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打架(1/1)
江眺的父亲江岳先生,以及她的母亲吴丽莎女士。
虽然这二人一直自诩志趣高雅、品味不凡,但结婚几十年,他俩唯一培养出的共同爱好只有打牌。
不打牌的时候,就容易打架。
就比如现在,当江眺拉开卧室的门,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
江爸满脸狰狞,一手抱着腿做金鸡独立状,一手还伸得老长想去够鞋柜边插着的长柄自动伞。
而江妈双手举着一张折叠凳,做高尔夫球挥杆式,明显还处于上一次大招的后摇中,但看表情已经在酝酿下一次“挥杆”了。
江眺看准了这个空档,大喊道:“爸!妈!你们怎么又打起来了?”
这个“又”字用得就很灵光。
虽然随着年龄逐渐步入中老年,两位的战斗热情受制于激素水平而有所下降。
来自2023年的江眺也有好些年没见过父母拳拳到肉的真打了。
但此情此景,看着仿佛刚被龙卷风扫荡过一样的客厅,自己除夕夜都找不到一个完好的盘子盛饺子的童年时代似乎就在昨天。
江妈挥凳子的手停在半空,扭头看向江眺。
“小眺?你怎么在家,不是已经开学了吗?”
她显然是没料到此时家里还有第三个人,又看到从江眺身后探出头的周聆——甚至还有第四个人。
中国人嘛,讲究的就是一个家丑不可外扬。
江妈把折叠凳放下来,重新撑开摆好。
“还有,你那身衣服又是怎么回事?”她随口问,说话间把散落下来的鬓发别回耳后。
“我们这几天在军训,这是学校发的迷彩服,我昨天不是已经说过了吗?”江眺简直拿自己的亲妈没脾气了,“你到底有没有把我的话记在心上过啊!”
“啊?哦对,我想起来了。”江妈恍然大悟。
江爸猫着腰,把抱着的膝盖轻轻放下去,看样子他被砸得不轻,脚刚一挨着地就“嘶”地倒吸一口凉气。
“你们军训放得还挺早的,还不到四点就回家了。”江爸忍着痛说,“这位是,新认识的同学?”
“对,”江眺也不多提自己在学校犯病,才被放了半天假的事,只把周聆从身后让出来介绍说:“这是周聆,住咱家隔壁那栋,又是我新班级的同桌,连军训方队我俩都站一起。”
虽说做同桌和站方队都属于自己上赶着偏要勉强,但——
“我和她超有缘的。”江眺总结道。
“叔叔好,阿姨好。初次见面,给你们添麻烦了。”周聆落落大方的打招呼。
江眺有点吃惊,她本以为像周聆这样的拽姐,能配合着点两下头都算仁至义尽了,没想到她居然在长辈面前这么懂礼貌。
“隔壁楼,姓周……啊啊,你是那个吧,二单元范老三的外甥女?”显然江妈对于社区八卦见闻的了解程度,要远胜于对自己女儿的了解。
“早听二楼李奶奶说了,范老三家新搬来的外甥女,长得可乖呢,像大明星。”
“乖”在渝城方言里是对一个年轻女孩外貌的最高评价,很多人将这个字单纯理解为精致美丽,其实不然,或者说光精致美丽还不够。
更多的时候“乖”是形容这个女孩相貌讨喜,让人心生爱怜。好看但不讨喜的人,是算不上“乖”的。
当然,周聆完全当得起这个字。
她就是那种不管男女老幼都会一眼喜欢上的,惊艳但不尖锐的长相。放娱乐圈属于标准的女主脸,要是去演电视剧,收视率高低得破个2。
“阿姨过奖了,”周聆谦虚的表示,“阿姨长得才漂亮,江眺一看就是你的亲女儿。”
江眺没想到这俩人商业互吹,自己还能跟着沾光。
正要露出得意之色,就听江妈乐呵呵地说:“小眺啊,她不行,我的优点她是一点儿也没遗传上。”
“跟她老爸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脸一板能把幼儿园的孩子吓哭五个班。”
