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讲 互有攻守破僵局(1917—1918年最后的决战)(1/1)
只要活下去,一定会有很多令你高兴的事情发生。
——《火影忍者》
一战打到1916年底,已经两年多了。交战双方虽然都取得了一些胜利,但谁都没有获得决定性优势。
如果从表面上看,同盟国集团的收成还好一点儿,比利时、法国北部、波兰、波罗的海沿岸以及白俄罗斯部分地区,都被德奥占领了。塞尔维亚、罗马尼亚也被德奥集团打败了。协约国方面取得的胜利不多,掰着手指头一算,也就是马恩河战役和凡尔登战役的胜利,再有就是俄国对奥匈帝国和土耳其的胜利。
虽然表面上看是同盟国占优,但是协约国的胜利是战略性的。协约国粉碎了德国速战速决的“施里芬计划”(其实也有小毛奇的功劳),迫使德国人打他们最不愿意打的持久战,协约国可以利用自身雄厚的战争潜力把对手拖垮。但是,到什么时候对手才能垮?那就只有天知道了。双方相持了这么久,基本还是一个不死不活的局面,平分秋色。
另一方面,交战双方面临的问题都很严重。打了两年多,两千万人伤亡,无数城市、村庄毁于战火,经济萧条,补给困难,加剧了欧洲各国的政治危机和经济危机,激化了各国内部的种种矛盾,老百姓的反战情绪不断高涨。面对这种局面,各国上层也发生了分化,一部分开明人士认为,旷日持久的战争令人绝望,谁都赢不了,而战争拖下去,给统治者带来的危害非常大。
于是,原来斗得你死我活的两大集团,这时开始了和平试探,想用和谈来达到武力没能达到的目的,在谈判桌上取得战场上得不到的东西。
最早开始谋求单独或全面媾和的是德国。
早在1915年,德国就想跟俄国单独和谈,减轻压力,摆脱两线作战的不利局面。德国首相先是通过丹麦国王,派人向俄国试探。后来,又通过俄国皇后的一名侍女向沙皇尼古拉二世转交了三封信,表示愿意与俄国签订和约。
尼古拉二世接到德国来信,真是喜出望外。为什么呢?一来,在协约国内部,沙俄跟英国一直就不对付,旧怨新仇结了不少;二来,俄法两国相距遥远,运输不便,俄国为了报法国的恩,投入到了战争中,损失非常巨大,却得不到及时补充。俄国打到后期,连妇女和孩子都送上了战场。
对于战胜德国,尼古拉二世已经没有一点儿信心,他早就想与德国结盟。所以,威廉二世频繁向尼古拉二世送秋波,正中尼古拉二世的下怀。但俄国毕竟是协约国成员,白纸黑字签了约的,不能公开破坏协约,只好用秘密谈判的方式接触。
从1916年2月起,沙皇开始任命亲德的大臣担任首相,使宫廷中亲德派占了上风。1916年下半年,沙皇政府已经嗅到了一些革命的气息,想尽快结束战争。另一方面,英俄两国在伊斯坦布尔和波斯问题上的矛盾没法调和,沙俄想联合德国掠夺亚洲。
同时,德国在日德兰海战中没能打破英国的海上封锁,也越来越感到形势对自己不利。所以,德国政府竭力玩弄外交手腕,希望赶紧跟俄国单独媾和,摆脱困境。
不过,德俄两国君主虽然有进行和谈的意愿,但是统治集团内部向来很少是一个人说了算。德国有一个势力很大的主战派,就是以兴登堡、鲁登道夫为代表的军人集团,他们代表着容克贵族地主的利益。他们坚决主张动员一切尚存的力量,采取极端措施,把战争打下去,直到彻底打败敌人为止,反对同俄国媾和。
1916年11月5日,德国和奥匈帝国发表了关于建立“独立”波兰国家的宣言。这个波兰的版图,包括德国从俄国手中夺来的几个省份,其目的是把这块土地用合法的形式固定在德奥控制之下。沙皇尼古拉二世对此坚决反对,宣布德奥的宣言无效。这件事促使俄国国内政局发生了变化,主战派的力量得到加强,亲德主和派失势,俄国的亲德力量受到打击,德俄谈判顿时中断。
俄国打到后期,连妇女和孩子都送上了战场
这时候,英国上层统治集团内部,也有人主张对德媾和,希望美国总统威尔逊出面调解。保守党领袖甚至提出一个秘密报告,想竭力说服政府尽快跟德国议和,但被国会否决了。在这之后,英国的主战派首领劳合·乔治上台,加强了英国的主战派力量。
