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46章 抉择（1/1）

江尘不免摇头失笑，只得出言解释。

“老居士不必惊慌，此不过贫道手下的鬼童罢了！”

老者听闻道士的话，那对儿昏黄眸子里仍带着疑虑与慌乱，嘴唇也微微颤抖，犹豫了好一会儿才缓缓点了点头，只是缩在道士身侧，呐呐不敢多言。

道士见了，稍作思量后，干脆拉着阿宝出了门外。

“如何？镇中可还有活人么？”

鬼娃子瞪大一双圆溜溜的眼珠儿望着道士，小小摇了摇头，稚气道：“阿宝穿墙过户逐家搜寻了一遍，便是地窑也未曾落下，已没见着活人哩！”

道士顿时双眉紧蹙。

此处获救百姓虽瞧来不少，可粗略一数，也不过百余人。

相较之前燕岭镇的数千百姓来说，可谓十不存一，且一个个大多带着伤，许多人都是硬生生从活尸牙口下抢下来的，虽吃了他道士的疗伤丹药，一时不虞性命之忧，可肉体的伤痛过后，随之蔓延的便是心底的哀恸与恐慌。

江尘暗叹一口气，目光一转，便见得屋角檐下簇拥的百姓里，是一张张麻木与茫然的面孔。

却也有些人不时朝外投来目光。

道士晓得，他们大多数人心底仍残存着那么一丝的希望与侥幸，还在期盼着彼此的亲人能够活着逃出。

只是…或许期盼越大，失望与悲痛也就越大。

眼下这燕岭镇并非善地，救人途中虽也零星遇着些活尸，可远没有陈都尉等人所言的那样，整个镇子尽被尸群肆虐。

若说这些活尸皆已去往他处，道士断断不会相信。

其一，活尸并无心智，只会遵循本能，毫无目的地四处游移。

其二嘛……活尸倘若大批迁移，所经之地必定会留有踪迹，可他道爷在这镇子及其周遭却未曾发现这些痕迹。

由此，便可判定，这些活尸并未离去，而是隐匿于某处。

只是，何处方能容下此等数目的活尸，且隐匿得毫无踪迹可循？

江尘念头忽转，目光顺势落于脚下之地。

倘若所料无误，这群活尸多半是潜藏于地下了…！

道士眉头紧皱，将脚下青石板踩得踢踏作响，一时竟有些踌躇不定。

他虽身负土行神通，然一旦潜入地下，目力所及不过数丈之遥，又怎能于地下觅得活尸踪迹、从而一举消弭尸祸？

诛魔亦或救人！

此中抉择，似乎已然分明。

………………………

山脚下。

袅袅炊烟漫入山林，幸存衙役支起篝火，又在村中寻来铁锅瓦罐与些许米粮菜干，一股脑儿的混在一处炖煮起来。

一时。

诱人的香气在周遭缓缓蔓延，似乎就连压抑与沉闷的空气也被冲淡了不少。

只偶尔几只老鸦飞过，发出些凄厉叫声，却让气氛再次沉郁了几分。

陈都尉拄着一柄腰刀，勉力挺直了腰杆。其身上衣甲破损，面容憔悴，却直勾勾地凝视着燕岭镇的方向，眼眸之中透着几分疲惫与凝重。

道长所赐丹药着实厉害，不过大半日功夫，本已重伤的身子竟能勉力活动，虽还未痊愈，却也没什么大碍了。

只是…道长为何还未回来？！

他心底隐隐有些担忧，虽晓得道长飞天遁地，本领过人，堪称神仙中人，然而昨夜无数活尸蜂拥扑来，仿若无尽无休一般，那种恐怖的阵仗，便是如今思及，仍旧让他心有余悸。

“都尉大人，道长此去恐怕一时半会儿难以归来，咱们不如先行回城，将燕岭镇之事尽早禀报太守大人，也好早做绸缪啊，大人！”

身后，胖捕快张二河那肥硕的脸上沁出豆大的汗珠，却似个被火烧了尾巴的老鼠般急得来回乱窜。

可陈都尉依旧纹丝不动，连头也不回一下，只是眉头愈发皱紧。

不远处，老术士盘膝坐在一堵矮墙下。

他缓缓抬起头，那略显浑浊且泛着点点白色的眸子里仿佛有青光隐隐浮现。方才，他暗中施展望气之术，便瞧见，此刻燕岭镇的上空正被一团黑沉沉的死气笼罩，那死气从地面涌起，大有直上九霄云天之势。

此等凶危之象，真乃生平所仅见。

只是此刻那死气虽有冲天之势，却为金光烈焰所阻挡，故而燕岭镇暂且还算平静。只是待到太阳沉入西山，届时没了这等压制……

哎！

玉衡子收回目光，那略显疲惫的苍老面容上满是愁苦之色。

也不知那位剑仙前辈，可否消弭了这场灾祸。

那张二河自是瞧不见这些情状，只是无端间心底一阵发慌，这恐慌恰似无形之手，一味地催逼着他及早逃离此处。

于是，他再次强自振作，鼓起胆气，小声说道：“大人，您且瞧一瞧这天色，那红日已然西斜，眼瞅着不多时便要坠落山巅了。咱们现今置身在这燕岭镇近旁，此处与那镇子不过相隔数里。如今白日还好，可一旦入夜，周遭便是漆黑一片，到时路径也难辨识。咱们若是再稍有耽搁，待天黑透了，不免两眼昏黑，便是想走也走不了了。”

此次，陈都尉总算有了反应。

他抬头望了望天色，面上却浮现出迟疑神色。

“纯阳子道长深入燕岭镇，意在拯救百姓，我等若是就此离去，于情于理也有些说不过去。再者，倘若道长出来却寻不到我等，又当如何是好？”

话尚未说完，胖捕快已是涨红了肥脸，声调亦拔高了几分，一把揪住陈都尉的衣襟，急切劝道：

“大人，道长法力通玄，便是遭遇三两头活尸，也自有应对之法。可咱们不过是些凡夫俗子。大人且看这周遭，鬼晓得那些活尸何时会再次冒出。咱们留在此地，非但帮不了忙，指不定还会给道长添乱子哩。”

他摇头摆尾，唾沫星子横飞。

“况且啊，咱们若是不尽快回城，将此处情形禀报给太守大人，万一燕岭镇的局势愈发恶劣，到时候恐怕整个城池都要遭受牵连啊。”

说到最后，更是满脸恳切之色，摆出一副忠心耿耿的模样。

“大人，为了大局着想，也为了大人免受牵连责难，不能再犹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