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真死了(1/1)
“易兰泽果真是有钱,他那批人被要去打日本人时就给每人配了最精良的装备,包括防毒面具,因为就他了解,日本人在大肆研制毒气,没想到这回派上用了,不然我们全军覆没。”有人在说话。
“也是阿莱的情报准确,我们做了准备,不然也不一定背着这沉重玩意儿。”是另一个人的声音。
“你们别光顾聊天,人醒了没?”这回姜璃听出来了,是单翎的声音。
喉咙如同针刺般的疼,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只是不受控制了咳了一声,人也同时睁开眼。
四周是亮的,应该是白天,旁边坐着几个人,她认识的只有单翎和阿莱。
“你总算是醒了。”是单翎的叹息声,“你觉得怎么样?”
姜璃努力的往喉咙里咽了咽口水来缓解喉咙的疼痛,然后发出不似人声的声音:“易兰泽呢?”
单翎这时才拿起一杯水将她扶起来喂她。
看姜璃不喝,是在等他的回答,他才叹口气道:“死了。”
姜璃脸上并没有太多的情绪,似乎早就知道这样的结果,道:“人呢?”
“隔壁屋。”
“带我去。”姜璃想下床,却忘了她两条腿都中了枪,根本没法走动。
单翎没吭声,将水放下,一把将姜璃抱起,往隔壁屋去。
隔壁屋都是些死伤,简易搭建的床铺摆了一屋子,单翎将姜璃抱到最里面,易兰泽仰躺在那里,完全是死了的样子,看到易兰泽,姜璃的眼泪又流下来。
“有人看到他抱着你往外冲,拦了拦不住 ,但跑了一段又忽然就倒下来,人是僵硬的,抱着你的手臂无论怎样也不松开,后来还是我松开他的手,人早就没气了,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抱着你跑出来的。”
姜璃只是默默流泪,忽然想到什么,道:“我昏迷多久?”
“一晚上吧。”
“现在是几点?”
单翎道:“上午十点多吧,你是想他还会醒来?”
姜璃沉默。
“好了,人你看到了,你回去休息吧,你中了毒 ,医生说你需要休养。”
姜璃却道:“让我和他待会儿吧。”
单翎看看姜璃,无奈点头,道:“就一会儿,我可不想看你再晕过去。”
单翎将她放在一张轮椅上,走了,四周嘈杂,而姜璃眼中却只有易兰泽。
那会儿,他应该差一口气就死了吧,却拼着这口气将她从姜唯明手里救下跑了出来,那是怎样的意志力呢?
她想着,眼泪又流下来,这段时间她太容易落泪,前面二十年她哭的次数寥寥可数,最近却似乎将这二十年欠的眼泪都流完了。
易兰泽的手彻底的冰了,她却将他的手贴在脸上,道:“你还会醒来吗?”
易兰泽一直未醒来。
姜璃在单翎威逼利诱下才吃了点东西,觉得精神好了很多,才想到要问一些事情。
原来上次单翎说要去接的人是那批本来易兰泽请来保护自己,后来被要去打日本人的精英小队,单翎虽然有异于常人的攻击力,又有阿莱这样的几个人做助手,但对方是一个组织,单凭几人之力很难在短期内将这些人抹除,所以他才向易兰泽提出要借用这批人,而正好这批人正要回上海休整。
“没想到竟然是老姜,这几十年我都被他骗了。”说完这些,单翎忍不住叹息,想到自己的妹妹在死在他手中,即使只是二十出头的面孔,此时也带着难掩的沧桑。
“你们找到他了吗?”姜璃想到姜唯明最后疯狂撕咬东西的样子,忍不住一股寒意涌上来。
“找到了,还没死,但阿莱看了说很像疯狗病,命令任何人都不得靠近他,现在他还在那地下室里。”单翎道。
“疯狗病?”姜璃大吃一惊,她曾听姜唯明说过这种病,是一种恐怖的,没办法治愈的病,人一旦被咬后,就只能等死,当时姜唯明还想咬她,被易兰泽一巴掌拍开了,不然自己…,她下意识的看看自己的手。
她想到那瓶红色的药水,姜唯明说过,其中有一部分是从死去的老狗身上提炼的,是为了增加药效。
所以,这算不算自作自受?