在法国,不仅有人主张同奥匈帝国进行和谈,分化同盟国,还发生了被称为“破坏运动”的亲德事件,要求跟德国单独媾和,避免过分加强英国的地位。但是居于统治地位的法国金融财团,主张继续对德作战,直到战胜德国。“老虎总理”克里孟梭上台后,把主和派压下去,主战派仍然占据上风。
虽然同盟国和协约国的和平攻势让人眼花缭乱,喧闹一时,但是和平之神终于没能垂青欧洲大地。归根结底,两大集团都缺乏和谈诚意,都有掠夺和分赃的心思,和平的条件最终无法谈妥,双方的和平攻势在热闹一阵之后便偃旗息鼓。
各国主战派纷纷得势,主和派被一脚踢开,战争只得继续打下去。
一战当中,同盟国和协约国成员都被称为列强,但实际上,列强当中有两个伪列强,就是意大利和奥匈帝国。
这俩可算是难兄难弟,它们的情况在交战国中是最差劲的。意大利不用说了,大家都熟悉,外号是“穷光蛋帝国主义”。奥匈帝国也是半斤八两,开战之前,德国武官视察奥匈军队的战备情况,给皇帝拍电报说:“陛下,我们是在跟僵尸结盟。”
开战后,奥匈帝国举国上下弥漫着阿Q精神,连酒瓶子和巧克力的标签上都写着“愿上帝惩罚英国”,牙刷上则印有“依靠(德奥)共同的力量”的字样。说白了,既想靠上帝,又想靠德国,就是不想靠自己。奥地利所有的部队中都有一批奸细,他们专靠告发平时与自己同睡草垫、行军中和自己分吃面包的伙伴为生!
所以,没人愿意为这个国家打仗,逃避兵役不但不可耻,反而成了人人向往的事儿,为此不惜自残。有的人花5个克朗(奥匈帝国货币)找人给自己的腿上或者手上注射煤油,造成血管中毒。这么一来至少能躺上俩月,要是经常往伤口上吐唾沫,还可以躺半年。但是出现水肿后的煤油臭味很容易露出马脚,奥匈的军医个个都心狠手辣,后来就发展成注射乙醚掺汽油,但也还是不保险,医生直接给你灌肠!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可以想见,这是什么情况。
一个是穷光蛋,一个是僵尸,谁也别说谁了。两国在南线打得不亦乐乎,热热闹闹,但是它们的军队由于不断进攻,流血过度,虚弱无力,就像陷在泥沼之中,越陷越深不能自拔。
到1917年4月,意军总司令卡多纳向法国求援。
为此,法军拟定了一个英法两国援助意大利的计划,要求意大利继续进攻,分散敌人的兵力和注意力。意大利虽然同意发动进攻,响应法军的西线攻势,但实际上,等到它发起攻势的时候,法军的西线攻势早已结束。意大利人的进攻对于协约国的战事已经毫无意义。这次进攻就是所谓的第十次伊松佐河会战,经过17天苦战,意大利人基本没有任何收获。
于是,意军总司令卡多纳决定调集52个师的兵力和5000门大炮,来做一次超级努力,对奥匈军队发起致命一击,就是第十一次伊松佐河会战。战役初期,意大利军队取得了一定战果,但是由于炮兵和补给跟不上,攻势被迫中止。意大利这只病猫一发威,另一只病猫奥匈帝国就认为它是猛虎了,奥匈感到压力山大,向德国求援。
从1915年6月到1917年9月,意大利人共打了11次伊松佐河会战,死伤100多万人,但是除了给奥匈军队造成差不多同样的损失外,毫无收获可言。
这样的战争根本不叫战争,只不过是互相屠杀而已。尤其是意大利人精神脆弱,对战争的苦难没有充分认识,他们以为打仗就像演一场歌剧、吃一碗冰激凌那么简单,没想到打仗那么残酷。两年多的苦战,百万人的牺牲,使意大利人深感惊惧,再加上国内反战分子的反抗,意军的士气低落到了极点。其实,在双方势均力敌的消耗战中,精神重于物质,士气有时候比物质更重要,因为双方水平大抵相当。我是伪列强,你也是伪列强,这时候就看谁坚信自己是真列强了。
不幸的是,开战以来,意大利政府既不能采取有效措施凝聚民心,也没有对新闻进行管制,一直放任自流。社会党的报纸天天发表反战言论,这些报纸还被送往前线,让前线的士兵看。奥匈的军队都省得印传单了,直接把意大利报纸投掷到意军战壕当中,作为攻心战的武器。此外,意大利国内生活费用高涨,粮食缺乏也使民众严重不满。
这样一来,意大利军队的士气可想而知。
意大利政府做得更二的事儿是什么呢?
