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时势造英雄（1/1）

吴王乍见石要离，十分失望。

伍大夫看错人了，像这种身长不过三尺的小矮人，能成得了什么大事呢?

吴王明显的露出不快的神色，甚至不赐坐。

石要离觉察到吴王的心意，于是也只稍微点头示意，未曾拱手长揖。

二人之间，弥漫着紧张的气氛。

伍子胥见状，便向石要离说道:

“子胥尚有急事待禀，石公先至邻室歇息吧。”

等石要离离去后，伍子胥立即向吴王说道:

“大王!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石要离乃是天下英雄，大王应当礼遇他。”

吴王失望地摇摇头，道:

“一见此人是个身长不过三尺的小矮人，便知不会有何大作为。”

伍子胥再次说道:

“大王!其人虽矮，然的确是个少见的英雄。”

“英雄?”

吴王听到“英雄”这个称号，嘴角不禁浮起嘲弄的笑容。

“那么，寡人想请教伍大夫，伍大夫可知此次为何求才?”

“为除亡命卫国的庆忌王子。”

“伍大夫可又知，庆忌王子为何等人物?”

“庆忌王子乃是力敌万夫的勇士。”

“既然伍大夫知庆忌王子是此等人物，为何偏又找来这个小矮人石要离来担此重任?”

伍子胥摇摇头，答道:

“大王见石要离矮小的身材，难怪会有这种判断。不过，子胥曾亲见，石要离仅以口舌，即逼死比庆忌王子更为高大凶猛的焦休忻。”

伍子胥将这件事的始末，详细告知吴王阖庐。

吴王闻悉，大为惊讶，道:

“寡人实在不该以外在的容貌，来判断一个人的能力。为了弥补寡人方才失礼之处，决定设宴招待石要离。”

于是吴王设下盛宴，特别宴请石要离。

吴王亲迎石要离上座，与当初的态度有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变。石要离也拜伏道:

“大王对海边小民如此厚待，小民真是受宠若惊。”

石要离此时才行君臣之礼。

吴王说道:

“由伍大夫处，得知爱卿智勇双全，举世无双，特邀前来共谋大计。今寡人欲除心腹大患庆忌王子，爱卿有何高?”

石要离鞠躬说道:

“要除庆忌王子，简直易如反掌。”。

听到石要离的大言豪语，吴王愣了一会。庆忌王子是何等勇猛之人，而面前的小矮人竟一无所惧，吴王不得不再次说道:

“庆忌王子因其父被杀，王位被夺，亡命于卫，已向卫国借得三万大军，布于吴国河口，窥伺我国。为使我国百姓生活和乐安定，此人非除不可。不知爱卿有何妙策?”

石要离没有回答，反而问吴主道:

“庆忌王子所有的三万大军中，可有吴国逃兵?”

“庆忌王子的大军中当然有吴国兵士。事实上，他早已秘密地招募那些逃兵。”

石要离一听，喜道:

“好极了，这就好办了。”

“爱卿有何妙策?”

石要离换上严肃的表情说道。

“庆忌王子招募逃兵，我们可善加利用这点。”

“如何利用。”

“大王可因‘讥谤大王’之名，杀要离妻儿，断要离左腕，要离再逃往庆忌王子之处，成为其心腹，到时再随机应变。”

杀妻断腕，多么恐怖的计策。

吴王不忍，久久才开口道:

“寡人虽极欲除掉庆忌王子，但寡人绝对不能杀爱卿之妻，断爱卿之腕。”

石要离平静地说道:

“大王应知，若欲得大事成功，必得有所牺牲，要离意付出一切。”

吴王阖庐仍旧犹豫不决，道:

“杀爱卿妻儿，岂不断了爱卿后嗣，寡人不能为也。”

此时，伍子胥插口道:

“大王!石公为吴，忠义不畏死。大王若忧石公子嗣戚绝，可待此事成功后,再许配一女予为其妻。大王别再犹疑，请接受石公一片心意。”（这是英雄吗？实在搞不清古人的脑回路，杀妻杀子正道。）

吴王终于接受了伍子胥的谏言。翌日早朝，即在百官之前宣布道:

“齐人石要离讥谤寡人，罪不可赦。今斩其左腕下狱，再派兵士往齐杀其妻儿，以警众人。”

朝廷百官面面相觑，大为吃惊。

石要离隐避数日后，便渡吴江，往见庆忌王子。

庆忌王子心疑，拒绝会面。

石要离在阵地门前脱下衣服，露出左腕伤痕，大声痛哭道:

“吴王以不实之罪加诸于我，今千辛万苦来到这里求庆忌王子又遭拒。要离的命运为何如此悲惨。”

庆忌王子得报知石要离跪在阵地前痛哭，便召石要离前。

猛然一见，眼前此人身材矮小，断腕之处尚留黑血。

庆忌王子得部下所报，已知其人遭遇，但还是伴装不知地故意问道:

“你以何罪招吴王严惩而逃至此?”

