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曾经（1/1）
修者们在浮屠境的修行只有一个月。
但这是相对于外界而言的。
浮屠境的时间流动异于外界。
就像开了慢倍速一般。
外界的一个月对于浮屠境而言则是一整年。
也就是说他们五十六个人得在这里经受一年的折磨……
啊不是。
修行。
方修允当前的任务进度是90%。
倒是跟预料之中的一样。
只不过系统已经将近两个月没有发布新的任务了。
就连系统015299也不知道剩下这10%的进度究竟到底出自哪些任务。
方修允倒是无所谓。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诺亚方舟的主系统那边巴不得他赶紧完成任务返回原世界，让他成为伪神。
不可能在最后这个关头给自己使绊子。
方修允漫不经心地上下抛着石子。
浮屠境只有留春园这一处地方气候温暖，莺草盎然。
每日早训结束以后他最喜欢一个人呆在这里打水漂。
溪下的鱼儿肥美，可惜规矩上说了不让抓。
他将石子抛向水面，石子滑了六下之后便沉入水中。
方修允从草地上站起来，一边拍着身上的草叶一边向外走去。
在浮屠境的这段日子里，谢卿年放了傀儡来敷衍徐奉行布置的修行任务，而他本人则是去了天堑遗迹。
自从五十万年前天堑中的诞生的恶神战神萧情除去之后，天堑只剩下了空壳。
当年那场战争给璇玑界造成的损害太大，至今仍是人人为之色变。
奈何天堑不可修补，便只能设置层层封印进行镇压。
浮屠境的人在这里镇守了几十万年了，对外宣称的是天堑里面什么都没有。
但据谢卿年传回来的消息中说，天堑深处仍旧有连接异世的空间缝隙。
不过它连接的是更低等级的世界。
作为天道的气运之子，谢卿年能够感受到天道法则的气息，自然也能通过法则气息来推断世界等级的高低。
方修允所在的现世必然要比璇玑界的等级高。
目前看来利用天堑直接回到现世这一设想并不成立。
不过问题不大，又不是非得回去不可。
方修允本就有自己的一套计划，但这个计划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包括谢卿年。
他不自觉地抚上左手戴着的珊瑚琉璃珠。
他们来浮屠境两个月了，但谢卿年在来这里的第三天就去了天堑里，现在还没回来。
也不知道他是怎么突破重重禁制进去的。
方修允叹了口气，按照修行计划去了静室冥想聚神。
路过浮屠塔时他步子一顿，远远望向昆仑山顶的玉虚宫。
黑色的建筑群安安静静地矗立在山巅之上，庄重而又威严。
也不知道重来这一次昆仑镜是不是还被存放在那里。
还有住在那里的老阴比徐奉行……
方修允收回视线，眼神一片淡漠。
——
昆仑山顶的宫殿里，徐奉行支着下颌看向殿中的巨大水镜。
看到水镜中的方修允朝着自己这个方向看过来，徐奉行眉梢微动。
但就在下一刻，方修允像个没事人一样转身向静室走去。
徐奉行抬手挥散水镜，清澈的水流尽数落在大殿中央的巨潭里。
侍候在他身边的浮屠境弟子拱手道：“可要带方修士过来？”
徐奉行半阖着眼敲击着扶手。
小弟子了然，躬身退下。
那边方修允还在忙于修炼。
不得不说，不愧是老变态徐奉行。
真是在昆仑山里待久了不去其他宗门走动走动见见世面，布置的课业任务根本就不是人类能完成的任务量。
为了让每个修者都充分发挥自己的特长，浮屠境为他们五十六人专门定制了不同的特训内容。
方修允的剑意太过偏激暴戾，每天早训之后都得打坐冥想，以此来静心凝神。
一个时辰之后他还得去闯十八铜人阵。
阵法的名字普普通通，但其中内容却担当得上精神污染。