有一个地方的工人,1917年发生了暴动,怎么惩罚呢?政府把暴动组织者送到前线当兵。这些人到了军队里,部队的士气还能好吗?反战分子到了前线之后就煽动其他士兵反战,于是在意大利军队中,充斥着各种各样的反战分子。意军跟奥军拉锯战的地方是阿尔卑斯山区,部队都是分散成单独的小股,没有一个集团军堆在一块儿打的,而是以营甚至以连为单位,因此士兵们很容易受到反战分子的鼓动,意大利军队的士气一落万丈。
好在奥匈帝国的情形,比意大利也强不了多少。奥匈的野战军号称350万,另有国内军50万,加一块儿就是400万,但其中能打仗的也就是七八十万,剩下的全是老弱残兵,只能在后方擦车烧饭,或者给长官擦皮鞋叠被子。另外,在意大利战场上,奥匈军队的数量处于1:2的劣势,跟意军对峙的奥军,明显力不从心,要求德国提供12个师的兵力,发动一场大规模反攻。但是鲁登道夫回答,顶多给奥地利人提供7个师。
1917年10月24日凌晨,德奥联军向意大利发动了猛攻,意军望风而逃,象征性地比画了一下就撒开腿开溜了。当时,意大利国王正在意军设在前线的总部中,在德奥联军冲到总部前几个小时才逃走,差点儿做了俘虏。这场战役,意军阵亡1万,负伤3万,被俘却将近30万,另外还有40万部队成了散兵游勇,军装一扔就成了土匪,开始持械抢劫,老百姓好几个星期饱受荼毒。
意大利军队是典型的御敌无方,扰民有术。这场会战称为卡普里托会战,假如不是英法两国立即派来11个师的援兵,意大利战线可能就永远不能再稳定下来了。
当然,德奥联军发动这样猛烈的攻势,取得重大战果后,也已是强弩之末,虽然兵锋距离威尼斯不足10公里,但是攻势只得停顿下来。
1916年12月3日,法国开战以来久掌军权的“迟钝将军”霞飞去职,为索姆河战役的惨重伤亡承担责任,由尼维尔继任法军总司令。
尼维尔曾在法国驻越南、阿尔及利亚和中国的殖民军中服役,1913年还是上校,一战中通过马恩河战役晋升为上将,升迁速度可以说是火箭一般。
为了打破西线僵局,尼维尔计划展开春季攻势,向兰斯和苏瓦松之间的德军阵地发起进攻;与此同时,英军出动3个军,在1个法国军的配合下,在索姆河老战场的北面发起进攻。英军只要突破德军防线,向东移动,就能跟尼维尔的法军会合,一旦两军会合,他们就能合力把德国威廉皇太子的集团军连根拔起,一举摆平。
1917年4月,攻势展开,尼维尔一共投入3个集团军,共53个师、120万人,其中27个师用于大规模机动作战,一旦打开突破口,这些部队就冲上去扩大战果。
德军为了应付尼维尔的进攻,在法军主要突破方向上部署了21个师,另有27个师做反击力量。德军的指挥官威廉皇太子和他的参谋们都非常熟悉尼维尔在凡尔登的进攻路数,他们有一个冬天的时间来适应尼维尔的战术。另外,德军还控制着制高点。