姜璃心中唏嘘,想到曾经在自己心中如阳光一样温暖的老爹,却落到现在的下场,心里难免有痛意,但又深恶痛觉,事到如今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
单翎看着姜璃的脸渐渐苍白,知道她心中的想法,口中道:“想想被他杀死的人吧,单单这次的爆炸和毒气,就有几十条人命。”
姜璃抿紧唇,痛苦的点点头,道:“我能去看看他吗?”
单翎道:“他现在这个情况,连我都不敢轻易靠近他,你怎么去见?”
姜璃皱眉,正要再说什么,阿莱跑了进来,看看姜璃,似乎是有话不知道要不要当着姜璃说。
“说。”单翎道。
“刚才有兄弟来报,那个地下室里有枪声。”
“枪声?难道还有其他活口?”他想了想,道,“我去看看。”
“我跟你一起。”姜璃马上道。
单翎本想拒绝,但看看姜璃的神情还是道:“行吧。”
洋楼一圈的毒气已经散了,但法租界那帮警察还是不敢来,周围的住户也全都搬走了,也幸好这里不是棚户区这种住户密集的地方,好几幢洋楼也并没有人住,所以伤亡不算特别大。
诺大的一个地方空空的,只有单翎的人守着地下室。
姜璃被轮椅推到地下室附近,单翎冲手下道:“你们几个,有人冲出来就开枪,你们两个,把地下室打开。”
几个人点头开始行动,地下室的门打开,还带着的毒气的味道,但飘出来时已经很淡了,不至于要人命,旁边两个拿枪的紧张地握紧了枪,防着得了疯狗病的姜璃坐在轮椅里远远地看着,半天也不见里面有什么动静。
“我进去。”半晌,单翎道,他不喜欢用枪,一把短刀握在手中,跳了下去,他的体质毒气的对他的作用不大,所以并没有戴防毒面具。
姜璃看得不由得握紧了拳头,也跟着紧张起来。
也就几分钟的时间,单翎一跃跳了上来。
“怎么样?”姜璃第一个问道。
单翎冲她摇摇头,道:“自己开的枪,直接对着脑袋。”
“死了?”姜璃显然知道他说的是谁,这也是她刚才一直在担心的。
单翎点头,冲身旁的手下道:“我看过没有危险,你们几个去收尸,顺便将地下室清理一遍,看看有不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几个人戴了防毒面具下去了,姜璃还沉浸在震惊中,本来不怎么好的脸色更加苍白,却没有掉眼泪。
“人得了这个病就像是野兽了,估计他趁有一息神志尚存时自尽了。”单翎走到姜璃身边,蹲下身与她说道。
姜璃默默的点头,本来姜唯明就该死的,这样的死法也并没有什么不好,之前她在知道真相后也确实对姜唯明怀有恨意,觉得死有余辜,但毕竟是父亲,总是痛心。
“你还有我,姜璃,有舅舅呢。”单翎知道此时姜璃的痛苦,易兰泽死了,与自己最亲的父亲也死了。
“就当他上一次就被火烧死了吧。”姜璃苦涩的说。
单翎不让姜璃看姜唯明被抬上来的尸体,姜璃也没有再坚持,被单翎推着往回走,路上都是石块,并不好走。
经过一处时,姜璃看着残垣断壁,忽然想到一个人,转头问单翎道:“你们看到侯千群的尸体没有?”他当时一枪被姜唯明打死掉下楼去,之后小楼爆炸,他不会连个全尸也没有?
“侯千群?”推车的单翎一愣。
“你们没有看到他的尸体吗?”难道尸体被炸毁了?怎么说侯千群也是因她而死,落个死无全尸,她怎么对得住他?
“他没死。”单翎却道。
姜璃一愣:“没死?”她看着他中枪的,又从楼上掉下,没死吗?
“过几天你就能看到他。”单翎道。
“真的吗?那太好了。”虽然觉得难以置信,但人能活下来就好,不像易兰泽,姜璃看着天空中那轮即将落山的太阳,眼看又是一天了,已经是易兰泽死后的第三天了吧?看来易兰泽确实是不会醒了。
“他真的死了吗?”她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问单翎。
单翎知道她说的是谁,道:“照以往,他每天都会醒一次,但已经第三天了。”
“也就是真的死了,”姜璃绝望的说道,“他终于是死成了。”她几乎又要落泪,但或许这两天流的泪太多,她眼眶湿了但没有淌下泪来。
“知道他给自己修了个假墓吗?”她手掌按了按眼睛,“就那里吧,那里葬了他的好朋友,我母亲也葬在那里。”
“或许可以再等等?”单翎却忽然道。
姜璃心里一跳:“什么意思?”
