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远行（5）（1/1）

日头逐渐升高，季南荷原本还精神饱满，眼下，已经被热得有些发蔫了，北京的初夏对于她这样一个云南人来说，还是有些难顶了。

眼眶开始有些模糊，恍惚间，她依旧看着对面正是来来回回的人不断下，也能感受到乔山那进进出出的忙碌身影……

疾病面前，果然众生平等。

季南荷不用看表情，单单从每个人模糊的轮廓就能分辨出来，有喜有悲，无论他们的装束多么华丽，又或是多么朴素，仿佛没有人能单纯地逃过这一关。

隐约间听得，今日之所以来了这么多人，是因为今日坐诊的大夫大有来头……

刚想到这里，季南荷满脑子都是好奇，这位传说中的高人到底长什么样子的时候，身前的阳光忽然被一个黑影挡了个严实。

抬头望去，面前正站着一个瘦高瘦高的嶙峋身影，即使逆着光看不真切表情，也能感受到来自对方气场上的压迫。

“你就是那小子新找来的女实习生？里面都忙成什么样子了，还不快来帮忙，真成，跟这儿傻晒着……”

季南荷听得一头雾水，但从这老爷子的语气中不难听出来，他大概就是那高人，而且，他八成是误会了她的身份。

她只得忙连连摆手解释道：“您可能是误会了……”

“快进来，老爷子我耳朵不好使，可别让我催你第二遍。”语气愈发凝重威严，却又带着说不上来的执拗。

季南荷望着前面那不容置疑的背影，只得无奈起身跟着这古怪老头走进对面的诊室。

环顾四周，她都没有发现乔山的身影，真是奇怪，刚才还看他在这附近马不停蹄地转悠，如今竟没影儿了。

本着说多错多的原则，季南荷心中提醒了自己一万遍不要说话，就默默站在老爷子身后，默默观察着这附近的一举一动。

然而，正当她还在寻找着机会解释并溜走的时候，前方正好好诊着脉的老爷子猛然回过了头，压低老花镜一脸严肃地望着她。

“弦脉，气郁，你说说看，一般都是什么毛病啊？我倒要看看那小子挑的人怎么样。”

好家伙，季南荷满脸的汗都能接一碗了。

这叫怎么回事啊，哪有患者还被拉来提问问题的啊！

一股子压迫感涌上了她的心头，感觉不亚于小时候上课忽然被教导主任抓住偷看漫画。

“弦……弦脉，气郁，主肝胆……”小时候跟着外婆行医，季南荷也算跟着听了个皮毛，眼下也只得照猫画虎，颤颤巍巍地怯声答道。

答完季南荷就后悔了，误会似乎在叠buff，眼看着就要招架不住，可她却不知道因为哪里来的压迫感，竟然张了张嘴，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嗯，这还差不多，算你答对了，不过还是要大点声，说了多少次老头子我耳朵不好。”

算是勉强过关，老爷子没有再为难她。

而季南荷确是在心中暗自腹诽道：一个耳朵不好，一个鼻子不好，俩人没有一个五感完整的。

当然，这一切也仅限于内心os，季南荷的表面上，碍于对方的威严，还是做出了一副毕恭毕敬的模样。

总算是送走了方才那肝硬化的小老板，老爷子这才回头关切道：“丫头你叫什么名字？”

原本严肃阴郁的表情，也开始有了些许缓和。

“季南荷。”她老实答道。

“季南荷，嗯，好名字，听起来就雅兴，哈哈哈哈。”老爷子笑，季南荷也只能陪着笑，心里默默祈祷乔山能赶紧出现。

上午的号叫到了最后一号，老爷子看病的时候话不多，时常问季南荷的几个问题，角度也没有多么刁钻，单凭季南荷仅有的童年记忆都能一一应对。

当然，这也让老爷子的态度好了许多。

送走了最后一个病人，已经是将近十二点钟了，药房的小助理医生前来送饭的时候，却看到了季南荷正在诊室与老爷子聊得起劲，终归还是给他看了个目瞪口呆。

在这实习了一年多，他还是第一次遇到老爷子能跟患者聊得如此起劲的。

放下了盒饭，他也没说什么，而是一脸诧异地望了一会这离奇的景象，转而退出了诊室。

“南荷丫头，你跟我说说，那小子平常教你们教得用不用心？”

老头子笑着边开盒饭，边问道。

“顾医生他人很好的，平时对待病人也很有耐心，医术也很高超……”反正就是捡吉祥话说呗，这点季南荷还是在行的。

“哼，这小子……”

老爷子看上去一脸都是不服气，可表情却看上去掩盖不住地欣慰。

只见老爷子自己的饭还没吃呢，先用小碗给季南荷盛出了一点来，像是在照顾小孩子一般。

季南荷刚想礼貌回绝，却没想到，此时她背对着的门外忽然闪进来一个熟悉的身影，不过不是能救她的乔山，而是顾云之。

“爷爷，我回来了。”

其实顾云之一进门便注意到了这个熟悉而又陌生的背影，却只道又是老爷子哪个昔日战友家的孩子，遍也没放在心上。

“你小子，可算是回来了，你这个新来的实习生丫头还不错，是个可造之材。”一上来就是夸奖，季南荷此时更加心虚了，恨不得将脑袋埋在桌子底下。

“实习生？丫头？”

顾云之一脸狐疑地绕到了季南荷的身前，随即一双凤眸微眯，一脸了然。

“嗯，是不错，演技也不错。”说话的分贝控制在了老爷子听不清的范围之内，很显然是说给季南荷听的。

“你小子嘀嘀咕咕说什么呢？知道人丫头过来，也没给人家订饭。”老爷子见顾云之一脸吊儿郎当的模样，立马一拍桌子吹胡子瞪眼道。

“是是是，爷爷，是我的疏忽，待会儿我的那一份给她。”顾云之连连点头认错，余光与季南荷眼神交汇的时候，满脸都是笑意。

“其实，不是你们……”

季南荷见气氛逐渐尴尬，连忙想起身解释，却一下子被顾云之按住了肩膀，他的眼神似乎是在安抚，示意她不要开口。

“这是我爷爷，是我们学院的名誉院长，也是顾氏中医的第十七代传承人，顾啸。”

见季南荷一脸懵懂，顾云之还是风轻云淡地介绍了一通。

而她的表情，似乎早已在他的意料之中，单就一个头衔都足以惊掉她的下巴，他开始有点害怕待会除了为她针灸之外，还要徒手复位她的下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