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故事开始（1/1）
1.
军训真的很讨人嫌。许楠这样想着。
她蔫哒哒的躲在树荫下，耷着脑袋，毫无精力可言。
这已经是军训的第七天了，她摸鱼的第七天。
但是不管她怎么摸鱼，怎么耍小聪明混时间，她也依旧觉得自己要累瘫了。她恨不得现在就找个凉快的屋子躺下。
哨声再次吹响，大家又要集合了。
许楠像一片在风中飘扬的树叶，随着哨声来到固定的位置。
她低着头，一副颓废者的模样。
昏昏沉沉地走了几步，不想竟然撞到人了。
这让许楠想起自己暑假撞电线杆的事情来。
电线杆撞了也就算了，毕竟电线杆不会移动。你说这活生生的人，见到有人走过来就不知道躲一下吗？
许楠有些郁闷的抬起头，说对不起。
不知道为什么，只觉得这个人有些眼熟。
他穿着一身黑色的西服，打着漂亮的领带。
他面带微笑，此时正笑眯眯的看着她。
“对不起啊，撞到你了。”男人的语气里含着笑意，丝毫没有抱歉的意思。
他微微往后退一步，似乎正在仔仔细细的打量她，一直盯着许楠看。
许楠被盯得内心发怵，向上抬了抬眼皮，也对着男人盯了回去。
“走的时候看着点儿路。”许楠盯了那人一眼，然后又蔫哒哒的低着头走了。
“对啊，要看着点儿路才对嘛。”男人意有所指道。
“你说什么？”许楠回过头。
“没什么，好好走路啊学妹。”男人一副温婉尔雅的模样，一点也没生气的意思。
许楠不再理他，只觉得阳光晃眼得紧。
空气闷得她快不能呼吸了，偶尔吹来一阵风也是热气腾腾的。
学校操场旁边的香樟树，树叶被照得发光，这光太亮了，以至于许楠不敢睁开眼睛。
许楠沉闷且事事无所谓的性格在初中的时候就不受欢迎。
她就喜欢暗戳戳的与大家背道而驰。
三年时间里，她的成绩像蹦极似的忽高忽低。
到了初三，她每次都年级垫底，大家都以为她的学习生涯就只能这样止步于此了。
老师找她谈话，告诉她只要她努努力，C城最好的职高也可以冲一冲。
她什么也没说，只是在某个热得发昏的夜晚里突然惊醒。
然后，她好像下了一个决定——谁也没有告诉。
第二天填志愿，她想也没想，直接在第一志愿上填上了临羡一中。
第一志愿，也是唯一的志愿。
想到这儿，许楠闷闷发笑，觉得自己好像还有点儿牛。
她又突然想到刚刚她撞到的那个男人。
阳光太刺眼了，她没能看清男人的脸，只觉得他整个人都闪闪发光，但他一点也不热，反而有些冷冰冰的。
冷冷的也不错。挺好。
“许楠！”教官点到。
“到！”许楠一边应着一边溜进队伍中。
2.
许楠给自己的定义是——不是一个好人。
但是她的人生名言又是“但行好事，莫问前程。”
整个暑假，她都是家里网吧超市三点一线来回跑。
家里只有她一个人，也算是清静。
第一次见到徐默也是在暑假。
这天她在网吧玩得很晚，约莫已经十点了才回家。
她想着先去买些宵夜。
路上很静，静得让人发怵。
城里有一处城中村，直到现在都没拆，路过这里时偶尔还能听见农户养的鸡鸭鹅的叫声，或者一阵阵犬吠。
远远见到一个人抱着电线桩干呕，风将他身上的酒气吹进空气里。
许楠一阵反胃，嫌弃着想要绕过他。
那人没看见她，目光却被不远处的人吸引。
一辆车在路边停着，不知什么时候，一个女孩挣扎着从车上下来，车上的人拉扯着她，女孩拼命挣脱。
许楠将自己隐在暗处，细细观察着前面的动静，打开手机压低声音报了警。
徐默喝了酒，满身酒气，觉得天旋地转。
