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孙武返齐（1/1）

伍子胥本拟奏请吴王挽留孙武，马上整装入殿，觐见吴王。

可是，行至宫门却被侍卫挡驾在外。

伍子胥怒目直视，侍卫淡淡地说

“大王刚猎罢归来，正于后殿款宴，大王有令。任何人律不准入殿。”

伍子胥大怒叱喝道:

“我身为宰相，事关国家重事，竟不得见大王。”

侍卫呐呐地说:

“大王之命，小的不敢违抗。”

伍子胥无奈，只得败兴而回。此刻倍感怅然，喟然叹道：

“孙元帅欲离开吴国的心情，我总算体会到了。”

于是，回家令家人备酒宴，为孙武饯别。

可是一至孙武处，却不见孙武，只一童子应门说道:

“元帅身体不舒服，正在休息。”

伍子胥问道：

“未用膳即休息?请传话，我伍明辅来访。”

童子接着说:

“元帅早料伍明辅将来访，因而交代，伍明辅若来，此刻不便相见，有事明早再商谈。先生请回，勿怪罪。”

伍明辅心想，孙武此刻心情定是百感交集，实也不便打扰，于是就此回去。

吴王因昨夜笙歌宴乐，酣睡终日而不上早朝。

孙武早料此事，只好等到下午进官见吴王。

吴王宿醉未醒，睡眼惺忪地问道：

“孙元帅，何事清早来奏?”

孙武见此情形，虽心有所感，亦不动声色，缓缓地说道：

“大王，我孙武自投靠吴王以来，承蒙吴王垂爱。而今吴国威势已定，国内人才济济，我的去留，实无关紧要。近日忽闻乡人来报，家乡老母病危，所以奏请大王准臣回乡探望老母，薄尽人子之道。”

吴王听完后，顿时神情愕然，说道：

“元帅佐我，功盖群臣，我本打算赐卿厚禄与我安享太平之世。然而今日元帅既然思母心切，为人子者，母危之际无法随侍在侧，实乃不孝。寡人虽不愿元帅回去，可是不能因寡人私爱而陷元帅于不孝之罪的希望元帅回乡之后，亦将能如从前一般，效忠吴国。”

此番话冠冕堂皇，却丝毫没有挽留的诚意。

孙武听完拜伏道:

“承蒙大王厚爱，微臣不胜感激。吴国现有大将伍明铺、伯嚭辅佐大王，我可放心回去了。”

吴王又说道:

“嗯，......，元帅有此孝心，寡人亦不便拒绝，只希望元帅来日若有事，寡人随时欢迎你。”

孙武告别吴王后，一出宫门，即见伍子胥静候在一旁。

伍子胥一见孙武，即趋向前问道：

“元帅与大王请辞否?”

“是的!”

伍子胥心想，吴王想必不会答应。岂料，孙武表示，大王已准。

伍子胥愕然惊问:

“大王已准?”

孙武豁然微笑道：

“人生聚散无常，分久必合，合久必分，此乃生命常理。伍明辅，十余年的深厚交谊，我会铭记在心，善加珍惜。今日一别，实也时势所趋，希望你莫伤悲，也多珍重。”

伍子胥默然无话，挥袖拭泪。

孙武再说道:

“此去经年，或为永别，或将再会，无论如何，此生不忘伍明辅之情。”

说着，豪情地跨上马背。

此刻，自宫殿急驰而来一辆马车，及时叫住孙武。

孙武回头一望，循声问道。

“所为何事?”

两军侍卫匆匆赶来，呈上一只厚重的珠宝箱，递给孙武，说道：

“大王有令，箱中稀世珍宝，尽数赠予孙元帅，务请元帅带回，此乃大王心意。”

孙武摇头笑道。

“大王如此垂爱，我心领矣。只是我乃空手来吴，今日必也空手回乡。请转达大王，大王的好意，我心领了。”

孙武潇洒地挥手示意，转头向伍明辅领首道别。

瞬间，双脚一蹬，急驰而去。

伍明辅目送孙武远去的背影，黯然垂泪，不胜感慨。

从吴国至齐国，沿途山河，仿佛依旧，而人事的变迁却已动如参与商，孙武见此情景更是感慨万千。

不久，进抵一山，熟悉异常，勾起孙武无限的回忆。

原来，此乃吴楚边界，箕山。当吴楚大战时，两军曾在此僵持良久，而后展开激烈的交战。。

孙武放眼展望林木蓊郁的山河，顿时想起，当年满山尸骨，血流遍野的惨酷景象。

胜败已定，几年激战空得浮名，然而，其间多少战士平白牺性。

顿时，一首诗窜入孙武脑海：

泽国江山入战图

生民何计乐樵苏

凭君莫话封侯事

一将功成万骨枯

好个一将功成万骨枯。孙武颇感自责，精研兵法于世何用?

