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推心置腹（1/1）

马匹长嘶一声，立时站住，刘樉不解的问道：“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怎么突然叫停，要不你还是先回府吧，这次我一人前去就行。”

冯婷的脸上惨白无比，紧咬双唇道：“不妨事，刚才我有些心神恍惚，休息一下就没事了，眼下正是要紧，来之前就说了，咱们要共同进退，你怎能言而无信。”

刘樉道：“好吧，你没事就行，六子继续赶车。”

得到指令，马六子挥舞这马鞭，一声脆响，那马立刻动了起来，稳稳的行进在路上，这一手赶车的绝活堪称一流，闹市中赶马娴熟，指挥得当，一切都很游刃有余。

冯婷撩开车帘向后又望了一眼，身后的街面上人头攒动，再也没有看到那个熟悉的背影，心想可能是刚才自己看错了，一定是看错了，要不然就是见鬼了，因为这个人已经不可能活在世上了，一定是看错了。

冯婷不断再给心里给自己暗示，告诉自己是自己眼睛花了，眼睛看错了，强制的让浮躁的心静下来，如今正事还没办，也没有多余的心思去想这些事情。

走了大约半个时辰，车驾就到了天香楼门前，六子停车后，跳下马车恭敬道：“主子，地方到了，还请主子下车。”

片刻刘樉先行从车里走了出来，看着刺眼的阳光，晃得眼睛无法睁开，适应了一会，便将冯婷扶了下来，两人牵着手一起走进天香楼内。

天香楼是南陵城里数一数二的大酒楼，内部仿照苏庆一代庭院设计，一进门便能看见一条小溪环绕其中，一座木桥横跨小溪之上，走过小桥来到一处假山林中，怪石迭出，两侧翠竹幽幽，两座凉亭立于其间，东侧尽头便能看到通往二楼的楼梯，刘樉与冯婷来到假山处。

一旁的店板迎了上来，只见这店板不着短打扮，一身长袍，头上戴着学士巾，再加上人长得极为秀气，不听他说话还以为是来这用餐的客人。

“玉王，王妃，小人在此恭候多时，楼上的客人嘱咐小人，待王爷到来时，要小人亲自为王爷引路，还说要是王爷问小人是何人请客，便让小人告诉王爷一句话‘只缘身在此山中。’”

说完边做了个请的手势，冯婷捏了一下刘樉的手，刘樉会意，明白此人已经把话给说死了，要是问下去只是徒劳无功，浪费唇舌，不如跟着这人上去，且看看今日宴请之人是否就是常山王。

刘樉牵着冯婷的玉手，跟在店伴的后面，沿着宽阔的楼梯向上走去，来到楼上就是一间间精致的雅间，每一间雅间门前都站着与眼前店伴穿着相同服饰的人，这些人全部垂手而立，静静的站在门前，每间门上都有一个铜铃，只要一拉动绳子，铜铃便会发出声响。

这也是叫门前这些人的方式，铃不响时这些人谁都不能进入房间，跟在店板身后，冯婷四处打量着周边环境，楼内清雅，清幽，确实是个缩小的人间净土，来到这这些烦心事似乎淡了许多，但是警惕心却始终没有放下。

二楼外侧墙壁没有窗户，就连这些客人带来的仆役也没有一个站在门前的，全然看不见身影，想来是酒楼的规矩，凡是来这用餐的顾客，只许客人进入仆役等人全部不许入内，这样一来就算有什么突发情况，也只有酒楼内部的人才能解决，客人只有消费的份。

在南陵生活多年冯婷自然知道天香楼的大名，这家店并非什么老字号，而是新朝建立没多久，就像凭空出现一般，只是没有人清楚这家店幕后的东家到底是谁，名义上的掌柜的也只不过是东家的下属罢了，这家酒楼光看内部环境，就知道绝非什么一般官员能盖起来的。

除了皇家贵胄，或者是元勋老将不可，按照皇上的脾性，自己眼皮底下出了这么一个神秘的酒楼，居然就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这么不闻不问，显然是不可能，难道这座酒楼还和皇上有什么关联，冯婷压制着心中的猜想，一路上用警惕的眼神看着周边一切。

