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1/1)
苏景惊恐的看着断裂的那一角,此刻仍旧无法接受刚刚还在自己面前的女人,此刻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他被金暮晨捞了起来,山土松软,金暮晨不得不将苏景往回扯,以防一会儿脚边的泥土再次塌陷下去。
“松开我,你没看见她掉下去了吗?”
“你冷静点,我看见了。可是你现在走过去有什么用,她已经掉下去了,难道你要让她白白的浪费一条命救了你吗?”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苏景的心口几乎痛的窒息,眼角酸涩的让他几欲睁不开眼睛,泪水混着雨水顺着他的脸庞滑下,没人能辨清那到底是雨还是泪。
金暮晨带着苏景离开了危险的地段,立刻给警局打了电话,但是这样时段岭华市山上的各个路段几乎都亮起了红灯。
这一夜雨下的好大好大,就像是为一只飞不过了冬天的火萤最隆重的葬礼。
苏景靠在车座上,用双手遮住自己脸上的表情。
金暮晨的神情有些悲凉,他一直很少插手安流萤与宋云州之间的事情,这个女人他一直认为对于他自己来说,可有可无。
只是这样的女人在他们的身边的确是个奇葩,所以在无聊的时光中,他总是会将目光不经意的洒落在她的身上。
而苏景尚且还未发现自己的爱意,若是真正的明白了,怕是痛苦的只会是更多的人了。
金暮晨侧头看着雷电闪过时,苏景眼角闪烁的晶莹的泪水,他在心底无奈的叹了口气,发动了车,慢慢的顺着山路往回开去。
这是一场命运的落幕,又或是谁新生的开始。
流萤被泥土砸的清醒过来,山崖上突出的岩石棱角挂的她生疼,死亡的恐惧紧紧地扼住了她的喉咙。
她的脑海一片空白,短暂的坠落却又像是绵长的一生。
她闭上眼睛似乎能听见骨头断裂的声音,在死亡来临的那一刻她才知道,爱情什么都不是,她没有绝望到放弃生的渴求,只是为什么做一个敢爱敢恨的人,却会落得如此凄惨的下场。
她想起了一个多月前母亲去世的时候,她一个人坐在医院尽头的走廊里。灯光是苍白的,无数脚步的声音在她的耳膜震动着,但是没有一个人的方向是走向这里的,她必须承受住这种至亲在死亡对岸的恐惧与孤寂。
那时父亲还在国外,尚且不知道母亲已经在死亡的边缘滞留着。她拿着笔的手一直颤抖着,二十六岁的她第一次发现,她并没有别人说的那么的勇敢,至少在面对眼前那张白色的病危通知书时,她根本没有勇气下笔签字,让医生为母亲做手术。
但是时间不等人。
她落笔。
字迹扭曲。
似乎从那一刻她就亲手为母亲盖上了棺顶。
她习惯性的窝在椅子上,将自己蜷曲成一团。那种从整个空间逼近的寒冷将她的眼泪生生的给冻结在眼眶中,无论如何都落不下去。
在走廊上还有很多人。
拥挤。
哭天抢地。
但是却远的遥不可及。
她丢下工作,连和宋云州说一句话都来不及,拼命的从公司赶到医院,母亲满脸的血迹,还有地上一直绵延进手术室的血痕,让她的心脏几乎再也跳不下去。
生命,无比的脆弱,在死亡面前,犹如蝼蚁。
她的指尖无比的寒凉,坠落的失重感让她快要昏厥,尖锐的棱角几欲刺破内脏。此刻她才发现,她惧怕死亡,比惧怕宋云州不爱她这个事实更加清晰。
但是,怎么可能来得及?
大雨冲刷着最后的悲歌,雷电撕扯着困兽一般的天空,深山高陵是她的墓穴,一道紫色的闪电拉破了空间的裂缝,还未来得及融化的雪开始滚动,然后大片大片的雪崩塌在岭华市西侧,绵延了几十里。
金暮晨惊恐的看着被雪覆盖的大片地段,心跳如鼓,如果再晚一点,那么他们两个便也一起雪葬了。
他转头看着苏景同样惊恐的神色,两人的脊背上都是冷汗。
苏景深色的眼眸收缩着,放在膝盖上的手已经还在颤抖。
金暮晨看了一眼一个多小时前他们去过的山崖,那里已经看不到最初的轮廓了,夜色太深,雨雾太大,这一场声势浩大的山体滑坡加雪崩,是这一年他们最深的记忆,也是这一生都抹不去的噩梦。
金暮晨努力的平复下自己的心神,再次将车发动,沿着车道进了高速拐进了市内。
车上放着的手机一直在闪烁,良久之后,两人才注意到,苏景抿紧了嘴唇用左手拿起了手机,但是车子一个颠簸,手中的手机跌落在脚下。
金暮晨转头看了他一眼,苏景弯腰将手机捡起按下了接听键。
他开不了口,宋云州在那头等的焦急,电话接通的那一瞬间他的心才稍稍的安顿了下来,他的手心张开后依旧是一片汗渍,华静十分冷静的看着他苍白的脸色,没有动作。
金暮晨看着只有他们这一辆车的高速路面,伸手拿过苏景放在耳边的手机,低声开口。
“我们没事。”
他只说了四个字,但是苏景握紧的手背上青筋鼓起,眼泪在一瞬间争先恐后的落下。
电话那头是冗长的静默,宋云州似乎并没有意识到金暮晨所说的“我们”并不包含安流萤,他好不容易放下的心却因为金暮晨的下一句话再次皱成了一团。
他听见了什么?
他告诉他,安流萤死了,死在山体滑坡中,几乎没有生还的可能。
那一刻所有的爱和恨,都消散了。
苏景别过头,看着窗外,泪水没停,窗外的雨水也没停。
金暮晨挂了电话,双手扶在方向盘上,眉头从来没有松开过。
他不喜欢安流萤,但是他习惯了安流萤每天准时的出现在他的面前,用一种爱慕的眼神注视着宋云州的一举一动,在无人的角落拿着铅笔在笔记本上勾勒那个男人的眉眼,一颦一笑都是入骨的感觉。
他也记得每一次苏景都会各种奚落她,而她像一只炸毛的刺猬,想要把苏景那张恼人的嘴给刺穿,然后狠狠的给揉成泥,拍在墙上。
他觉得自己也忘不掉安流萤总是在经过他身边时,习惯性的无视掉他,因为他看过她笔记本上的一句话:金暮晨有毒,触者即伤。
他觉得她说的对,在这一刻他才发现,其实自己真的在很多时候注意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