蓦然，想起一人。孔子不知用兵之事，却能轻取失土，我孙武一生精研兵法，却牺牲百万士兵而一无所获。

孙武想着，大有不胜唏嘘之慨。

离开吴国三天后。

日暮时分，孙武抵达边界处，见天色已晚，于是寻找山野人家，以便投宿。

只见深山幽谷处，四野无人。遍寻良久，赫然瞧见一户人家，座落于重叠山峦中，柴门深掩。

于是孙武向前叩门打扰。

此户人家，人丁单简，只见一年约八十岁老妇，一约莫二十四岁的妇人，及一年约两岁的伶巧女孩。

是夜，孙武用膳已罢，即上房休息。

于睡梦中，孙武突然被阵阵啜泣嚎哭的声音所惊醒，莫名之余，孙武循声而出。

结果赫然惊见，此户人家，一家三口皆跪于灵堂前，嚎啕痛哭。

原来，当夜正巧为其亲人忌日，所以当晚祭祀作法事。

孙武侧立一旁，呐呐地安慰老妇人，并问道：

“老夫人，今晚是为谁做法事?”

只见老妇泪流满面，拾头望少妇一眼，悲愤说道：

“是她的丈夫，也是我的孙子，十几年前，我儿出征战亡，去年连我孙子也阵亡了。唉! 呜呜......”

孙武闻言，颇有感慨，再问道：

“你的孙子，死于何役?”

老妇涕泣，说道：

“到底死在哪里，我们怎么知道，连尸骨都没收。只知道，我儿子之所以死，是有个从齐国到吴国去的一位叫孙什么的统帅的战争。”

一听此话，孙武更感汗颜。思及辅佐吴王征伐楚国，及伍子胥报仇之事。而今，但见一群妇孺于灵前涕泣的光景。不禁百感交集。

残酷的战役，背后隐藏多少无辜家属的悲哀，人间至情，有何比得过父死子亡更加悲惨?

孙武本欲表明立场。然而，心想，如此一来实也于事无补，只好尽心安慰老妇。

次日，孙武告别老妇一家人，动身出发，临行之时。将身上值钱之物尽数留下，对老妇人言道。

“老夫人，因孙武这人而使你家困顿至此，我很难过，不过，就我所知，孙武已经离开吴国归隐乡园了，所以今后不会再有战事了。”

老妇愤愤地说:

“我儿子、孙子都死了，再战又能如何?”

此话凌厉而无奈，令孙武无言以对，只得默然辞别。

孙武行至齐国境内，突有近乡情怯的感觉。心想，离别十余年的家人，不知可安好无恙?

面对故国山河，内心的感慨更是难以言喻。

只见一山一川，一林一木，都是故国深切的情谊。

将至齐国都城时，孙武策马驰骋至一片青翠原野，此乃孙武小时候与同辈玩耍嬉戏的地方。

正巧，当时也有一群小孩，于草原上玩打仗的游戏。

联孙武看此情形，暗自忖道。

“我年幼时，在此玩捉迷藏的游戏，而今日小孩竟已模仿大人，玩起打仗的游戏了。”

孙武想就近观察，那群小孩的“战况”，于是趋马打至草原中央，勒马而至，兀自观看。

那群小孩一见陌生人来到，竟都停止打仗，而奔驰至孙武处，团团围住孙武。

其中一名小孩，年约十二、三岁，生得气宇不凡，伶俐聪颖，走向前来，愤愤地对孙武说:

“你是谁?没有我的允许，竟敢擅入我营，当以军法处斩，你知道吗?”

此一孩童，虽然年轻稚幼，然而观其气势，却颇有大将之威。只见他剑拔弩张，一本正经的架式。孙武故意下马向其叩头言道：

“小将军，我不知道这是你布署的阵营，因而擅自闯入，请你恕罪。”

该孩童一听，顽皮地露齿而笑，说道:

“不知者本无罪。伯父颇知兵法的样子，所以本将特别赦免你。”

孙武竟也朗声笑道：

“谢谢小将军不杀之恩。”

随即又问道:

“你是谁家孩童?”

那少年踌躇一会儿，说道:

“我告诉你我爸爸是谁，你可能不知道，但如果你听到我祖父的大名，你一定会大吃一惊。”。

孙武朗声长笑，故意装出一副吃惊的神色，问道：

“哦?那么你祖父是谁呢?”

