市井无赖和昏庸无耻的上层人士,也予以猛烈抨击。

清廷看到他的奏折后,批示中打了一通官腔,给他碰了一个钉子。说他所提出用洋人的流弊,“朝廷早已虑及”。命令左宗棠与洋兵配合,“想该抚等必须遵旨妥办也”。

慈禧太后已决意要借洋师助剿,谕旨一再下达,左宗棠只能遵旨,但思想上却无法接受,在他权力范围以内,仍处处要予以限制,甚至遣撤洋兵。李鸿章给新任宁绍台道史致谔的信说:“此时专意仰仗西兵,亦迫于时势之万不得已。请丈静心忍耐,听客所为。……洋人船坚炮利,即大可恃。”他的崇洋倚洋心理昭然若揭。左宗棠则告诫史致谔,不要以为洋兵有什么了不起,有所长也有所短:“洋兵于海上之战最为得力,若入内港,则胜负参半。若舍船上岸,遇稍劲之贼,则更难得手。”他对于借洋兵助剿的既成事实虽无可奈何,但仍主张力加限制或及早遣撤。在给史致谔的信中又重申了上朝廷奏折的严正态度:“洋兵洋将费中国至艰之饷,而贻海疆积弱之忧;此时猝加裁减,势固难行;然一任其逐渐增加,饷从何出?将来一有哗索之事,或遇调发之际,挟制多方,洋将且有所借口,以为诿卸之地,此宜早为之所者。”他告知养洋兵的后患:“十数年来,习见我军政之不修、将士之驽弱,务思驾而上之。不审我为时局所缚,不能不降心相从。遂尔多方要挟。……我不求彼之助,彼无可居之功,尚可相庇以安。否则衅端日积,何以善其后乎?海上士大夫多不知兵,故宜妄自菲薄,所思议者,无非得过且过之计。公宜图自强之策,勿为所误。”

同治元年十一月,左宗棠部将魏喻义攻克严州,楚军一路沿钱塘江东下,另一路肃清东南沿金华至诸暨、萧山一线,目标直指杭州。宁波的中外混合军也渡过曹娥江,进窥绍兴。同治二年正月,蒋益澧、高连升、王德榜、刘明镫、刘典等部相继收复汤溪、金华、龙游、兰溪等城。福建军林文察收复武义、永康。太平军放弃东阳、义乌逃走。刘璈军又收复浦江、诸暨,水师也由富阳迅速东下。踞绍兴的太平军守将陆顺德害怕被两面夹攻,就弃城逃往杭州。绍兴成为空城后,已进至北官渡的宁波军由法将德克碑率领,进入绍兴城。

以法兵为主的洋兵进入绍兴城后,干了许多坏事:酗酒闹事,抢劫居民财物,太平军留下的财物也被席卷;甚至先入城的清军也被洋兵遍身搜查。他们抢得财物后,又强迫卖给当地居民,居民拿不出现钱,就强迫立下借据,这样,居民共“欠”法兵约银11万两。居民和清官兵都气愤不已,敢怒而不敢言。左宗棠得知后,立即写信将详情告知总理衙门,并指出:“洋人在内地强横之状,实有不可以情理论者。……上年冬间,宗棠曾以洋将洋兵之害详告史致谔,嘱其勿事招致,无如甬、沪各绅富均视洋将为重,必欲求其助同防剿,以至自贻伊戚。……洋将有功则益形骄慢,日后更多要挟,已饬史道乘我军声势正盛,将洋兵陆续遣撤。”

左宗棠正式提出遣撤洋兵后,史致谔回信说:“常安军即英国绿头营,拟调回宁波分别遣散。常捷军即法酋教练花头、黄头营,阅时既久,喧宾夺主;而且绍绅还欠他们米、物价十一万两,分立五个月票据,现尚无力偿还。此款不清,必不听撤。”左宗棠无可奈何,只好指示史致谔:一面遣撤绿头勇,一面与宁波绅商筹商,设法筹借款项,代绍兴商民还清欠款。裁撤常捷军务必“慎速图之”。

常捷军统领德克碑已是第三任。第一、二任勒伯勒东和达尔第福先后在绍兴战役中丧命。绍兴收复后,德克碑要求再招募一千人助剿,左宗棠严饬不准。德克碑很骄横,在绍兴纵兵抢劫,又向地方官吏日夜逼索“欠”款。总理衙门知道后,向法公使交涉,要求惩办德克碑。法国改派实德棱取代德克碑。德见势不妙,就来严州大营求见左宗棠。