江眺:“……”
江爸:“……”
诚然,和周聆的人畜无害截然相反,江眺就属于那种有攻击性的长相。
从她的五官里找不出一个圆融的线条,浓郁又锋利,不做表情时确实同江爸一样看着不好接近。
可一旦她稍微有了点笑意,微微上挑的眼尾又会像江妈那样弯出俏皮的弧度,叫人看了生不起气来。
眼睛会笑的女孩,人缘都不会太差。
经过这番寒暄,江妈看上去心情好了不少。
她手往沙发盈盈一指,对江爸说:“去,坐着吧,我给你膝盖上点药。”
江爸闷声不吭,一瘸一拐地走到沙发边坐下,卷起左边裤腿,露出膝盖上拳头大的一个肿包。
这伤想来应该是刚才让江妈用折叠椅给砸的,此时还只是有些泛红,好在是没破皮,但估计要不了多久就会变成淤青。
江妈不知从箱子里翻出瓶什么药,坐到江爸身边,先把药水倒在自己手上,用掌心捂热了,然后贴上去给江爸揉膝盖。
两个人依偎在一起,特别像一对恩爱佳偶。
像,但不是。
其实江眺觉得自家老妈挺歹毒的,伤在膝盖上,愈合周期长,每走一步都扯着疼。却又不会像头颈和腹部,容易致命。
历史经验再次告诫所有人,得罪谁都不要得罪外科医生。
江眺在厨房里找到一个超市最大号的购物袋,开始收拾满屋狼藉。
客厅里散落的各种物件,还能用的放回原位,彻底坏了的丢进塑料袋里。
“说吧,你们今天又是为什么打起来了?”江眺假装不经意地问。
周聆走过来想帮忙,但她拿不准哪些东西能丢,哪些东西不能,只好把地上掉的杂物全部拾起,依次递给江眺让她来判断。
“哼,还不是为了新房子装修那事!”提起打架二字,江妈立马又变得狂躁起来。
手下没留意,江爸被按得直抽气。
她缓了缓力道,“咱们家新房买了有好几年了吧,邻居们有些都搬去更新的小区了,我们家那套还没装修完呢。”
说到新房,江眺这才想起,自己家似乎确实拥有过这么一套江景电梯大平层。
不是她记性差,而是这套房子自己压根就没住过几天。
首先装修就花了特别久,由于审美分歧,江爸江妈在装修的每一个环节上都起过争执,每起一次争执,他们都需要用大量的时间去平复心情。
等好不容易搬进去,新鲜劲早过了,一家人很快就发现江景房视野虽好,但通勤很不方便,上班上学距离都远。
因此还不到半学期,全家就又搬回了老房子里。
之后很快江眺高考完到外省读大学,工作以后又直接住进单位宿舍。
而江爸江妈另买了一套地段更优越,配套更完备的精装小洋房用于养老。
渐渐的那套所谓的江景新房,除了每季度收租的时候会被江妈记起,其余人早把它抛到脑后了。
但以后归以后,至少此时此刻,该房产还是江家顶流。
只听江妈絮絮叨叨说:“你爸平时万事不管,我工作忙还要值班,好不容易东拼西凑的腾出时间搞搞,到今天灯也装完了,就差窗帘和家电就能搬了。”
“结果你爸突然又跑来说要验收一下吊灯安装效果,不来还好,一来就这也不对那也不对的。”
“怎么会有这种人呀,自己啥也没干还挑三拣四的!”
江爸张了张嘴,他如今痛处正被老婆捏在手里,本来不该造次,可忍了忍,还是没忍住。
于是打断道:“不是我要挑,是你选的那个卧室灯确实很反人类,没人会受得了每天早上醒来看到的第一样东西是释迦摩尼分子结构图。”
江眺:“???”
释迦……什么图??
释迦摩尼她知道,分子结构图她也知道,但是释迦摩尼分子结构图是个什么东西?
“看吧?看吧!”江妈瞟见女儿的神色,瞬间像找到了同盟,“你也听不懂你爸在说什么对吧?”
“怎么会有这种人呀!”她再次重复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