只见该少年，志得意满，意气昂扬地说:

“你应该不会不认识孙武元帅吧!我祖父很厉害，他帮助吴国大败楚国。”

孙武听到这话，一时讶然，目瞪口呆，久久才冲口说道：

“你是孙武的孙子?”

随即激动地握住少年的手，说道。

“我就是孙武，你的爷爷孙武。”

少年被这突来的举动吓住了，愣愣地望着孙武。突然哇地一声抱住孙武，哭道:

“爷爷，我好想你。”

原来，孙武有三个儿子，分别是孙驰、孙明与孙敌，而此少年乃孙明之子，名叫孙滨( 后改名为膑)。

孙武回至家中一看，阔别十余年的儿子，皆已迈入壮年，自己的美妻也已成老妇，年华虽不再，骨肉间的亲情却仍依旧。

孙武居家日久，渐渐发觉，孙膑对兵法具有强烈的兴趣与才华。

一日，孙膑对孙武说道：

“爷爷，您是伟大的兵法家，您的兵书，我已经看了近百遍了。我常想，除了爷爷您以外，再无人能写出这样高妙的兵书了。”

孙武朗声说道：

“傻孩子，这本书还没写完呢!”

孙滨慌忙辩白道:

“我知道啊!所以我想请爷爷继续写完，不然，等我长大，我再帮助爷爷写。”

孙武闻言开怀大笑，心想，也许是血缘关系吧!可是在孙武心中丝毫没有考虑到将孙子列为兵法的继承人。

孙武早已打算归隐田园，拜师孔子，从此放弃研究兵法。

孰料，自己垂爱的孙子竟对兵法热衷异常。

一日，孙武对孙滨说道：

“爷爷身临百战，深知战争之害。因为战争，有诸多百姓平白牺牲了。你还小，不解人情世故，爷爷只希望你好好用功读书，不要再研究兵法了。”

岂料，孙滨毅然答道：

“我当然知道战争可怕，可是国家为图长存，没有战争是不可能的。就好像你不打人家，人家也会打你啊!”

这番话，令孙武颇感讶异，只好故意逗趣地说道：

“你觉得研究杀人的方法有趣吗?”

孙滨竟然睁大双眼，尔后，正色说:

“兵法不是研究杀人，而是研究存活之道。我看完爷爷所写的兵书，就有这种感觉。”

孙武一听，吃惊地说道:

“没错!兵法的目的是希望不战不伤亡而能屈敌人兵马，但是，历代君王大都好大喜功。穷兵黩武只为歼灭敌人，所以兵法还是不要研究的好。”

孙滨却顽皮的笑着说:

“爷爷在吴楚战争中大获全胜，我也要认真研究兵法，来日像爷爷一样做元帅。”

孙武面对执拗的孙子，只得笑笑地摇摇头，说道:

“你既然这么有兴趣，我也没办法阻止，只希望你心志要坚定，不要被人利用。”

语毕，孙武对孙滨研读兵法之事即不再多言。

转眼，孙武回乡已近把月，这期间，孙武曾拜访晏婴，岂料扑空而返。

原来晏婴因反对伯姜公主嫁吴王之事，而得罪奸臣梁丘据，为其所陷被贬他乡，行踪不明。

一日，齐王派人召见孙武。

齐景公对孙武说道:

“寡人闻卿已回国。如卿之才，寡人日后将重用你。”

孙武拜伏道：

“大王，敞人不才。年迈力衰，想将有辱大王期待。”

孙武认为齐国奸臣当道，当然无意留仕朝廷。

齐景公又说:

“吴国因为卿的辅佐，国势速增，卿若佐我，料想吴军势必不敢犯我。”

孙武答道:

“有我在齐，伍子胥在吴，吴国势必不敢犯我。倘若吴军他日来攻，我誓必挺立阵前，奋力抵御。否则，恳请大王赐予我归隐田园，以享余生。”

齐大夫梁丘据知道孙武拒不干政之后，大喜。因为孙武的深思熟虑早为其所顾忌。一旦孙武得齐王重用，那么自己将无立足之地了。

孙武归隐后，一直想动身前往鲁国，拜见孔子。

忽然，一日，意外地，子贡（孔子弟子）前来拜访孙武。

原来，孔子已仙逝，子贡为达成孔子遗志，特自鲁国赶来，对孙战说道:

“夫子有言，希望孙元帅能致力和平，莫再兵伐相残。”

子贡随即又说道:

“夫子认为，齐国他日恐将伐鲁，希望孙元帅及时制止干戈再起。”

孙武感慨地说道:

“此事请勿挂心，有我在齐，此事必不致发生。”

孙武仰慕孔子已久。至死未能面晤，此为孙武毕生最感遗憾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