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往事如烟（1/1）

我迅速转过头看着拉住我肩膀的人，正想挣脱束缚，他又大声的说：“不认识了是不是？你家人说打你的手机打不通，把电话打到寝室了，你奶奶去世了，叫你赶快回家。”

我起身仔细看了看这人，圆圆的脸上留有一小撮胡子，似乎在记忆里面有点印象。许久，他见我没有什么反应，又拿手摇晃着我的肩说：“你这傻孩子，回过神来没有?我是鹏鹏。”

“我在哪，发生了什么事情？”我木讷地问着面前这人。

“你玩这破游戏快一年了，你奶奶去世了，赶紧回家。”鹏鹏仍然大声的说道。

奶奶？我努力的回想着自己是谁，是侠骨柔肠的亦惘然、忠勇不二的戦殇还是平平无奇的青三。在我最清晰的记忆里面有老白、清清以及艾泽拉斯的爱恨交织，并没奶奶；往前追溯，犹然记得临清、紫云、大耳怪以及奇迹世界里的刀光剑影，也没有奶奶；再往前追溯，我和坤坤似乎是把谁打了一顿，有个好友说她还存在某些困难，在一个过年的夜晚，一个心爱的姑娘打开了我曾经稚嫩心房。

奶奶——是过年时双腿盘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莞尔一笑的奶奶；是父亲教育我好好读书时，总在一旁不停微笑点头的奶奶；是这家里面唯一能辅导我做高中作业的奶奶；是只要我一饿了，就给我做肉饼吃的奶奶；是唯一不会拒绝我要零花钱的奶奶；是我不想洗头，强按着脑袋给我洗头的奶奶…………

想到这些将会永远的成为记忆，眼泪已悄然涌上心头，脑海里面只有一个想法——速度回家。鹏鹏见我什么都没说，在我出门时还叮嘱了一句：“小心点！”

坐在回家的列车上，心慌意乱而痛心入骨，往事一幕幕在脑海里呈现。记得奶奶还没有患上老年痴呆以前，别人送她的糖果总是转眼就悄悄递给了我；在我向父母求而不得时，她也总是微笑着悄悄塞给我梦寐以求的东西。

父亲曾说，奶奶的父亲，也就是我的外曾祖父是一名清朝的官员，随着朝代的没落，外曾祖父也避世绝俗。奶奶在外曾祖父的教导下，考取了当时的财经大学，大学毕业后在一家银行工作。随后，奶奶认识了爷爷，爷爷是一位教书先生，可是我并没有见过他，父亲说在我出生前爷爷就去世了。

原本奶奶和爷爷会以他们的学识过上稳定而安逸的生活，怎知在那个动荡的年月中，奶奶和爷爷因为拥有过量的财富、知识，以及不太好听的身份整天惶恐不安，于是他们决定抛下稳定的生活及财富，带上了还年幼的孩子，我的父亲和他的两个兄弟，一起四处漂泊。

他们由北一路南下，先后在四个地方落过脚，最终觉得在我们现在住的小县城能够安身立命，就定居于此。我想，如果奶奶和爷爷当年不搬到这里，随便在其余四处落个脚，我现在的生活会不会不一样？又一想，如果他们不搬到这里，父亲和母亲也就不会认识，那这世界与我而言也就更没什么关系了。

从因果关系来说，我来到这个世界，要得益于那动荡不安的年月，我遇上的这些人和事，亦同样如此。父亲本可以在奶奶和爷爷的教育下，安心读书，将来也做个有文化的人，而却也因为这动荡不安的年月，童年在担惊受怕及无所事事中度过，最后还不得不为生计，在我们还在读中学的年纪干起了木匠活。

这——或许就是宿命？我思索着……

在这样的心流中，列车已抵达县城的小站。还记得那年冬天特别冷，大地披上了一层厚厚的冰霜，街上没有车辆，只有寥寥可数的几人在寒风中穿梭。放眼望去，世界一片寂寥，仿佛冰霜也把人间烟火一起冰封了起来。

我用尽全力，跌跌撞撞地走到奶奶的灵堂前，看着头发花白而永远闭上双眼的奶奶，泪水止不住流了下来。父亲恶狠狠的看了我一眼，说了一声“跪下”。我便扑通一声，在奶奶面前忏悔着我这放荡不羁的灵魂。

我虔诚地听着那些僧侣吟唱的《佛经》，聚精会神地望着随风飘动的白帆，时而号角响彻云霄，时而诵经扼腕长叹。我第一次感觉到冥冥中有一种力量超度着已故的亡魂，迷信与文明在这时显得并不那么重要，重要的是活着的人得以挽寄，逝去的人入土为安。

后来听母亲说，奶奶在生命的最后阶段，已经完全没有了自主意识，每天口中念道的只是：“我要去读书，我要找书包。”父母为了她的安全，就将她禁锢在了卧室。在一次父母亲都不在家的时候，奶奶悄悄出门摔倒后就没有再起来了。

当我知道这些后，心再一次痛如绞割。我猜想，老年痴呆或许只是我们给她的定义，奶奶心中或许还有未完成的心愿，更或许在读书时留下了什么遗憾，所以才会在生命弥留之际爆发出强大的能量。

而父母却没有察觉到，更谈不上深入排解人文需求，在照顾奶奶的道路上可能一错又错。如果当奶奶总说她要发压岁钱时，父母满足她的愿望，如果奶奶总说她要去读书时，父母耐心深入疏导，我想情况会不一样。

当奶奶年老后，所有的愿望都被儿女控制，情绪得不到有效疏导，形成了一个恶性循环，从而导致胡思乱想就在所难免了。

我不能责怪父母，因为他们认知只能到那里。我只是不停的责怪自己，在我小的时候奶奶尽一切可能满足我的愿望，当她年老时我却没有完成她任何一个愿望。

曾经天真地认为时间还很漫长，我们可以等一切成熟以后再实施自己的想法，怎知时间如白驹过隙，有些人、有些事在一瞬就已消失不见，蓦然回首，如过眼云烟。

送走奶奶后，那年过年，父亲已不再有以往的憨笑，却多了一份沉重，这份沉重已初现眉头。而我，在过年那天的夜晚，随着窗外燃烧的烟花，也一同烧尽了自己天真幻想的一个时代。

我想，不会再有一个姑娘敲开我的心房，也不会再有一段往事淹没我对奶奶的愧疚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