每一只铜人小像都自称一方磨炼心境的幻阵，方修允时常是前一秒还在经历人间疾苦，下一秒就成了金手指大开的世界主宰。
之后便是反复经历人生的大起大落。
直到他本就不好的精神状况被摧残得更加凋零破败，最后一只铜人就会问他“有何感悟”。
悟悟悟！悟他徐奉行的老祖呢！
每次方修允都恨不得直接提刀砍人。
带着郁气结束打坐之后，方修允刚一出门就碰上了一位前来找他的浮屠境弟子，据说是尊主找他。
方修允面上温和有礼地应了好，心中已经在问候徐奉行的祖宗十八代。
昆仑山顶的玉虚宫严寒一片，据引路弟子说是山顶有十万年的冰髓在，因此有灵力护体也无用，仍旧会被冻得瑟瑟发抖。
方修允拢紧身上的大麾，跟着身前的弟子进了玉虚宫。
主位上的徐奉行正把玩着一面镜子，见他过来方才懒懒地撩起眼皮。
引路的浮屠境弟子对着徐奉行一拱手，识相地退了下去。
玉虚宫里只剩下方修允跟徐奉行二人。
没了外人在，方修允也不装了，他直接了当道：“徐尊主找我来所为何事？不如直接说吧，弟子尚有课业任务还未完成，急着回去。”
这其实是他来了浮屠境之后第一次跟徐奉行这样面对面地交谈。
其他时候两人均是井水不犯河水。
没想到今天竟然会突然喊他过来。
“我知道你家那位去了天堑里面。”徐奉行语气平淡，“但谢少禹谢殿主跟我有协议在，他帮我除去一些渣滓，我帮他完成某些夙愿，也不是不可以。”
方修允眉头皱起：“所以？”
徐奉行眼神淡漠地直视他：“你的剑心不稳，剑意还那般暴戾狠绝，随时都有失控的可能。”
“呵。”方修允面上嘲讽：“徐尊主何时也会关心起我的情况来了？”
被他这么说，徐奉行并未生气，而是将手中的昆仑镜用灵力推过去。
“本尊并不在乎你会如何，但这天下苍生在乎，你是邪神，但好歹也是神。”
“或许对于‘他们’而言你是伪神，是实验品，但对于璇玑界而言，你是诞生于众生不堪欲望中的神明。”
“神明失控并非好事，天道赐你九世轮回是为了消磨你身上的戾气。让你拥有水灵根是为了调和你的性子。”
方修允攥紧双手。
在他还是江与眠的时候，那时候的他是最为暴虐的单属性火灵根。
灵根不同，对于性格的影响也不同。
拥有水灵根的修者性子最为温和可亲。
他也的确没有从前那般肆意骄傲。
徐奉行见他不语，稍稍停顿之后接着道：“某种意义上来说，我并非你的敌人。”
“我与天道一样，所做的这一切都只是为了此界百姓而已。重来前那一次你失控了，亲手毁了很多你在意的人，是天道怜悯你，抹去了你的记忆。”
听他此言，方修允蓦地睁大双眼，死死盯着徐奉行。
被他盯着的人毫不在意，隔空指了指送到他怀里的昆仑镜，淡淡道：“我给了你两个月的时间来适应打坐静心和心境磨炼。”
“原本想着你会忍受不了十八铜人阵中的大起大落，没想到你竟然熬过去了。”
“昆仑镜可以回溯时光，去往过去更改之后的‘未来’。”
“你也是，你利用某些手段回溯到了心系之人皆未亡于你手下的时间段，便有机会改变属于你的未来。”
“去好好跟他们道个歉吧，届时再来与我争论是非对错。”
方修允还来不及说些什么就被昆仑镜上散发出来的灵光所包裹。
再睁眼时是在一棵大树上。
他一时不察，稍有动作便滚下了树。
预料之中的疼痛并未传来，身下是一具软绵绵的躯体，被他压着的时候还发出了声闷声。
方修允一愣。
这个声音怎么这么熟悉？
他连忙从地上起身。
果然，被他压着的小少年就是缩小版的阮墨。
此时的阮墨看上去不过才十一二岁的模样，而他自己却是正常的成人形体。
还不待他动作，就听到徐奉行的声音悠悠传来：“十三岁的你已经被我送去了安全的地方，你们不会碰上，等你从昆仑镜里回来我再把他送回去。”
