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回家（1/1）

顾怀瑾从医院出来，掏出手机，看了眼锁屏上面的时间，已经是凌晨一点。

手机“嘟嘟”响了两声，随机暗了，因着出来太久，许久未充电，没电关机了。

晚上的雨比白天小些，滴滴答答淋在伞面上，又顺着伞沿滑下来，落在地上小水滩里，泛起一圈一圈的波纹。

马路上的汽车时不时飞驰而过，溅出大片水花，顾怀瑾举着雨伞，走在路边，头顶的路灯斜斜打在地面上，浅浅照亮了一片区域，引着回家的方向。

破旧的单元楼内响起脚步声，顾怀瑾轻轻“咳”了一下，楼道里的感应灯应声而亮，灯光昏昏沉沉的，角落不知是谁家丢弃的残余垃圾袋，下方浸出深色的液体，散发着食物腐烂的异味，窜进鼻腔里，浓烈又恶心。

顾怀瑾从衣服口袋中掏出一串钥匙，先是打开外侧斑驳的防盗铁门，里面的木门微微虚掩着没有锁，轻轻推开木门，发出嘎吱的声音，屋里一片漆黑。

顾怀瑾伸手在着墙上摸索着开关，“啪“的一声，屋内光线通明，眼睛猛的被灯光刺了一下，紧闭上又睁开。

顾怀瑾看着面前不大的屋子，四十多平方的两室一厅，左边是爷爷奶奶曾经住的房间。

房间还保持着爷爷住院前的原先样子，洗的发白的格纹粗布床单铺在床上，床边木质床头柜上摆着一个黑色花边的老式玻璃相框。

顾怀瑾走进房间拿起相框，夹在相框里面的照片年代久远了，有些褪色泛黄，照片里站在爷爷奶奶身后腼腆微笑的女人，看着熟悉又陌生。

照片中的女人二十三四岁，穿着件浅色碎花连衣裙，面容白皙，五官清秀，用一根紫色的细带系起的麻花辫，乖巧的搭在胸前。

她笑意淡淡的，整个人看起来温柔婉约，她是爷爷的亲生女儿，顾芸香，二十年前遭遇车祸去世，连带着肚子里七八个月的孩子也一起没了。

以前，奶奶还活着时，身体不好，脑子见天的有些迷糊，偶尔认不清人，总是呆在小房间里转来转去，嘴里总是嘟嘟囔囔的，说的什么，也听不太清楚。

每天顾怀瑾都趴在门框上，透过门缝，看着昏暗的屋子里，奶奶佝偻着身子，坐在床边，紧紧盯着手里的照片，颤抖的指尖从照片上女人的眼睛，滑到鼻子，最后到嘴巴脸颊，来回抚摸着，带着深深的思念，嘴巴时不时柔声说着，

“芸香”“我的乖宝啊”“回来吧，回来吧，妈妈好想你啊。”一坐就是一整天。

某天晚上，还在睡梦中的顾怀瑾，被人摇着肩膀喊醒。

顾怀瑾坐起身子，小手揉了揉眼睛，睁眼看到站在床边的爷爷，他矮着身子，站在黑暗里，周身透出浓烈的悲伤，整个人像是丢了魂一样。

爷爷嘴巴微张，声音沙哑的说道，“小瑾，过去吧，你奶奶她快不行了。”

昏沉的房间里，仅有床头的小台灯，亮着弱弱的光，暖黄色的灯光洒在奶奶的脸上。

顾怀瑾趴在床边，大朵的泪珠从眼眶里滑落下来，砸在床单上，印出点点水痕，两只小手紧紧握着床上老人粗糙的，布满青筋的手指，不想放开。

奶奶整个人看起来虚弱极了，昏黄的眼珠半睁着。

突然她好像是看见了什么，双眼猛地绽放出光彩，张了张嘴，轻声说道“小瑾，我好像看见你芸香阿姨了，”

奶奶费力的抬起一只手，颤抖着指向门口，“你看，她就站在那呢，还穿着件从前我给她做的那件碎花裙，她可真漂亮。”

奶奶轻轻弯了下嘴角，好似在微笑着，眼角滑下一滴泪水，“芸香来接奶奶了，小瑾，你以后要跟爷爷好好的啊。”话毕，奶奶的手垂落下来，砸在被子上，陷了进去。

奶奶走了以后，爷爷好似垮了主心骨，思郁缠身，大病一场，身体也没有从前硬朗了。

那天，爷爷坐在从前奶奶常坐的位置上，看着蹲在房门口的顾怀瑾，缓缓起身走了过去，伸出粗糙的大手轻抚了下顾怀瑾的头顶，低头看着身侧还不到腰际的小女孩，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说道，“小瑾，以后啊，就剩你跟我啦。快点长大吧，你长大了，我也能去陪你奶奶跟你芸香阿姨了。”

… …

客厅的阳台窗户大敞着，被外面风吹的嘎吱作响。

顾怀瑾的思绪被打断，关上房门走回到客厅，站在窗前，双手紧握着窗沿，因着用力，苍白的手背泛起淡淡的青筋，窗外的风还卷着雨水的冰凉感，打在脸上，激的人一清醒。

关上窗户，顾怀瑾回到自己的房间，就着谭医生给的矿泉水，咽下两片感冒药，转身向后，躺倒在床上，因这一周的雨水天气，枕头被子还带着点儿潮气。

顾怀瑾慢慢举起一只手，手背搭在眼皮上，闭上眼睛，深深的呼出一口郁气，挡不住的疲惫感，充斥着神经，缓缓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