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中州镖局（1/1）
洛阳，居天下之中，因地处洛水而得名，同时也是大运河的中心，华夏民族的发源地之一，漫漫长河中共有十三个王朝建都在此。这日，晴空明媚，蝶虫在花间飞舞，阵阵和风掠过林间，带来花草与稻田的清香。远处二人一马缓缓走来，一十五六的少年牵着马走在驿道上，少年说不上秀气，但双眼有神，鼻梁坚挺，皮肤有些黑，却显得格外有精神。马上坐着个豆蔻年华的少女，黑衣绿裙，娇美处若粉色桃瓣。
”承方哥哥，我们快到了吗？“马上的女孩问道，此时正处盛夏，烈日当空，虽偶有微风习过，但仍敌不过酷暑的滋味。少年回道：”快了吧，听之前的老汉说，翻过前面的伏羲山就要到了。“二人正是余承方与蓝雅若。当日城隍庙前一战后，俞允便告别了二人继续逍遥自在去了。那莫问后来倒也信守承诺，没再找他们麻烦。
一路行来，余承方偶有听到江湖人士传闻，说是有一派弟子，为救了个鞑子女人，劫了大狱。但倒未看见有告示缉拿二人，致使余承方也大惑不解，不过为了安全起见，两人还是尽量避免入城，只偶在乡野小镇中驻留，补充些食物。
这一晚，两人在伏羲山中停留，相传伏羲山是中华文明的发源地，女娲和伏羲都曾在此住过。两人一马翻过一座山丘，到了一片山崖边，细细的泉水从山崖上淙淙泄入崖下潭中，潭边树木环绕，半遮半掩，偶有鸟语传来。两人将马拴在树上吃草，便在潭边搭了个营火。蓝雅若伸手摸了摸潭水，冰凉清澈，道：”承方哥哥，这几日出了一身臭汗，我要洗个澡，你去那山崖后，不许偷看。“说完，起身打开包袱，拿了件换洗的衣裳。
余承方”嗯“了一声，却见她背影楚腰纤细，雪白的后脖婉若凝脂，一举一动，卓越多姿，一时竟有些呆了。蓝雅若不闻余承方动静，笑骂道：”怎么，还不走？承方哥哥，你当真想做俞老头嘴里的小色鬼？“
余承方缓过神来，道：”不……不是的……“当下赶忙走到崖后坐下，崖下潭水中传来女孩戏水的声音，少年想起那日将蓝雅若抱在怀中，胸前温软如玉，心中旖念丛生，久久难平。
不多时，脚步声响起，余承方回头一看，蓝雅若姗姗走来，少女换了件绿色的上衣，一缕青丝水光星闪，湿哒哒地搭在肩头，更衬得肌肤如玉。蓝雅若见他盯着自己，不由嗔道：”承方哥哥，你想什么呢？“余承方忙转头道：”没……没想什么。“蓝雅若双颊如红花娇艳，明眸却似春水般幽深，道：”承方哥哥，你没偷看吧？“余承方忙道：”没……没看。“蓝雅若眼神一动，却不知是失望还是高兴，转而却问道：”承方哥哥，你觉得我好看吗？“余承方低声道：”好……好看。“
”那和你那师姐比呢？“少女笑了笑。余承方愣了，似是被噎住一般，脸颊涨得通红，却吐不出半个字。蓝雅若见他急切的模样，不由嫣然一笑，道：”承方哥哥，不逗你啦。趁着没人，我唱首我我们草原的歌给你听好吗？“余承方喜道：”好呀。“
蓝雅若坐在余承方身前，转身看向身边的泉水，展喉唱道：”鸿雁天空上，对对排成行。江水长秋草黄，草原上琴声忧伤。鸿雁向南方，飞过芦苇荡。天苍茫雁何往，心中是北方家乡。鸿雁北归还，带上我的思念。歌声远琴声颤，草原上春意暖。鸿雁向苍天，天空有多遥远。酒喝干再斟满，今夜不醉不还。酒喝干再斟满，今夜不醉不还。“
这首曲子通俗易懂，经她的珠喉一唱，竟是说不出的婉转动听。余承方从未听过这样好听的歌，记忆里只有儿时母亲哄他睡觉，才会轻轻唱上几句，痴痴地在歌声中回味了许久，问道：”雅儿，这首歌是谁教你的，真好听。“