也不知道林枫几人有没有本事能混进这个地方，若是混不进来出现意外，场面一定难以控制，唯有走一步看一步了，行了一会，只听那领路店伴说道：“王爷，王妃，到了，按照规矩小人是不能入内的，只能在门前侍候，还请王爷，王妃亲自入内。”

“无妨，既是酒楼的规矩，那便遵守便是了，规矩立了，就不能轻易破除，你就在门前侍候吧。”

“小人领命。”

刘樉没有贸然推门，伸手轻轻叩了两声，只听雅间内传来一声“既然来了，那就请入内详谈。”

刘樉推开门，拉着冯婷的手向雅间内走去，还未抵近便觉三尺外英雄气扑面而来，刘樉定睛向主位看去，一老者端坐于此，须发依然全白，精神矍铄，双眼暗含精光，一股逼人的气势让人胆寒。

刘樉生于帝王家，文臣武将哪个没有领教过，沙场上取敌将首级如探囊取物，什么样的阵仗没有见过，但这逼人的气势着实心里一惊，未曾开口气势先声夺人，想来这位老者定然是常山王无疑。

冯婷站在刘樉身后，侧目看向老者，四目相对，两人相视一笑，冯婷已经是在鬼门关前走过一回的人，遇到这样的气势换做以前也会内心胆寒，此刻面对一切全都是平常心对待，没有什么能让其畏惧。

冯婷走上前，福身行礼道：“侄女冯婷拜见徐世伯，今日得见世伯，心中感概，见世伯身体康健，精神胜似当年，婷儿多年未曾过府拜访，还请世伯恕小女不敬之罪。”

徐猛大笑道：“你这小妮子刚刚脱离大难，又遇到心爱的男人，又怎么会还记得我这个孤老头子，只不过老夫闲云野鹤久了，听闻冯兄弟的噩耗，老头子想要救冯兄弟，有心却无力，实乃第一可悲之事。”

冯婷心道，老头你致仕已久，不曾在踏足朝政，听闻我父亲噩耗，也是近一阵的事情，即便想救却也无能为了，这一切都是天意，谁又能与天意相抗衡，就连当今皇上也是顺天而行，才能得此天下，这一切又怎么能怪的上你。

“世伯言重了，如今朝内妖孽横生，禽兽做官，良禽难入庙堂，我爹爹一生为国尽忠，为民尽力，如今人虽然已经故去，但是爹爹生前的言行，功绩是不会随着死亡而消逝，这些永远都在百姓的心里，能够死后依然为百姓称道，这是何其有幸，所以婷儿能为有这样的爹爹感到自豪。”

“好，果然是冯玉的种，见识长远且心胸广大，不为一事一物所牵绊，眼光能够看到更为久远，这样的气度绝非寻常女子可比，天下间的男子能够找到与侄女你能匹配的，也是凤毛麟角。”

“老头子今日登府送帖，是有要事与二位相商，侄女快和侄女婿坐啊，这一桌子的菜不吃可就要凉了，咱们边吃边聊，也枉费老头子的一番心意，快来坐。”

刘爽站在一旁看着谈笑风生的徐猛，百感交集这老王爷年事已高，却不失风趣，谈笑间总能让人有一种想要亲近的感觉，只是自己站在这里多时，他居然一眼也不曾看向自己，想来也是个孤傲之人，难怪当初坚决返乡，过着平淡的生活，以他的性格在朝堂上，恐怕就是下一个冯玉。

这老头也是个能屈能伸之人，得宠时不骄矜，失意时不自暴，这份心态实在是叫人敬佩，如今我于婷儿跟他是敌是友还不清楚，只有探一探这老头的底牌是什么，才能对症下药。

“徐世伯，小侄刘樉拜见徐世伯，久闻徐世伯大名，小侄弱冠以后，就听闻世伯就挂印归隐，那时小侄正在边塞之地，与北蒙残军交战，一直无缘得见，婷儿也曾向我多次提起世伯，今日一见小侄三生有幸。”