他隐约听见女孩的呼救声，于是抬起头来四处张望。
他看见了那群人。
他摇摇晃晃地走向那辆车。
许楠隔得远，已经看不清那边到底怎么回事了。
只听见几声惨叫声从那边传来，伴着的还有女孩的尖叫声。
那边没了动静，许楠偷摸着又打了一遍110。
“到了吗？”
“喂女士，确认一下，是刚刚团结街道的吗？”
“嗯。赶快。”
“女士您那边情况怎么样呢？”
“小声点，赶快。”
“女士你不方便……”
“不方便，赶快！”
许楠真觉得头疼，不明白为什么这种紧急时候对方的话却这么多。
她眼睁睁的看着徐默被带上了车，眼睁睁看着对面再没有任何动静，她听见发动机发动的声音，她猜测这个面包车要开走了。
许楠握了握拳头，自己已经尽力了，也报警了，没什么心理负担才对。
她往回走，一边想着利己是人类的天性。
“你真是多管闲事啊许楠。”
虽然她的脑子告诉她，别去，可是她的身子又尤其自觉的向面包车走去。
她假意路过，眼睛盯着手机，假装自己并没有在周围的环境。
可是她身上的每一根寒毛都立了起来，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
有人拦住了她的去路。
一个满脸痞气的小混混。
“妹妹，怎么这么晚才回家？”
“打游戏去了。”许楠低着头，让自己看起来尽量没有那么害怕。
那混混的眼神露骨得紧，盯得许楠不舒服。许楠假意要绕过他，实则又向面包车那边看过去。
果然，车停了。
许楠松了口气，开始同来人周旋。
“要哥哥送你回家吗？一个人走夜路真的太危险了。”
那人开始动手动脚，伸手抓住了许楠的手腕，许楠极力挣脱。
许楠向前跑去，那人就在后面追着。
“你干什么？”一道中年男子的声音在许楠耳边炸开，有救了。
来人文质彬彬，挡在许楠同那个小混混的中间。
许楠松了一口气，小混混被那人呵斥走了。
可是她的心跳得莫名更快了，一种不祥的预感从心里升起。
“小姑娘，这是怎么啦？”
中年男人眯眼笑着，一副和蔼可亲的样子。
“叔叔送你回去吧，一个人太危险了。”
许楠心头警觉，向那个面包车看去。
车子已经停在原地没有动了，许楠快速思考着。
前面不远处离这里就有一家烧烤店，如果自己大声呼救，可能也会引来人救她，所以人贩子才演给她这么一出让她放松警惕。
很可能是这样。
正这样想着，就听见大叔说：“我的车就在后面，你看可以的话，叔叔开车送你。”
许楠沉默，可在那人贩子大叔看来，可能是小姑娘被刚刚的情景吓傻了。
正当许楠犹豫不决，不知如何是好时，警察来了。
那大叔见到警车，就向逃跑，可许楠一把抓住他。
“叔叔，那边有警察，你可以送我过去一下吗？”
……
他不愿意，可是警察已经过来了。
“你什么时候报的警？”大叔问。
“我还没来得及报警。”许楠答。
一个警官向两人小跑过来，大叔转身就要跑，也顾不得许楠了。
许楠悄悄伸腿，那人由于太过慌张，也没有注意脚下，就这么被绊倒了。
……
那人是初次作案，所以才会这么漏洞百出。
许楠算是运气好，到了警局，警官严厉批评了她这种冒进的行为，稍不注意，自己也会有生命危险。
几人一起回警局做笔录，徐默的酒也醒得差不多了。
徐默仔仔细细的看着许楠的脸，许楠被看得不好意思，瞪了他一眼。
“今晚的事，谢谢了啊。”
“嗯。”
……
一个多月以后，许楠坐在教室门口，等着教室开门报名。
“是你？”
徐默身着一身西装，出现在她的面前。
这便是许楠与班主任徐默的缘分。
3.