法军派出了120辆坦克参战,结果毫无战果。德军运用了新的战术,第一天就有52辆法军坦克被炸成碎片,另有28辆被炸坏,剩下的坦克不是掉进德国人的壕沟,就是陷在沼泽里。而且这次进攻时的天气对德国人非常有利,法军发动进攻的前夜,就开始下雨,然后变成雨夹雪,在当时的季节,天气应该转暖了,这几乎是一种不可能出现的天气。
法军以英雄般的气概付出了巨大牺牲,但在很多地方,法军的进攻毫无成效。
一名法军坦克指挥官描述了自己看到的进攻:“一场暴风雪横扫我们的阵地,第一批伤员从前线下来了……他们说敌人的阵地很坚固,敌军拼命抵抗。有一个营,确实抵达了山顶,这也许是我们见过的最勇敢的行动,但这个营的士兵大批阵亡,也没能够挡住德军的反攻。一个胳膊吊着、额头缠着带血绷带的伤员坐车驶过我们旁边的时候,大声喊道,德国兵仍然把守着森林,我们用手榴弹袭击他们。一个没了钢盔的中尉,穿着破烂的军装,胸部受伤,缓缓向我们走来说,你们坦克应该跟着我们,我们看到完好无损的铁丝网,如果情况不是那样,我们就能向前走远了,不必在铁丝网前面厮杀。我们走不动了,一名拿步枪当拐杖的下士叫道,有太多吼叫的机关枪,我们没办法对付。德国兵知道我们要在此地发动攻击,他们的战壕布满了兵。”
法军能在前线推进多远,是由德军的防御体系决定的。到了中午时分,德军的后备部队和轻型火炮向前移动。遭受猛烈打击的法军处于疲惫之中,又一次遭受打击,不得不后撤到出发点。第一天战斗结束的时候,法军平均向前推进了500米。
而按照尼维尔的预计,第一天法军应该能前进10公里。索姆河战役的悲惨局面,又一次出现了。第二天,尼维尔继续发动进攻,继续被德军粉碎。尼维尔发现他的前线部队处于崩溃的边缘,士气和弹药都处于危险的低点。士兵们高喊:和平,结束战争,让那些应该对战争负责的人去死吧!军官们感到震惊、无奈、窘迫。很多士兵成天酗酒,拒绝上前线。
但尼维尔仍要求继续进攻。5月3日,在凡尔登战役中幸存的法军第二殖民师,拒绝了进攻的命令。士兵们不仅喝醉了,还将武器丢弃,军官既没有要惩罚整个师的意思,也没有迅速采取严厉措施来规范士兵的行为,结果造成了哗变。哗变在法军中迅速蔓延。
当时的巴黎,出现了大量谣言。于是,总统普恩加莱命令停止进攻,这样的做法等于羞辱了法军总司令。
尼维尔谴责第六集团军司令进攻失败,撤了他的职,因为他的部队最早开始哗变。尼维尔还谴责手下另一个集团军司令米歇勒,米歇勒一开始就认为尼维尔的进攻毫无希望,拒不服从命令,总是公开表达自己的观点。面对尼维尔的指责,米歇勒愤怒地以蔑视的口吻回击:“我从来没有停止警告你,竟敢让我对失败担责任,你知道这种行为叫什么吗?这叫懦弱!”