“玉王，过谦了，老头子现在就是个村里的庄稼汉，种着田喝着酒，逗弄着孙子就这么过着，以前的事情都已经是老黄历了，翻了篇就要重新开始了，老头子现在就想每天过些清闲的日子，和几个老邻居在门前下下棋，钓钓鱼，也就足够了。玉王乃是皇室贵胄，是季朝的紫金梁，老头子已经老了，如今是你们这些年轻人的天下了。”

说完拿起酒壶，给冯婷和刘樉倒酒，两人受宠若惊连忙起身，徐猛挥手示意两人坐下，完全没有一丝一毫长辈的架子，冯婷也是在猜想，徐猛这么高的年纪，还要回京，到底是不是为了牵制四郎而来，若是如此，今日这顿宴席以后，明日就是对头。

“世伯既然做了闲散之人，怎么还有闲情回到这个京城，莫不是为了以前的老兄弟而来，京城这个鸟笼飞进来容易，想要飞出去可是难如登天，不知世伯次来所为何事？”

徐猛见冯婷开门见山，自己也就不再藏着掖着，朗声道：“老头子次来，是陛下下诏将我叫回京师，说是门内有变，需要提防，老头子后来专门回了封信，澄明自己年事已高，难当此大任，如今只想清闲度日，还请陛下收回成命。”

“怎知陛下的牛脾气犯了，一日三旨，搞得老头子不厌其烦，没奈何只能奉旨进京，其间得知了冯兄弟的事情，后来侄女婿带兵闯法场的事情，这才明白陛下是为了让我这个老头子，来牵制玉王，老头子早就听闻玉王精于兵事，逢敌交战从未有过败绩，老头子又怎么是你这年轻人的劲敌呢。”

“了不起，徐世伯一张嘴就是大实话，小侄方才以己度人，实乃小侄心胸气短，见识浅薄，还请徐世伯赎罪。”

“玉王说的哪里话，老头子这次进京就是为了这桩子事来的，如今咱们已经坐到了一起，又何分你我，老头子当年年轻时，又何尝不是年轻气盛，行事作风从不作伪，今日老头子设宴就是想要知道玉王的态度，老头子到时候还要入宫，去跟你那个牛脾气的爹，汇报去。”

“世伯，小侄虽是带兵进京，可也是为了忠良啊，季朝刚刚初定，就开始大杀功臣，想来已是不该，如今我的心爱之人还要饮恨而终岂不是要小侄，肝肠寸断不可，为此这才进京救人，绝无半点不臣之心。”

“小侄认为，一个男人要是连自己心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那还能指望这个男人去保护天下人吗，这样的男人能守护好这一方山河吗？小侄明日大婚之后，自当携妻子返回封地，在封地了此残生。”

“绝不再踏足京师一步。”

“侄女婿你也是快言快语之人啊，很对老头子的脾气，能和这么痛快的人聊天，这么多年了我一直是渴望而不可得，侄女婿如今朝中政局混乱，侄女又是刚刚脱离大难的人，你们如今在京师实在是太惹人注目了，听我的，明日大婚之后，你们连夜就要往回走。”

“你老子的性格，我是再了解不过，心思极为细腻，而且还多疑，手段过于狠辣，如今调我回京明着是为了对付你，实际上也是要看看我这本事，这么多年的致仕生活有没有生疏，若是本事还在而且还要比以前更强，恐怕我也难离开京师，侄女婿你记住，‘百炼钢不如绕指柔’，当忍不忍，反受其乱。”

“你现在就需要让你老子明白，你不光是没有反心，而且也是没有宏图大志之人，这样你的日子才能过得安稳，当今太子势弱，你老子为了太子，就算是亲生儿子他也敢动刀，不要以为你老子是什么善男信女。”

“小侄受教了，多谢世伯提醒，小侄回去以后一定做到待时而动，绝不会让人察觉出来，小侄有任何反意，兵权小侄到时候也会上交。”

“不，兵权不能交。”

两人几乎是同时开口，说完一老一少相视一笑，彼此之间瞬间就懂了对方的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