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我得过白血病?(1/1)
逃鹿和纯仁之间的班车,一天只有一班,而且如果往返还需要两天时间。车次虽然少,但车上的人并不多,这是因为现在很多村民都买了摩托车或是电动车,从村里往返城里,都自行驾车了。
没上车前,霍灿就看到了几张熟悉的面孔,她心里已经打好主意,继续她不得不的‘背叛’。也许探查真相,也不算是背叛吧。霍灿的心里是矛盾的。
车上的乘客,有四个纯仁屯儿的,霍灿认识,一上车霍灿就和他们打了招呼。
这四位纯仁屯的老乡,有一对中年夫妻,年龄和霍灿父母差不多,住在屯中央,街房辈(乡里乡亲)上论霍灿叫他们三祥叔三祥婶(男人叫刘三祥);一位七十多岁的老奶奶,霍灿叫她六奶;另一位是叫小强的小哥儿,是六奶的孙子。车上人少,坐车的人又都是乡里乡亲的,所以这车上的座位经常是乱坐的。四位纯仁屯的老乡聚坐在车中部唠嗑。
霍灿上车时,并没有和四位老乡坐在一起,毕竟霍灿不是那种愿意熟络人的性格,而且霍灿这些年一直在外读书,和村里人自然就生疏了。而且她也一直在矛盾和犹豫中。但想了想,她还是硬着头皮,走到那四个人身边去。
四位村里人也没想到霍灿会坐到他们身边来,见霍灿过去,就都热情地帮霍灿找座位。小强甚至站起来,把自己的座位让给霍灿,然后自己串坐到后面一排的座位上。霍灿坐了小强的座位,和六奶坐一排。
霍灿和几个人嘘寒问暖地互相问侯一番后,就不知道再怎么展开自己的探查话题了。是啊,探查什么呢?霍灿连个目标都没有。于是她只好听他们几个拉家常。村里人的拉家常不过是张家的大人怎么怎么地了,李家的孩子怎么怎么地的了,刘家的媳妇又如何如何了,王家的婆婆又如何如何了……后来,三祥叔说起和老伴儿在外打工的事儿,说夫妻俩打工的鸡场附近有个小广场,一到晚上,广场就成了跳广场舞大妈们的战场。不同舞队的大妈们为了争地盘,经常是吵得不可开交。最后三祥叔总结到:这就是城里人,闲的,象咱们这帮农民工,一天干活儿累得要死,还跳啥广场舞。三祥婶也附和三祥叔说:“可不咋的,一天两趟蛋捡下来,我这老胳膊老腿儿地别说跳舞了,就是走路都打晃了”。说完,三祥婶又半是夸赞半是羡慕地对霍灿说:“你看你爸妈多有福啊,你孝心,月月给他们钱,他们不用出去打工,在村里享清福。”
霍灿知道三祥婶是在抬爱自己,自已一个月给父母的不过一千块钱,真不足以让父母享清福,而且给父母钱也才一年来的时间,之前不都是父母辛苦劳作来养家养自己的嘛。
投之以桃报之以李,霍灿也给三祥叔三祥婶说好话:“三祥婶,还是你和三祥叔有福,你看你们去大城市打工,赚着钱,还长着见识。现在一看你和三祥叔的气质就与众不同。象我爸妈一辈子窝在村里,啥也没见识过,多亏得慌啊。”
三祥叔和三祥婶被霍灿说得高兴,感觉自己的气质确实是不同与一般的乡村人,于是脸上挂上自信的笑容。但三祥叔又说:“你爸和你妈也不亏得慌,他们也出去打过工。只是那是很多年前的事儿了。”
和霍灿同排座的六奶也说:“霍灿啊,你爸和你妈可不是啥也没见识过。你爸是他们那伙儿年轻人中最早去外面打工的呢,打工头几年还挣了不少钱呢,娶了你妈,还给家里盖了房,哦,你家现在住的房子,就是以前你爸打工挣钱盖的。”
“那些年,你爸和你妈就过年的时候回来,看看你爷爷奶奶,过完年就走,说是工作忙。就连你,也是他们在外面打工的时候生的呢。”六奶接着絮叨道。
自己是父母在外面打工的时候生的?自己果真不是在这里出生的。自己前两天试探父亲的时候,问父亲自己是在哪儿出生的,父亲说自己是在家出生的。父亲撒谎是肯定的了。