法军的进攻被迫停止了。在这次进攻中,法军伤亡27万人,德军伤亡16.3万人。最终,法军呼吁士兵们发扬爱国主义精神,回到壕沟进行防守。而士兵们则表示,回去可以,但不愿再参加进攻行动。
这次进攻,没有打败德国威廉皇太子,却打败了法国总司令尼维尔。5月15日,尼维尔被撤职,建议中止大规模进攻的贝当将军继任法军总司令。
这一攻势的失败,成为法军战略的转折点,法军从此不再发动大规模攻势,以避免伤亡。贝当一面惩治带头哗变的士兵,一面安抚广大官兵,保证不再发动新的进攻,只专注于防守,并给他们改善伙食,提供更多给养。法国的军心才逐渐恢复。
在这场得不偿失的春季攻势中,唯一值得骄傲的是英军没有哗变。英军发起进攻的前三天,战果令人兴奋,俘虏了14000德国兵,缴获了180门大炮,平均每天前进了好几公里,这在当时深陷堑壕战的西线,算是重大进展了。黑格一直坚持进攻到5月中旬,这时英军的伤亡已达每天4000人,黑格甚至还想把骑兵送上战场。如果英国骑兵真的上了战场,德军的大炮、机关枪就可以大肆屠杀英国骑兵和战马,幸亏黑格最终没有这么做。
当英军进攻结束时,累计伤亡15万,德军伤亡18万,基本上属于杀人一万、自损九千的自杀式进攻。
在协约国中,法国遭受的损失最为惨重。而且,法国又是个民主国家,言论自由。在长期残酷的战争中,要想使全体国民凝聚成一股力量并不容易,政治家们互不买账,政坛几次动摇。
这个时候,有一个人站了出来,撑住危局,把法国带向最后的胜利,他就是克里孟梭。
克里孟梭是法国政治圈和新闻圈的杰出人物,一个很有吸引力的人,喜欢制造麻烦,具有破坏性,人们恨他、怕他,但又崇拜他。从一战爆发以来,法国政府已经换了四届,这四届政府都把他排除在外,但他代表一股社会力量。
克里孟梭年轻时就是一个非凡的人。他的父亲是乡下医生,因为批评拿破仑三世的帝国被投入了监狱。克里孟梭以父亲为榜样,成为一个激进的共和党人、反君主主义者,一个怀疑、蔑视整个法国政治制度的人。他修完医学课程后,去了美国,正好赶上美国内战。他在美国待了四年,靠教书为生,为一家法语报纸当记者,并与一个19岁的美国姑娘结婚,新娘就是他的学生。克里孟梭一生就结过这么一次婚,有三个孩子。但是结婚七年后,两人感情破裂,就离婚了。
回国后,克里孟梭留在了巴黎。1870年普法战争爆发,法国惨败,拿破仑三世被俘,克里孟梭作为左翼政治家的一号人物,被任命为蒙马特尔市长,后来当了议员,创建了一份激进刊物,为这份刊物写作,为工人争取权利,提倡政教分离等。
克里孟梭很早就提出,要做好战争准备,他把法国丢失阿尔萨斯和洛林看作不能容忍的耻辱。他认为,法德重新开战不但不可避免,而且是恢复世界正常秩序的必经之路。他说:“一个人只有故意假装瞎子,才看不出德国的野心。欧洲每天都在德国的欲望中战栗,德国已经把摧毁法国当作它的既定国策。”所以他坚决主张对德国采取强硬态度。
到1917年,克里孟梭已经76岁,但是仍然像火山一样充满了能量。他每天早晨5点起床,进行两个半小时的和写作,锻炼半小时,然后去办公室,一战期间他一直是法国参议员。由于他知道法国对待战争的方式和各种幕后交易,他就在自己办的报纸上,大肆批评法国政府,结果报纸被勒令停业。
后来,克里孟梭推出一份替代报纸,改了个名,穿了个马甲继续出版,但很快又被禁止发行。在这之后,他再办的报纸老实了一些,但依旧充满批评精神。他认为自己的使命就是提出尖锐的质疑,他说:“讲真话是危险,不讲真话也是危险,我的内心痛苦地平衡这两者。”
克里孟梭的文章嘲笑历任法国政府,也嘲笑将军们,他只欣赏两位将军——福煦和贝当。但法国大兵喜欢他的报纸,他的报纸在军队中每期能卖10万份。
克里孟梭攻击政敌时,言语刻薄,手腕强硬,所以被送了一个绰号“老虎”,让法国政界认为他是一个难以忍受的人。
总统普恩加莱在大战开始时就说过:“只要战争还有胜利的希望,他就会在所有的事情上乱搅和。总有一天,我会说,现在所有的事情都失败了,你一个人去挽回所有的事情吧。”
普恩加莱这句话,很可能是一战中最有预言性的话。事实上,尽管克里孟梭跟这么多人结仇,尽管这么多人恨他,但是谁都无法质疑他的爱国之心,没法否认他的能力,没法抹杀他对德国的恨,也没法不敬佩他打算不惜任何代价赢得战争的决心。既然你永远是反对派,干脆你上台执政吧。
1917年11月,克里孟梭当上了总理,来从头收拾旧山河。他的政府维持了三年多,这在当时是一个相当大的成就,在他之前的政府有的只维持了几个月。他的内阁成员都是一些有能力但没名气的人,这些人没有足够的权力基础来挑战他的权威。他亲自担任战争部长,以直白的方式告诉那些将军,军事上只有他才有最后发言权。
比较有意思的是,克里孟梭上台后,查禁了那些反政府的出版物。这对他是一种讽刺,也证明了屁股决定脑袋这句话,适用于任何人。他把持不同政见者送进监狱,他拥抱银行家、制造商、资本家——那些他一生都在辱骂的人。他做的决定非常简单,无论什么事儿,如果有助于战争胜利就做;无论什么事儿,如果使战争胜利变得困难,那就不干;跟战争无关的事儿,肯定不是一件重要的事儿。当有人质疑他的计划时,克里孟梭就说:“国内政策?我得打仗!外交政策?我得打仗!”