许楠坐在食堂二楼吃晚饭。
透过玻璃窗刚好可以看到操场上人们的一举一动。
她看到学校操场旁边的香樟树摇着脑袋，看见穿着校服的学长学姐在跑道上奔跑，看见几个校领导挺着大肚子在围栏外边闲聊，看到……
徐默和一个陌生男子有说有笑？
那男人身材挺拔，穿着一身西服，彬彬有礼的站在徐默旁边，活活的一位谦谦公子。
徐默拍了拍男人的肩，男人笑着点了点头然后又回拍了徐默一下。
最后他轻轻向徐默鞠了一躬，徐默连连将他扶起，又语重心长的叮嘱了他几句。
许楠迅速的扒拉了几口饭，感觉差不多了就下楼去。
出食堂时正好遇见徐默来吃饭。
“徐老师好。”许楠打过招呼就准备离开，急匆匆地想去上厕所。
徐默一把抓住她的领子，又将她拖了回来。
“别急着走啊，每次见你都急匆匆的，我有这么吓人？”
“您不吓人，就只是每次我俩见面的时机都不对。”
“怎么个不对法？你倒是给我说说？”徐默一板一眼的说道，要不是许楠同他已经够熟悉了，她一定会以为这个男人已经生气了。
许楠将徐默的手扒拉开，直接闪现离开了。
走的时候匆匆留言：“人有三急！时机真的不对啊！”
徐默笑了，也大声回话：“解决完就回我办公室等我。”
肖卓炳在食堂门口的贩卖机里买完水，正准备将水递给徐默，就看到这样一幕。
他也不由自主的笑了。
“老徐，这是你的新学生？”
“对，你的学妹。”徐默接过水，一把搂过肖卓炳。“这孩子要是能好好学习，绝对不会比你差。”
“她不给你面子啊？”肖卓炳阴阳怪气着，一副“怎么会这样”的表情。
“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她可是我的救命恩人。”
肖卓炳一听，来了兴趣：“展开讲讲。”
徐默白了她一眼，道：“展开不了。”
“她会有自己的机遇的。”
“你别说，她和你还挺像。”
小花园的几株桂花开了，香味甜腻腻的，有些闷人。
天气预报说今晚会有一场大雨，不知何时会下。
肖卓炳的思绪飘到了很久很久以前，像是一只断线的风筝，在这在杂乱的风中杂乱的飘着。
4.
“啪——”
又拍死一只。
许楠将那几只蚊子整齐的摆放在另一只放花的塑料凳子上，此时凳子上已经有八九只蚊子了。
原来徐默找她就是为了让她来后台喂蚊子啊，早知道这样，她就不来了。
许楠正这样想着，耳边突然响起“啪——”的一声。
肖卓炳也将蚊子放在了许楠的那个专门放蚊子的那个塑料凳子上。
许楠侧头，看见舞台上的灯光穿过幕布打在肖卓炳的半边脸上，她忽然感觉有些恍惚。
正在此时，台上主持人激情地报幕道：“下面有请优秀毕业生代表肖卓炳学长上台发言。”
男人在许楠身边起立，他迎着光走去。
“肖卓炳……”许楠默默地念着他的名字。
“肖卓炳！”
“大家好，我是肖卓炳。很荣幸能够作为毕业生代表站在这里发言……”
他一身西装，站在台上闪闪发光。
十八岁的少年向大家说尽了心中对美好未来的期盼，来时的路崎岖不平，他磕磕绊绊的闯过来，到最后只化成一句简短的“一定要目标明确、坚持本心”。
说不尽的是他身上的少年气。
肖卓炳？夏卓燃？
许楠想到了自己毕业那天在阳台上看到的情景，回想起他脸上无时无刻不挂着的笑容，心里滋生出了一种不一样的感觉。
许楠透过幕布，向台下的观众看去。
礼堂里的女生腰挺得笔直，全都坐得端端正正的。
“人间理想……”
许楠小声嘀咕了一句。
她觉得用这个词来形容肖卓炳应该是合适的。
“今天的分享就到这里了。希望能对大家的学习有帮助。”
台下掌声轰鸣，甚至有不少女生开始尖叫。
许楠跟着鼓起了掌，看着台上的男人陷入沉思。
“许楠！许楠！”
徐默哑着嗓子，在台下叫着许楠的名字。
许楠回过神来，疑惑地向下台下看去。
徐默弓着背指了指台上的肖卓炳，再用手比了比花的形状，许楠这才想起，晚上的时候老徐让她在后台给优秀毕业生送花的事来。
许楠慌忙起身，抱起了塑料凳子上的那一束向日葵。
肖卓炳微笑着看向许楠，看着她小跑着向自己走过来，看着她脸上的潮红爬上耳朵，看着她有些尴尬又极其不自然的将花递给自己，然后埋头，盯着她自己的足尖。
“谢谢学妹。”肖卓炳接过花，礼貌的对着许楠微笑着。
礼堂外的树影婆娑起舞，在阴森森的夜里摇曳生姿。
皎洁的月光穿不透厚厚的云层，风把乌云吹来，堆在了一起。
忽而天空中有闪电一闪而过，紧接着又响起轰隆隆的雷声。
外面哗啦啦的下起了大雨。
许楠对肖卓炳轻轻鞠上一躬，以示尊敬。
正准备离开，台下两位校领导上台与肖卓炳握手，并合影留念。
一个领导叫住了许楠，让她和他们一起拍。
“同学，站过来一点，和学长靠近一点。”
一个拿着摄影机的同学对着许楠叫道。
许楠有些不适，但又轻轻向肖卓炳靠近了一步。
肖卓炳不动声色地向许楠靠近着，往后退了一步，刚好可以错位，让两人靠的很近。
两个领导分别站在他俩的旁边，竖着大拇指、面露微笑。
“谢谢啊。”肖卓炳下台时在许楠耳后低声说道。
5.