“我是他们打工的时候生的啊,那六奶你知道我是在哪儿生的吗?”霍灿问。
“你是在哪儿生的?这个我可不知道,听你奶奶说,好象是南昌?还是哪块儿呢?反正是在南方。”
“你自己不记得你在哪儿出生啊?”小强好奇地问。霍灿想,这又是一个林见鹿,不知道婴儿不能持续记忆。
“你知道你在哪儿出生啊?”霍灿笑着怼他。
“我搁咱屯出生呗,是崔奶给我接生的。”小强说得好象他看到了一样。
六奶就回头拍了一下她孙子的头说:“就你能,那是我告诉你的,你上哪能记住你咋出生的,谁给你接生的。”
回过头来,六奶接着说:“我听你奶说,你小的时候还得过白血病呢。那阵儿把你奶愁的啊。你爸又不能生了,要是你再死了,你们老霍家可就彻底断了根儿了。还是好人有好报啊,你们老霍家祖上积了德了,你说你的病就好了。那得白血病的,有几个好的,听说得换骨髓才能好呢,那骨髓老难换了,得花老鼻子钱了。哎呀,你瞅我,你奶活着的时候,都不让我说你得白血病的事儿,现在你都这么大了,啥事儿没有,我说说也没事儿哈。”六奶似乎后悔说出‘白血病’的话来,之后又为自己辩解道。
六奶的话霍灿真是闻所未闻,自己竟然还得过白血病?那么自己梦中的那个女孩子得的是白血病?是啊,女孩子面色苍白,很可能就是白血病。那么那个女孩子是自己吗?但那个女孩子长得一点儿也不象自己啊,而且自己如果是那个女孩子,那自己怎么会有之前拿霁红瓶女人的印象呢?头脑中怎么会有女人包裹霁红瓷瓶,抱起小婴儿,丢下哭泣着的小女孩儿的场景呢?
“啊,没事儿,六奶,我自己还不知道我得过白血病呢。”其实霍灿对自己童年的记忆基本是零。这些天,因为梦境的困扰,因为弄不清自己是谁的困惑,霍灿也曾努力回想自己小时候的事儿,但她发现她不只是没有三岁以前的记忆,就是四五岁时的事情,她好象也没有什么印象。她能想得起来最早的一件事儿,就是小时候,大约五、六岁?和小伙伴们去河套里摸鱼的场景,那天她拿了一个家里的大笊篱在河里捞鱼,她眼见着一条大鱼钻进了一块石头里,于是她蹑手蹑脚地过去,把笊篱伸到石头边上,然后猛地掀起石头,同时笊篱迅速地向石头下舀去……一条有她手长的大花鲤棒子(野生河鱼的一种)进到了她的笊篱里,她正欣喜着,另一把笊篱却伸到她的笊篱里来舀她的这条鱼,于是她一边躲着一边生气地说:“小丽,你干啥呢,这是我捞的鱼。”
“这鱼是我先看见的,我正要捞呢,让你抢去了,还给我!”小丽强词夺理。
“那才不是呢,是我的!”
“不是,是我的!”
最后,在两人的争夺中,鱼顺利地逃回到河里。这就是霍灿能记得起来的关于童年的最早回忆。
“六奶,那我是几岁回咱们村的啊?”霍灿问六奶。
“你几岁回来的你不知道啊?哎,也难怪,你刚回来的时候,呆呆的,象受了什么刺激。嗯,肯定是治白血病的时候穿什么刺来着,给穿的,村里人都还以为你给穿傻了呢。没想到后来你上学的时候,才显出精来,搁你们般般大的小孩儿里,就数你学习好。”六奶唠叨了一堆,却没有回答出霍灿的问题。
“那我回村时是几岁啊。”霍灿又问了一遍。
“哎呀,几岁我可记不住,反正得有四五岁了吧。你回家问你妈吧,俺们外人上哪记得住啊。“六奶道。说完,六奶又伸头去和前座的三祥叔三祥婶去唠老张家的儿媳妇了。
霍灿一路上听着他们聊家常,时不时地自己也插几嘴,不知不觉间,二三个小时过去了,纯仁屯就在眼前。
要见到父母了,接下来,自己还会听到些什么?或是发现些什么?霍灿的心跳有些加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