克里孟梭上台之后,把反复动荡的法国政局稳住了。克里孟梭代表主战派,组成的内阁比较坚强,他以不屈不挠的勇气把法国人团结在一起。如果不是克里孟梭,法国可能就崩溃了,这也意味着,一战究竟谁胜谁负就很难说了。
到1917年底,大战的第四个冬天到了。
沙皇俄国战前被称为欧洲最有前途的国家,此时已陷入崩溃之中。沙皇尼古拉二世和他的老婆、孩子都被关进监狱,克伦斯基的民主政府也消失了,列宁领导的布尔什维克接管了这个庞大的国家。俄国的老百姓陷入贫困中,既缺乏食物,又缺乏安全,大多数人厌恶战争,不愿意再打仗了。
英国和法国虽然能够从美国获得各种有用的资源而不会陷入物质匮乏的痛苦,但是这两个国家的人民也开始厌倦战争。人民感到疲惫,政府为打胜仗不计代价地压榨人民。
德国深受经济封锁的折磨,打破经济封锁的希望也不大,似乎要步俄国革命的后尘。
奥匈帝国的情况比德国还严重,百姓生活极度困难,营养不良症四处蔓延,即将来临的冬天很可能没有取暖,没有照明,也没有足够的食物,人们绝望地看着自己的孩子饿死,然后自己饿死。
生活成了一场悲剧,人们开始反对战争,反对那些还想打仗的人。可是,将军们仍然在制订进攻计划。
进入1918年,德国当局认为,各条战线上的形势对同盟国有利,协约国军1917年在西线发动的进攻战役,没有收到任何效果。同盟国仍然占着法国、俄国、罗马尼亚和阿尔巴尼亚的大片领土,以及几乎整个比利时、塞尔维亚和黑山。
德国已跟苏俄签订了《布列斯特和约》,结束了东线战争。德国面临的主要战线,已从两条减少到了一条。奥匈帝国和土耳其在摆脱了俄国这个主要敌人后,情况也大为改观。
德军大本营企图利用这个有利时机,孤注一掷,赶在美军主力到达欧洲战场之前,彻底击溃英法军队。
1918年1月,德国陆军元帅兴登堡上奏威廉二世:“为了使我国在世界上拥有必需的政治与经济地位,我们应当打垮西欧强国。”
2月,军需总监鲁登道夫向威廉二世汇报了他的战略计划:“在西线实施决定性突击……这里将有一场可怕的斗争,从一个地方开始,扩展到其他地段,需要很多时间,十分艰苦,然而将以胜利告终。”鲁登道夫认为,只有在决定性时刻将我们所拥有的一切乃至一兵一卒全部送到西线,才能赢得胜利。
在这一战略的支配下,从1918年3月至7月,德军倾其全力发动了五次攻势。第一次攻势从3月21日至4月4日,主要目标是亚眠,这次战役又称第二次索姆河战役。德军的作战意图是想在亚眠地区截断英法联军,把英军赶往海边,把法军赶往巴黎。但是德军攻至距离亚眠还有20公里的时候,就因军需供应不足,无力进攻。经过半个月的战斗,德军突破了英军防线,前进了60多公里,但没能实现作战意图。
第二次攻势,德军从伊普尔附近向英军发动进攻。4月底,法国援军赶到,在英法联军的猛烈反击下,德军只得停止前进。这次战役中,德军虽然前进了15到20公里,抓获了许多俘虏,但损失了14万人,还是没能实现战略目的。
第三次攻势,德军集中进攻提埃里堡和巴黎方向的法军。当时的优势仍然在德军一边,德军在西线有204个师,英法只有180个师,德军首先打败了法军,俘虏6万,并趁势冲破缺口,重渡马恩河。但这个时候,法军得到了新生力量——数万美国棒小伙子的支援,挡住了德军前进的步伐。德军损失了13万人,虽然到达了离巴黎仅60公里的地方,可是没能给法军以歼灭性打击。
第四和第五两次攻势,同样没有取得预期的战果。五次连续的攻势,德军虽然几次突破了英法联军的防线,给敌人以重创,但这些局部胜利并没有什么战略意义。相反,德军损失惨重,死伤、被俘、失踪100万人,也是得不偿失。