徐奉行的声音慢慢消失在耳边，方修允不敢大意，赶在少年阮墨从地上爬起来之前在自己身上施下了改变体形声音的咒法。
顺便把能够隐藏自己气息的人皮面具改成了自己的容貌。
阮墨被他砸的不轻，但缓过来之后还是极其乖巧地凑近他，糯糯地询问：“师兄有伤到吗？我……我太没用，没接到你……”
方修允不好意思地抓了下脸。
某种意义上也算是接到了呢……
他抵拳轻咳一声：“方才你有听到什么声音吗？”
小少年睁着浑圆发亮的鹿儿眼，乖乖摇头。
方修允长舒口气。
看来徐奉行的声音只有自己能够听到。
阮墨亲昵地贴近他，抱着他的手臂晃来晃去地央求道：“我已经挥剑一万次了，也已经是筑基期修为了，我可以喜欢师兄了吧？”
一上来就这么刺激的方修允：“……”
他瞥了眼满眼期待的小屁孩，果断选择装傻充愣：“师兄也很喜欢你，同门之间的喜欢。”
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首先，他不恋童。
其次，谢卿年是他唯一的选择，也是试卷本身。
阮墨着急道：“我不要那样，我想跟师兄……就像、就像隔壁峰的师兄师姐一样在一起。”
方修允满头黑线：“你先把修为升到金丹期，等你成年了再想这些事情。”
阮墨耷拉下眼皮子，嘟囔道：“我炼气期的时候你也是这样糊弄我的。”
刚把胳膊从对方手里拯救出来，并且打算回峰看看的方修允脚下一滑。
好……好家伙？
原来你蓄谋已久了？
他扶额叹道：“我整天不是往你身上扔果核，就是拿小青虫吓你，你怎么就……”
少年阮墨赧然地垂着头：“但师兄只这样对我，真好。”
方修允：“……”
他真想撬开这小屁孩的脑袋看看里边装的都是什么东西。
“我先回峰了，你也快点回去。”
阮墨想要叫住他，但一时之间又寻不到什么理由，只能眼巴巴地看着他走远。
这个时间段的方修允还未搬出去独自居住，居所就在师尊裴景焕的侧殿。
上山的途中系统突然开始了它的任务播报：[叮——反派自救任务集支线——好感任务已发布，请宿主及时查收。]
方修允点击进去，发现十来条任务条后面全是清一色的未完成。
他就知道。
进入昆仑镜之前，明明他什么都没干，可几个重要角色对他的好感值却高得离谱。
就说天上没有掉馅饼的好事，在这里等着他呢。
方修允稍作查看。
只有阮墨对他的好感度是满值。
不过比较奇怪的是……这个时期的谢卿年对他的好感度也很高。
方修允不解，但还是反应迅速地罗列好了任务计划。
他记得几日后便是筑基期弟子前去无定河历练的日子。
届时可以顺手完成申屠炎的好感任务。
大脑飞速运转的同时，不知不觉间他已经来到了熟悉的那方院落。
庭院上空还能看到炊烟袅袅，方修允迫不及待地推开门进去，很轻松便注意到了小厨房里传来的动静。
师尊裴景焕正在对着纸条上写的步骤做饭，注意到他回来，裴景焕的面上闪过无措。
灵力一个没控好，厨房炸了……
方修允一惊，赶忙跑上前去。
裴景焕是渡劫期修为，自然是什么事情都没有，但是食材炸了满厨房。
墙上地上全是碎叶子跟肉沫。
方修允哭笑不得地扶起还在状况外的自家师尊：“师尊无事吧？”
“无事。”裴景焕回过神来，注意到自己身上沾到了菜叶，他连忙后撤几步让方修允避开：“我身上脏，小满你先别过来。”
方修允无奈地叹口气，他家师尊无论是洗衣缝补，还是提剑打人，这些都可以。
除了做饭。
裴景焕在自己身上施下清洁术法，接着是整个厨房。
看到方修允还没走，他失落道：“本想给你做个长寿面的，结果又搞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