左宗棠听说实德棱也是个好利不讲理的人,到宁波后,就强索旅费5000两,和地方官争执不休,而且又有后台,来了以后,要赶走他比较困难,常捷军更裁撤不了,还不如德克碑容易约束。因此接见了德,待以礼貌,同时示以中国的威严,谕知他:“中国剿贼并不需要借助外力。”和他订了条约存案:须听左宗棠约束,不许节外生枝,兵员不能增加。德克碑表示一一接受,对在绍兴所作所为,也承认错误,并连称愿出死力报效,谨受节制。左宗棠告知他,既任中国总兵,就要遵照中国仪节,但准许他仍可以行脱帽握手礼。他第二天来见时,果然将一把大络腮胡子剃掉了。左宗棠用洋将是不得已,他报知了总理衙门,又写信给史致谔,再次告知:“洋将宜撤,弟早陈之。”嘱他早日清理绍兴绅民欠款。他对洋兵洋将与中国官兵一视同仁,有表扬也有批评,给奖决不过重,洋将在左宗棠麾下也颇听节制。一年后,洋兵洋将都陆续被遣散。

张景渠在浙江首倡借洋兵,左宗棠很厌恶他。可是后来李鸿章却为他铺叙夺取宁波、绍兴的功劳,还上奏朝廷,要求发还过去抄没他的财产。左宗棠知道后,十分愤慨,上奏予以驳斥。当时有人认为左宗棠是浙江巡抚,张景渠借洋兵的事可能是他主使,至少也是事先同意的。他断然否认,奏中说:“宁波辖境之复,张景渠求助洋人,并非臣意……浙江因借助洋人之故,翻致多费周章。洋人入绍兴后,多方挟制,经臣据理力争,始俯首听命,愿受节制。”他又说明了太平军自绍兴撤退,主要是因楚军连克金华、萧山各城,加之水师东下,恐怕两面受敌之故。太平军退后,德克碑才入城,“洋将德克碑尚不敢居以为功,何况张景渠借洋将洋兵之力,希图赎死者乎?”他批驳了李鸿章为张景渠摆的功,说:“论功未足蔽辜。”拒绝发还抄没财产。张景渠失守宁波,但后来收复了失地,还攻占了绍兴,对清朝廷也是功过相抵的。

左宗棠却认为他“功不足蔽辜”。“辜”有哪些呢?他擅借洋兵,引狼入室,不仅惹起很多麻烦,使宁绍以致全浙人民深受洋兵欺凌,而且丧失了国家的尊严、民族的气节,这就是最大的罪恶!和这种罪恶比起来,“功”就微不足道了。

左宗棠反对“借洋兵助剿”,鄙视媚洋分子如张景渠等,这自然会触犯主张借洋兵的李鸿章以及慈禧太后。他不能不遵从谕旨,也不能不用几名已为朝廷认可的洋将,但严格予以限制,不许胡作非为,有损民族利益。他反对借洋兵的主张,在奏折中,给总理衙门和同事、朋友的信中,都写得清清楚楚。可是有些书上竟说什么左宗棠是“法国侵略势力培植的代理人”,“与勒伯勒东和日意格相勾结,组织常捷军”,“仰仗法国流氓的保护”等,这是写历史却不顾历史事实,缺乏“实事求是”的态度,可谓厚诬古人了。

近年来有些严肃的史家查究、评论了这一段历史,说:“左宗棠对清政府‘借洋兵助剿’政策,曾进行过相当程度的抗争,基本上是持保留态度的。他不是扩大了‘借洋兵助剿’的事态,而是尽可能地把它限制到最低程度,以致取消‘借洋兵助剿’。他对列强侵略本性的认识还是很清醒的。在民族矛盾客观存在的历史条件下,左宗棠反抗外来侵略的思想没有减退和消失,始终对侵略者怀有戒心和敌意。他在与洋人的交涉中,坚持不卑不亢的态度,在恶劣的环境中与侵略者进行坚决的斗争,这种精神是难能可贵的。”(岑生平)这是一段史学家的有代表性的评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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