“明天带你去个地方,有力气坐车吗?”单翎道。
车行了大半日,早已经出了上海,姜璃在车里睡了一会儿,双腿实在疼的厉害,却忍着不发声音,只因可能有救易兰泽的办法,她一刻也不想耽误。
“到了。”正想着在后座半躺着再睡一会儿,却听到前面开车的单翎道。
姜璃一愣,往外看去,却是一处山角下的院落,看上去古色古香,有些年头了,院门开着,一个老头正在浇水。
“你先在车里等着。”单翎扔下句话,人便走了进去。
姜璃在车里等了一会儿,单翎便出来了,叹着气道:“这事恐怕难。”
“你带我来这里到底是见谁?来了又不让我进去?”姜璃道。
单翎道:“侯家人。”
“侯家人?”
“你记得你问过我有一类异人的心脏可以生死肉骨?”
“侯家人?”姜璃反应极快。
单翎点头。
姜璃看看眼前这座古老的宅院,脸上却并没什么喜色,道:“怎么会不难?要人的心脏,这不是要人命吗?如果这就是救易兰泽的方法,那就算了。”
单翎道:“万一肯呢?或许易兰泽就能活。”
“能活也不要,这种以命换命的方法亏你想得出来。”姜璃想让易兰泽活,但不是用这种办法。
“你真的不想让易兰泽活了?”
“想,但要牺牲别人的性命就大可不必,我虽然痛心他的死,但我可以承受下来,你不用动这种脑筋了,我们走吧。”如果同意那和自己的老爹有什么区别?
“其实也不用以命换命。”
“什么意思?”姜璃转头,却看到说话的并不是单翎,而是,侯千群。
侯千群?侯家人?
“你是侯家人?”她马上就想到。
侯千群脸色还不太好看,脑袋的地方裹了纱布,人由人扶着,显然站立也困难,但确实真的活着,虽然单翎说过他没死,看到他活生生的站在她面前,姜璃还是难免激动,叫道:“你真的还活着。”
“我当时头偏了下,没打中要害,不然神仙也难救,”侯千群道,“人说侯家人不死,其实夸大了,只是体魄比一般人强壮而已,心脏更没有那种能力。”
“那是…。”
“进来坐吧,我没力气站了。”侯千群道。
单翎摇头道:“你们进去吧,我可不进去了,刚才侯老爷子都要用扫帚赶我了。”
单翎将姜璃抱进屋果然就马上出去了,屋子里除了侯千群,还有好几个老头坐在那里,脸色都很难看的样子,姜璃当即感受到了压力,看看侯千群。
“太爷爷,爷爷,大伯们,她真的是可以相信的人,绝不会把候家的所在说出去,你们也不用怪单翎。”侯千群揉着眉心道。
“可相信?知人知面不知心,这世上人都想吃我们的心脏,万一把我们的所在说了去,那可是灭门之灾。”一个老人说道。
其他人也应和道,屋里顿时吵闹。
“行了,”忽然一个中气实足的声音打断了屋里的吵闹,正是侯千群叫太爷爷的老人,他看着姜璃道,“你刚才在外面和单翎说的话我都听到了,你是个好孩子。”
姜璃正要说话,却听侯千群抢着说道:“那太爷爷是…。”
老爷子瞪他一眼,看着姜璃,道:“是单翎说我们侯家人的心脏可以生死肉骨?”
姜璃看老子爷虽然须发全白,但是鹤发童颜,根本看不出是当太爷爷的人,她答道:“来之前并不知道。”
老爷子点点头,道:“其实千群说的没错,我们只是体魄比一般人强壮,心脏并没有那种能力,毕竟心脏便是心脏,没有哪本医书上说心脏可以入药,可惜这世人不信啊,所以我侯家人成了这砧板上的鱼肉。”
“那怎么会有这样的说法?”