“吴王谓小人讥谤，而杀小人妻儿，断小人左腕。”

“仅是诽谤之罪，会遭至此?”

“小人不过说道，现今吴王阖庐杀害先王而篡夺王位所行所为与逆贼无异。吴王便指小民讥谤。”

庆忌王子闻此言，心有所感，泪如急流而出。

“说得好，阖庐王是吴国逆贼。现在人民都这么想的吗?”

“因怕招祸上身，大多敢怒不敢言而已。不过依小人之见，大家都深切盼望庆忌王子能够早日回吴继承王位。”

庆忌王子此时更是泪如雨下，对石要离已毫不设防。

“你为何来找我呢?”

“小的不过说实话，便遭家破人亡，此仇非报不可。又闻庆忌王子自先王被杀之后，便纠合合同志欲夺回王位，因此特地前来，加入阵营，共谋大事。”

庆忌王子感动地看着石要离，道:

“本王子哪里会拒绝你的这一份心意呢?我们一起共复仇大业吧。”

“谢谢王子。”

石要离叩头感谢。

数日后，庆忌王子唤来石要离，询问吴国内情。

“听说，吴王阖庐任伍子胥为军师，伯嚭为大夫，培养将领人才，训练兵士，国力日强，可有此事?我等兵力不足又缺乏良将，要报父仇，恐怕是难上加难。”

石要离笑道:

“殿下何必挂心，此事不足为虑。”

“哦，怎么”

“事实上，伍子胥与阖庐之间的情谊已淡。伍子胥早归隐田园，今吴国国政全靠伯豁扶持。现正是殿下进攻的好机会。

庆忌王子闻此言，脸色一变，怒视石要离，斥道:

“胡说!伍子胥先是阖庐的救命恩人，继又助其获得王位，君臣之间情义深厚，岂言已淡。你必是他们派来的奸细，来诱本王子上当。”

庆忌王子怒火中烧，立即呼来兵士。

“来人!把这奸细拖出去斩了。”

兵上立即出现，架起石要离，正要走向门外。

但见石要离只是以嘲笑不屑眼光瞪着庆忌王子，说道:

“王子乃贤明之士，为何不能判断是非，明察秋毫，反而枉杀无罪之人。小人并非惧死，乃因妻儿之仇恨未报，死不瞑目，所以特来此地，欲告王子此事，以代报小人妻儿之仇。”

庆忌王子闻言不解，于是出手制止兵士的行动，问道:

“在你临死之前，还有何话好”

石要离只是沉默，并不回答，庆忌王子再次开口道:

“有什么话快说。”

石要离故意摇摇头，道:

“反正王子不会相信小民之言，小民还要说什么呢?还是把小民拖出去杀了吧。”

庆忌王子果然掉进石要离的圈套，以为必有重大消息，心里十分焦急。

石要离沉默了一会儿，才点点头说道:

“庆忌王子与吴王有杀父之仇，小民与吴王有杀妻之恨，王子与小民立场相同，所以小民至此欲与王子共讨吴王，而来提供消息。谁知，王子对情势的判断根本错误，既是如此，小民也不必多言。”

话中明显的带有侮蔑之意。

“情势判断错误?此话怎讲?你所言若是事实，日后本王子必当为你讨回公道，为你妻儿报仇。”

庆忌王子已经完全上钩了。

石要离并未回答庆总王子的问题，只是说道:

“小民在临死之前，也不必怕王子发怒。事实上，王子可说只懂得理论，未顾及现实，而理论与现实并非都一致，有时还可能站在相对的立场。”

庆忌王子想着石要离这番话，“理论与现实并非都一致，有时还可能站在相对的立场。”想来石要离必知吴国的重要机密。

为了刺探秘密，庆忌王子说道:

“你若能助王子伐吴，必赐你高官厚禄，荣华富贵享用不尽。快把你知道的说出来吧。”

石要离答道:

“小民那里是贪慕富贵之人，只因妻儿无辜被害，心有不甘，想起庆忌王子与小民境遇相同，故特来投拜。”

石要离接着说:

“王子!吴王与伍子胥在过去的确情谊深厚，然如今，两人之间，情谊已不复存在。”

“你是说他俩已越来越疏远了?为什么?”