徐默和肖卓炳不知聚在一起又在聊什么，许楠站在一边，很想凑上去听听。
很快，活动就结束了，而礼堂外早已下起了雨。
许楠没有带伞，一直站在门口等着雨小一点再出去。
她又看见肖卓炳了，这个男人也站在门口，似乎也是没带伞。
肖卓炳似乎也注意到了她，转过身就要向她走来。
许楠有些紧张，甚至已经在开始想自己应该怎么应对突然出现的肖卓炳。
是主动与他搭话，还是假装什么也没发生，一点也不认识他。
雨丝毫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甚至突然刮起了大风。
许楠的帽子被吹飞了，她低下头，在人群中找着自己的帽子。
等到她再次抬头，发现肖卓炳的身边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个女孩。
女孩有些害羞的对肖卓炳说着什么，肖卓炳回答着她，然后将自己手里的一大束花递给了女孩。
女孩十分雀跃，恨不得直接跳到肖卓炳的身上去。
两人继续亲昵的站在一起，许楠觉得自己好像又窥见了肖卓炳的一个另一面。
自己就匆匆回头，犹豫着要不要直接淋着雨走了。
“喂！”有人在身后大叫着谁。
许楠这次没再凑上去听，觉得这雨一时半会儿也停不了，于是就打算还是先走一步了。
她刚想踏出去，就感到一股拉力，一人拽着她的领子将她拉了回来。
许楠有些懵，很疑惑的向后面那个男生看去。
唐丰放开了她的领子，有些不好意思的对许楠说：“雨太大了，我们一起吧，我送你。”
“？？”许楠更懵了，对眼前的这个男生的行为表示更迷惑了。
“你不记得我了？”
唐丰有些尴尬，摸了摸自己的短得不能再短的寸头，道：“我们暑假见过。在网吧。你来过好几次。”
“你剃头了？”许楠终于从她那不记事的脑袋中翻找出来了为数不多的关于男孩的记忆。
唐丰点了点头：“暑假那头一开学就被训了，然后就被我老爹剃掉了。”
许楠好笑道：“你这头剃完更炸裂了。”
雨逐渐下小了，唐丰举起伞邀请许楠与他同行。
许楠这次也不再扭捏，愉快的蹭着唐丰的伞。
“你的粉毛不是也染回来了吗？差点没认出你来。”
许楠道：“我准备下次把它整成绿的。”
说罢两人都闷闷一笑。
“下次别叫我‘喂’了。叫许楠。”许楠道。
“我叫唐丰。”
“名字挺好听啊。”
“是吧，我也觉得。”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很快就消失在了这雨夜里。
或许两人初见时都没来得及好好说声你好，认识得有些草率，甚至连对方的名字都不知道。
但两人之间有种特别的默契，就在刚刚，仿佛有一条透明的线，将两人联系了起来。
肖卓炳看着两人慢慢消失在雨夜里，终于还是将杜筱筱给她的伞还给了她。
“你自己回去吧。伞太小了，挤不下两个人。”
杜筱筱知道只要是肖卓炳拒绝的事，不管自己再求他多少次，他也一定不会再次答应的。
除非给钱。
于是她也不强求，举着伞抱着那一大束向日葵回寝室了。
秋天快来啦，她想。
这是肖卓炳的母亲来她家的第五个年头。
“你怎么这么虚伪啊。肖卓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