协约国虽然力量受到很大削弱,士气不振,但美国的参战使协约国得到了源源不断的军事装备和弹药,特别是有了100多万生龙活虎的棒小伙子,协约国的实力迅速得到补充,力量大大加强。
在德军的五次攻势中,并没有像英法联军那样大量使用坦克,但是德国人大规模使用了另一样大杀器——毒气。
德国人从1915年就开始使用毒气,但那个时候的毒气技术比较落后,取得的战果也不是很明显。德国人最初使用的毒气是氯气,可以用面具或其他简易的手段来防护。最初使用的攻击技术也有很多缺陷,就是靠毒气罐来放毒气。毒气形成的气团会受到风向和风速的影响,毒气罐很笨重,运输和装置都很困难,也只能装在表面阵地,装好之后,可能要等几个星期才能用,随时都可能发生意外的危险,对友军的杀伤可能与对敌人的杀伤是一样的。
德国人后来发明了毒气炮弹,有效克服了上述缺点,基本上不受风力影响,发射也不需要特殊训练。美中不足的是,用炮弹作为容器,载气量太小,必须要发明威力更大的新玩意儿才行。
于是,德国人又发明了光气和芥子气。特别厉害的是芥子气,它是一种持久性气体,会在皮肤上产生严重的水泡,而且恢复得异常缓慢。芥子气的持久性强,只要极少的分量就会给人体造成极大的伤害。芥子气的危害遍及全身,沾到皮肤,则皮开肉绽;沾到眼睛,则双目失明。电影《战马》里边的艾尔伯特就是被德军的毒气伤到了眼睛。后来侵华日军也曾在东北大量制造和储存芥子气,杀伤我大量军民。战败之前,日军将大量芥子气仓促埋在地下。前些年,在东北地区的建筑工地,还挖出过日军埋藏的芥子气,造成不少人双目失明或视力受损。有一名工人,出于好奇,喝了一口,当场死亡。
1917年7月,德国人首次在西线使用芥子气,六个星期内就使英军负伤者达2万人以上。在1918年的五次攻势中,德军大规模使用毒气突破了英军阵地,美军也因德军的毒气而损失惨重。
此后,英法两国也开始大规模生产毒气,你有我有全都有,大家一起来投毒。
1918年3月26日,协约国成立了联军统一指挥部,由法国陆军元帅福煦出任联军总司令。
在顶住了德军的五次攻势后,从7月18日起,联军展开反攻,攻击方向是德军阵线上的三个突出地带。以法军为主力的四个集团军,率先对马恩河发起进攻。8月8日,以英军为主力的联军发起了对亚眠突出地带的进攻,英军以坦克为先导发起突然袭击,驻守该地的德军七个师全军覆没,这对德军的打击很大。鲁登道夫后来回忆这一天的惨败时,沮丧地说:“8月8日是这次大战史上,德军最黑暗的日子。”
到9月3日,德军被迫撤至兴登堡防线,亚眠突出带回到了协约国手中。圣米耶尔突出带虽然对德军有重要战略意义,但由于马恩河和亚眠突出带的失守,德军兵力严重不足,在联军发动进攻之前,德军主动从这里撤出。
9月26日,协约国军向德军发起总攻,战斗首先由美法联军在南翼马斯河—阿登森林地区打响,接着英军在西部开火,比利时国王阿尔贝统率的比军在北边配合英法联军发动攻势,在战线中段的法军也发起了牵制性进攻。
协约国军在不同日期从各段战线分别发起全面进攻,目的就是要分散德军兵力,从而使德军陷入被动挨打的不利局面中。
到1918年9月28日,在联军的攻击下,兴登堡防线全面崩溃,比利时开始收复国土。至此,德军败局已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