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我不是木头呆子啊（1/1）

我一头栽进我的命运，就像跌进一个深渊。

——《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

报完道出校门，妈妈在门口和一堆人聊着天。嵇若光磨蹭着走过去，其中有个阿姨笑着看她说：“十四班啊，全校最好的班呢。”

她的心里有些苍凉，然而还是免不了漫上一分半点残余下的骄傲，心里想，当然，毕竟我只比县里最好的中学少了两分。因为这句话，连妈妈脸上也难得带了点笑容寒暄着。

突然，阿姨扭过头：“对了，听说你们班有一个Y中转来的？学习很厉害？”

嵇若光当然记得：“是的，他叫陈落白。”她的心里免不了涌上一种很奇怪的情感，仿佛是有一点自豪，就像刚刚为自己自豪一样。她不免又有些疑惑，然后最终还是归结于因为这样一个很厉害的人物跟自己同在一间教室学习。

那可是Y中呢。

聊完天，妈妈的心情似乎已经平复了不少，平静地带她回家。妈妈骑车，嵇若光一路坐在小电驴上，耳边只有呼呼的风声，沉默中谁也不知道谁在想着什么。

一回家，还没打开门，饭菜的香气就迫不及待从门缝中挤出来。爸爸围着围裙笑呵呵地走出来，手上还拿着锅铲：“今天是我们嵇若光同学上高中的第一天！快回来吃大餐啦！”

嵇若光看着爸爸头上的汗珠，不自觉中竟然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含糊地应了一声，拉开椅子坐下来沉默地开饭。妈妈一面夹着饭菜，口中的话依然慢条斯理，讲来将去还是那么几句大道理，“好好学习”“一雪前耻”……爸爸阻止未果，嵇若光就这样听着应着，一边加快了扒饭的速度，终于得以用写作业的接口溜回书房。

她的笔就这样悬在作业本上，脑海里开始莫名其妙地勾勒起那个今天第一次见面的少年，反复摩挲着他那一句带着笑意的“哦，是同学啊”，心不自觉漏跳了一拍，回过神来嘴角不知为什么弯了一弯。

正是这一细小的变化才将她快速惊醒，赶紧埋头奋笔疾书。真好啊，他们可以在一个班学习。专注写作业前，这是嵇若光想起的另一句话。

……

接下来的生活如同嵇若光记忆里的每一天一样稀疏平常，无非刚刚踏入高中校园的学生们焦头烂额地适应着高中的全新学习生活，嵇若光当然更是卖力地每日把头埋在书堆里，因为她毕竟时刻不敢忘记自己高中“复仇”的重任。

哦，如果有什么能在嵇若光学习时吸引她的注意力，那也许只有“陈落白”三个字了。适应高中的学生中并不包括陈落白，毕竟他已经上过一年高中，只是休学而已。他自由潇洒，悠闲自在，却经常在各科老师的口中传颂。同样，这个名字作为高频词，常常出现在女孩子们“陈落白！”的惊呼的声音中，每逢这时嵇若光就会抬起头。

她不理解这是因为什么，可是她的耳朵好像装上了一个名为“陈落白”的雷达，无论上一秒有多沉浸在题海中，只要提及这三个字就仿佛触动了她最敏感的神经。

高中的天，总是一抬起头来就能看到瓦蓝瓦蓝的背景上，洁白的流云像时间一样流过。偶尔飞过飞机，划开长长的痕迹，让人忍不住去想，飞机上的人，飞过这片土地时，知道有人在注视着他们吗？他们从哪里来，去到哪里，又各自有着怎样神奇的际遇？

神奇的际遇。作为英语课代表的嵇若光近日确实有神奇的际遇。当她费力地捧着高高的作业本送到办公室时，突然发现办公室的后门处有一处栏杆，每天傍晚倚在那里就能看到落日毫无保留地从操场划下地平线。

最重要的是，喜欢打球的陈落白，每天傍晚都会抛弃晚饭，雷打不动地在那里打篮球。

这成为了嵇若光最近的秘密，又或者是她新发现的本能。每天傍晚的落日似乎成为了一场盛筵。晚风习习，她倚着栏杆远远地看他的背影，直到暮色降临，吞没一切。

那一刻，她有一种幻觉，自己就是言情里的女主角。可惜每日的落日恰恰是辛德瑞拉午夜的钟声，暮色一旦降临，她不得不丢盔弃甲，带着一丝害怕被看穿心事的模样，回到教室，回到熟悉的平凡生活中。

这一切似乎被向来心细如发的同桌顾奚发现了，在她又一次红着脸溜回座位时笑着打趣她:“若光，你是有喜欢的人吗？为什么每天傍晚都会看到你脸红成这样？”

嵇若光心头一颤，反应过来时慌忙摇着头，好在顾奚并没有在意，她托着头已经沉入了自己的思绪。好一会之后，她才推了推嵇若光的胳膊：“对了，你觉得我们班的陈落白怎么样？”

嵇若光说不清楚自己的内心为什么竟然会涌起一阵酸酸的感觉，或许是因为，陈落白不属于任何人？所以她才能从很多不同的人口中听到他的名字。说不上是怎么样的想法，她涩涩地开口：“不怎么样，你喜欢他吗？”

她不知道自己在回答之后为什么还要加上后面的问句。

顾奚沉浸在自己的兴奋中，没来得及发现嵇若光的奇怪，她兴奋地开口，似乎还带着娇羞轻轻捶了她一下:“那当然，那可是陈落白耶，长得帅，成绩还好，对了，家境也好，你还记得开学家长代表发言时那个干练的女董事吗，那就是陈落白的妈妈……”

顾奚喋喋不休地说了半天，最后笑咯咯地用一句话做总结：“若光，我看除了你这样的木头呆子，没人会不喜欢陈落白。”

嵇若光的嘴唇张张合合，似乎有些干涩，她看着顾奚说起陈落白是神采奕奕的双目，刚想要说出些什么，班主任田莉已经走到班上，将班上的吵杂声连同她的话一起堵在喉咙里。

她真想说，不，没有人不喜欢陈落白，包括我。

我好像也喜欢陈落白，有点。

我不是木头呆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