“这事说来话长,”老爷子眼神变得遥远,“其实我侯家最早的先祖是给皇帝炼丹的,因为一次不慎被下罪,而隐居在此,后来有个叫苏鎏的人找到我们先祖,要他帮忙练制毒药让他可以死去,他还向先祖提供了一张很久以前一名御医的长生不老药方子,让他做毒药的参考,我先祖将信将疑,不信有人真炼出了长生不老药,他并没有琢磨毒药的炼法,而是偷偷照着方子炼长生不老药,却直到老死都没有炼成,最后只留下一池废药。”
“之后又有人尝试却都未成功,但却发现了那池费药的好处,就是用来泡药浴可以增强体魄,我们侯家人现在的体魂就是这样来的,至于心脏的误传,是因为侯家有一位先祖曾参军,却被俘,心口被刺穿,尸身也被挂在城墙上示众,不想几天后心口竟然长好而活过来了,这事因此传开,久而久之成了心脏可生死肉骨的传言。”
老爷子徐徐道来,姜璃听完,只抓住了其中的一个名字:苏鎏。
原来侯家人的因果也与苏鎏有关,她心里唏嘘,口中却道:“那池药呢?还在吗?”
旁边的侯千群想要抢着答话,被老爷子挡在身后,说道:“这几百年了,哪可能还有。”
姜璃看向老爷子身后的侯千群,见他表情不奈,欲言又止,显然老爷子没说实话。
她于是又问:“如果那池药已经不在,那侯千群的体魂又是怎么来的?”
老爷子一梗,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旁边一个老者,道:“现在哪还会泡药浴,是几代人泡下来后,这强健的体制就刻入血脉了,就这么延续下来了。”
这还能延续?姜璃又看看侯千群,侯千群捂着脸没说话。
“其实,”姜璃想了想,“我认识你们所说的那位苏鎏。”
听她这么说,几个老人当然都是一脸的不信,老爷子道:“小姑娘,苏鎏可是个古人,跟你差了几百年,你怎么可能认识他。”
姜璃知道易兰泽的事情任谁都不会相信,但她还是将易兰泽的事情大体说了一遍,最后道:“也就是说,你们这池药,你们侯家的体魂全都得益于易兰泽的这张药方。”
她说的过程几个老人包括侯千群都张大了嘴巴,一脸吃惊状,最后还是那位老爷子先反应过来,清了清嗓子,道:“小姑娘你说的这些可有根据?”
“对啊,胡编谁不会啊?”旁边有人应和道。
姜璃摇头,道:“我没有。”
“还有,如果他真的长生不老,那现在何需我们来救,这不是自相矛盾?”另外有人说道。
“那你们怎样才能相信我说的话呢?”姜璃干脆说道。
“这没有相信不相信的,因为根本不可能。”老爷子道。
“不如你背出那张药方,如果你能一字不差的背出来,我们就相信你。”这时有人忽然说道。
几个老人同时看向他,显然是嫌他多事,那人有些心虚,随即道:“她都知道我们住所了,以防她不服气将此处说出去,不如就给她一个机会,如果背不出,也让她死了这条心。”
几人这才点点头,觉得有道理,于是老爷子点头道:“这药方连我也不知道,只有老老太爷见过,听说足有几百味药材,而且很多药材现在都没有了,更无从听说过,如果你说的不是假话,就应该背得出来。”
“可是太爷爷,易兰泽现在是死亡状态,她又怎么可能知道?”一旁侯千群忍不住替姜璃说话。
老爷子将眼睛一瞪,道:“那就是她的事了,谁让她编这么离谱的故事出来,”他转而看向姜璃,“给你一天时间,背不出就回去吧,另外你也要发誓不将此处说出去。”
姜璃和单翎被赶出来了,却并不急着走,车开到不远处停下了,不多时,一个小童,鬼鬼祟祟的跑来,将一个用布包的物什递给单翎,道:“千群哥哥让我给你的。”说完跑了。
单翎打开,却是一把古朴的铜梳子,没什么装饰,梳子相当老旧,上面还有点点铜锈。
“你要这个做什么?”姜璃道。
“我让他帮我找的他们先祖的遗物,听说有好几样,都在祠堂供着,喏,给你了。”他说完递给姜璃。
姜璃接过梳子,道:“做什么用?”
“你不是要背药方吗?不回到那时候怎么知道药方内容?”
姜璃随即明白过来,但摇头道:“我这能力现在时好时坏,不一定就能回到过去。”
单翎道:“你要相信自己,能力就是能力,与身俱来,抢也抢不走的,我们先去不远处找个地方住。”说完启动了车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