蓝雅若微微一笑，道：”这曲子是我小时候，我祖母唱给我听的。我出生在乌兰察布的草原上，那里一望无际，牧场青翠，白水泊比天还大，好像永远不会干涸。那时我每日都在草原上骑马，放牧，好不自在。到了晚上，回到了帐内，祖母就会领着我和哥哥唱歌，跳舞。“蓝雅若说到这里，嘴角微微扬起，那么甜美，好像一朵盛开的鲜花。
余承方见她一曲唱罢，便道：”雅儿，你唱歌真好听，再唱一首好不好？“少女撅起嘴巴，道：”我又不是卖唱的姑娘，为啥又是我唱，你也唱一首。“余承方为难道：”可我不会唱。“蓝雅若笑道：”那你会干什么？“余承方想了想，说道：”我会舞剑。“蓝雅若温婉一笑，道：“那你舞给我看。”
余承方提起身旁的南山剑，深吸了一口气，括苍剑诀随风而起，仿佛回到了苍海边的那座道观中。蓝雅若望着泉边的少年，典雅矫健，长剑挥洒，似笔走游龙绘丹青，满眼都是欢喜，不由唱到：“乘着梦中的银鸟我飞翔在天边，梦见您带来了瑞兆的幸福……”
二人一人舞剑，一人唱曲。仰望星空，绚烂多彩，回头看山，波澜曲折。临近亥时，二人倦了，方才回到潭边的营火处，从马背上取下一大块毡被，抵足而眠。
睡到半夜，余承方被一阵叫声惊醒，侧目望去，蓝雅若紧闭着眼睛，双手胡乱抓向四周，口里喊道：“祖母……祖母……”忽又面露痛楚，叫道：“叔叔……叔叔……你别丢下雅儿。”
余承方摇晃她，道：“雅儿……雅儿……”蓝雅若被他摇醒，但觉一身冷汗，心里扑通扑通跳个不停，似是要破胸而出。忽地想起刚刚梦中情形，不禁悲从中来，扑入余承方怀中，哭到：“祖母死了，叔叔也不知去了哪里，他们再也不要雅儿了。”余承方将她抱在怀里，软语道：“雅儿，别哭，那都是梦。”
蓝雅若连连摇头，哽咽道：”不是梦，祖母在我去天山后，就死了，埋在土里，再也看不见了。叔叔……叔叔为护我离开，最后也不知所踪，留下雅儿一个人。“余承方心中酸楚，心道：”我和她相识至今，碰到的都是祸及性命的大事。平日里虽嬉笑怒骂，但她比我年纪还小，终也有撑不住的时候。“一刹那，此情此景，余承方想到父亲躺在马车中的情形，胸中一痛，泪水就要夺目而出，但怕惹得蓝雅若更加伤心，只好强忍悲恸，温声道：”没事的……没事的，雅儿，我还陪在你身边，别怕。“
蓝雅若知他在哄自己开心，低声说道：”你也会走的……“余承方回道：”不会的，雅儿，纵使万般阻难，我也会送你回草原。“蓝雅若叹了口气，又问道：”那回到草原后呢？“说到这里，余承方忽然低眉不语。蓝雅若抹了抹泪，苦笑道：”承方哥哥，你陪我看看星星可好？“余承方点了点头，将她轻轻搂住，两人肩并肩看着夏日的夜空，闪烁的星星显得那么平静、安祥，照着二人，温和慈祥。
不多时，蓝雅若哭累了，靠在他肩头迷糊睡去，余承方看了看肩头的少女，转头望向星空，心中竟有些安稳。
天光渐白，蓝雅若缓缓醒来，迎面而来是一双闭着的眼睛，余承方与她二人头部相抵，此时还未醒来。蓝雅若忍不住笑了，微微抬起头，吻在少年额上，忽觉双颊滚烫，忙转过脸去。
又过了一阵，余承方才慢慢睁开眼睛，却看蓝雅若已不在自己肩头，抬头看去，见女孩正在潭边洗漱，道：”雅儿，你醒了吗？原来已经早上了。“
蓝雅若转过身来，道：”承方哥哥，你赶紧过来洗洗吧，趁着太阳还没起来，我们赶紧上路，不然又得热个半死。“余承方点了点头，来到潭边，胡乱地洗刷了一通，随即二人牵上马，又上路去了。
翻过伏羲山，又走了大概百来里，终于看见洛阳城楼出现在眼前。还未到城门下，街头游人已渐多，马蹄铃响不绝于耳，喧嚣热闹的气息扑面而来。