“王子想想看，当初伍子胥为借得吴军伐楚，而助姬光王子夺王位登基，二人利害关系可谓一致，然如今二人却早已同床异梦，姬光王子称王之后，心意已变，其实，谁愿意让安定的国家再卷入他国的争战之中，因此伍子胥与姬光王子之间，也就愈不和睦了。”

“真是如此?”

庆忌王子惊问道:

“楚平王、费无忌死后，已为王的姬光王子更谓‘楚平王、费无忌既死，爱卿何必再言报复?’反对伍子胥伐楚的计划。自己的目的达成之后，便将昔日的约束弃如敝尸，伍子胥当然愤慨。小民着实看不过，出言责备吴王的背信，不料因此遭杀妻断腕的惨运。”

楚平王、费无忌已死是事实，石要离左腕已断亦是事实。而姬光王子称王之后，必也不愿再卷入争战之中。庆忌王子对石要离所言深信不疑。

庆忌王子想起方才无礼的态度，不禁悔恨、惭愧地说道：

“庆忌多疑，误会了你，还请释怀。若我们攻打吴，你认为可有胜算?”

“现在若不立即发动攻击，恐怕机会将永远丧失了。”

石要离转身走到卫兵旁，说道:

“小民该说的都说了，王子可以杀了小民。”

庆忌王子急忙拉回石要离，说道:

“本王子正需要贵公相助，贵公何出此言？贵公方才说现在若不立即发动攻击，机会就将永远丧失，那么就请贵公助我一臂之力，共商伐敌之计。”

石要离答道:

“不过，此事事关重大，不得轻举妄动。请王子给小民二、三日，待小民好好想想。”

数日后，庆忌王子和石要离在花舟上共饮美酒游吴江。庆忌王子禁不住问道:

“该如何讨伐阖庐呢?”

石要离答道:

“阖庐先杀先王，继又杀王弟掩余、烛庸，民怨颇深，而其唯一能依恃的伍子胥，又因伐楚计划，与之决裂，伍子胥甚至弃官归隐田园。阖庐如今可说是完全孤立。庆忌王子不妨密函伍子胥，邀其内应，共伐阖庐。并应允其所求，一登王位，即出军助其伐楚，伍子胥必定不会拒绝。”

庆忌王子闻言大喜。若能得伍子胥之助，胜利在望。

“不过伍子胥肯为内应吗?”

庆忌王子耽心地问道。

石要离以武断的语气答道:

“伐楚乃是伍子胥活着的唯一目的，且王子贤明又为先王之子，登基乃理所当然，王子要助其伐楚，伍子胥那里会拒绝呢?王子何必畏惧?王子为何总是疑心过重，方才王子欲斩小民，不也是疑心病作祟吗?”

石要离大笑道，庆忌王子也不好意思的笑了。

“今日得贵公之助，明日必得天下，本王子不会忘记贵公之恩。”

此时正值盛夏时节，河边莲花朵朵盛开。

庆忌王子摘下数朵莲花，合为一个大杯，盛着美酒，向石要离劝酒。

“小民腕伤未痊，不宜饮酒过量，还是王子自己享受吧。”

庆忌王子猛饮数杯后，脱下上衣，躺在甲板上，呼呼大睡起来。

腰间的护身匕首掉落一旁。

石要离一旁沉思良久，走到庆忌王子身旁，轻声叫道:

“王子，小心受凉，起来吧。”

石要离在一旁叫了几声。庆忌王子似乎正沉醉于王位的美梦中，嘴角浮起浅浅的微笑，一点也没有醒来的迹象。

石要离小心翼翼地拾起废王子身旁的匕首，猛力刺向废忌王子的心脏，废忌王子抽搐了一下，便不再动了。

远处的护卫见状，立即奔来欲捕石要离。

石要离静静地站着，对拥来族捕的兵士说道:

“我石要离临死之际，尚有三事不解。为了别人忍杀妻儿，难道是不仁吗? 为了新王而杀先王之子，难道是不义吗?为了别人而伤害自己，难道是不智吗?石要离任务已了，不再留恋尘世。”

说完，石要离一跃，投入滚滚吴江中自尽。日后，吴王和伍子胥得知，特以王侯之礼厚葬石要离，并追赠官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