蓝雅若看着那远处高耸入云的城墙，道：”这城墙可真高啊，比济南城还要大上不少。“余承方笑道：”那可不，小时候听我父亲说，洛阳可是千年古城，这城墙盖了一次又一次，可不得高了。“蓝雅若低头看向少年的背影，道：”承方哥哥，你爹可告诉你，这洛阳有什么好吃的？“余承方摇了摇头，道：”那倒没有，不过想来应该不少。“说着，少年摸了摸腰间的钱袋，原本还鼓囊的袋子，如今已干瘪了下去。这银子还是当初李长生离开时给的，长途跋涉至今已所剩无余了。
少年尴尬的摇了摇头，道：”雅儿，待会进城，咱们先去看看镖局在哪，然后再带你去吃东西。“蓝雅若笑道：”好啊，之前王兄和我说，洛阳的不翻汤和果子油茶可好吃了。“
二人来到城门口，差役简单检查了一番便放行了，蓝雅若疑惑道：”承方哥哥，怎么一路上好像并未看到通缉我们的告示。“少年耸了耸肩，道：”我也不知，想来也奇怪，不知是不是于叔叔他们做了什么。“
久负盛名的十三朝古都终是展现在二人面前，玉楼金阙拂衣裳，诗酒华章写纸贵，二十二代的帝王尊严装点成如今的洛阳。街道两边是茶楼，酒馆，当铺，作坊。附近的空地上还有不少撑着大伞的小商贩，五花八门，品类繁多。长街向东西两边延伸，一直延伸到城外较宁静的郊区，街上行人不断，人声鼎沸，四面八方充斥着各种叫卖、嬉闹之声。一城繁华半城烟，多少世人醉里仙。说的便是这洛阳的味道。
两人漫步在洛阳大街上，蓝雅若满眼都是欢喜，她自入中原以来，常待在济南城，早就厌倦了济南的尔虞我诈，偶有机会外出，也不过是匆匆而过，从未真正有机会游山玩水。此时虽在逃命，但有余承方陪着，这几日也未碰到过危险，如今倒也放松下来。
余承方来到一小摊前，摊上卖着饺子一样的小食，少年问道：”老板，这是什么？“一中年模样的男子道：”客官，你这是第一次来洛阳吧，这是我们本地有名的小吃，叫烫面饺。“
蓝雅若未等少年回话，忙道：”老板，来几个。“男子笑道：”好嘞。“随后熟练的包起四五个烫面饺，递到蓝雅若跟前，道：”一共五文钱。“女孩忙抓了一个扔进嘴里，像被烫到一般，饺子在嘴里来回打转，呜呜囔囔道：”找他要钱。“
余承方笑了笑，从钱袋里摸了五个铜板递到老板面前，道：”老板，您收好。“随后又道：”老板，跟您打听个地方，请问中州镖局怎么走？“老板收了钱，道：”这位公子是要托镖？“余承方道：”是啊，家父让我和妹妹先来镖局看看。“老板笑道：”这中州镖局就在南大街上，从这往前就到了十字街口，再往南大街过南门，便看见了。“余承方点头道了声谢，便牵着马离开了。
走着走着，蓝雅若一把抓住少年，将烫面饺递到余承方嘴边，道：”承方哥哥，你尝尝，可好吃了。“余承方笑着一口包在嘴里，随后忙张开嘴朝里面扇风，叫道：”好烫，好烫。“蓝雅若哈哈笑道：”承方哥哥你可真贪心，不能慢点吃吗？“
嬉闹间，二人来到南大街，走了约半炷香的功夫，终于看到了中州镖局的牌子。这是一五进的宅子，院外粉墙环顾，门前有绿柳周垂。抬头迎面先看见一个赤金大匾，匾上写着斗大的四个大字，正是《中州镖局》。大门外车水马龙，到处都是上下货的搬运工，门前的马车上插着各样的三角旗子，写着”张“、”王“、”李“、”赵“不同的字样，像是那镖头的姓氏。
蓝雅若坐在马上，此时已近酉时，因是盛夏时间，太阳还未西落，可也已到了快要放工的时间。少女不禁道：”承方哥哥，这中州镖局人可真多。“余承方点了点头，道：”终于到了，雅儿，我们进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