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章 生死边界（1/1）
“何若蚞？果然是你？你也来了啊……”
没有想象中的疯癫，杨涵的语气很平和，就像平时说话一样，但却让何若蚞浑身汗毛直立，如同动物碰到天敌一般的本能反应。
他感觉到一股非比寻常的，
诡异。
僵硬的微笑挂在杨涵惨白的脸上，微微眯起的眼睛好像要把何若蚞从里到外看个遍，她轻轻的喘着气，任由北风呼呼的吹着，瘦弱的身躯仿佛随时都会倒下。
微笑的眼神里带着什么？欣赏？喜悦？
何若蚞只看见贪婪。
他不明白，为什么这个词会出现在脑海里。
但她现在的表情——
就像在看一碟刚上到桌上的喷香烤肉。
“我本来想先找罗阳，没想到你就住在他家旁边。”
她的眼睛突然睁的老大，伸出双手意图抱住眼前的少年，原本僵硬的微笑变成了病态的兴奋。
这种离谱的反应硬是把何若蚞吓得后退了半步。
她在等我？
这怎么可能？
她不是来找罗阳的吗？
杨涵看到他这副样子明显有些失望，就像是好不容易找到的知己离开了自己一般的表情。
“为什么？为什么要躲着我……我知道的……你不是也知道吗？我听见他们了，也看见你了……何若蚞……我一直在追赶你……可你为什么要躲着我？”
她双手抱头，神情变得有些痛苦，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何若蚞则是一头雾水的看着杨涵，对她说的话完全没有丁点印象，什么追赶？听见？看见？
前言不搭后语的句子从杨涵的嘴里蹦出来，硬是让擅长提取信息的他也听得有些发懵。
不过，这话倒是勾起了他的好奇心，让他更想知道这件事情的全貌了，
脑内种种想法让他的心率急剧飙升，呼吸也愈发急促，
害怕，但值得。
看她现在这样，只有顺着她说才能套出点有用的。
何若蚞平复心情强装镇定，一只手已经放在了裤兜里，好像摸着刀具就能给自己提供一点底气，
“听见什么？看见什么？杨涵，你要想找我就找我，找罗阳干什么？”
“不，不……我不想的……我不想把他卷进来，但我无法直接与你产生联系……我…我很焦虑，他们也很焦虑。”
杨涵的话里带着哭腔，似乎下一秒就能哭出声来。满街的路灯似乎是在回应少女的悲伤，竟一齐闪烁了几次。
何若蚞心跳的很快，但脑子没有停下运转。她精神确实不太正常，感觉像是妄想症，可能还有幻觉。
但如果，
我是说如果。
真的是什么不为人知的东西呢？
他心中暗暗骂了一句自己的异想天开，但又忍不住好奇下去。
兴奋，实在让人兴奋。不知不觉间，原本的恐惧居然消弭了大半。
“他们是谁？”
“我不能说，说不出……你已经跟我见面了，你应该知道的，别人不知道但你应该知道的……蚞…我们的……#@*%#……”
她的语言突然变得无法辩识，后面的词汇完全听不清楚，简直不像是人类语言。
风停了，满街的路灯开始诡异的闪烁，杨涵蹲在地上，双手抱着头，不停的摇着头自言自语。
“杨涵？”
他虽然询问，但并未上前，甚至又往后退了一步。
他感觉有什么东西过来了。
霎时。
万籁俱寂。
路灯连半点昏黄都不再发出。
眼前只有模糊的人影。
杨涵站了起来。
一秒…两秒…
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
恍惚间，何若蚞竟然看见她的身体以一种及其奇异的方式扭曲，她抓挠着自己的脸，张嘴发出无声的怒吼。
三秒…
四秒…
灯亮了。
仍旧是那般昏黄的半死不活。
起风了。
仍旧是那般狂乱的肆无忌惮。
但杨涵好好的站在那里。
仿佛刚才的所见只是一场幻梦。
她脸上惨白的微笑，被风吹的散乱的头发，瘦弱的身躯，微微眯起的眼睛……一切的一切都变回了原样。
仿佛刚才他看见的只是一场幻觉。
杨涵嘴唇微动，但何若蚞根本听不清她说了什么，耳边只有呼呼的风声。
“杨涵？”
还没等他半句说完，面前的瘦弱女孩就已经伸手朝他扑了过来，如同一只暴躁的雌性野兽，口中发出不属于人类的低沉咆哮。
何若蚞的反应很快，一个偏身就躲过了这算不上迅速的扑击。
“杨涵！疯了吗你？”
杨涵张嘴不知说了些什么，又是那种模糊不清的话，好像是从嗓子里倒出来的散装字体，甚至算不上是语音，听起来就像是某种外星生物的胡言乱语。
更奇怪的是，她说话的时候表情狰狞，看起来歇斯底里，声音理应不小，但传到何若蚞耳朵里的只有耳语大小的声音。
见她已经无法交流，何若蚞也不想继续冒险，他虽然好奇心旺盛，但不是蠢蛋，立马做出了逃跑的决定。
转身欲逃之际，却有什么湿滑粘腻的东西缠上了他的脚踝，他反应不及侧方倒下摔在了地上。
他顺着方向看去，可地上明明什么都没有，就连感觉被缠住的脚踝处也是空无一物，他的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揪住，霎时间竟漏跳了一拍。
疯狂的雌兽已经到了眼前，少女如同枯槁一般的瘦弱手臂掐住了他的脖子，窒息感瞬间涌进了他的大脑。
颈间回馈给他确是不属于如同枯枝般的病弱少女的手臂力量，更像是被一根麻绳死死勒住，进气出气已然变得困难。
挣扎间，他也顾不得其他，手脚并用对着她身上的少女拳打脚踢，下意识想掰开她的手指，但就像打在了一个没有知觉的人偶身上，颈间传来的力气越来越大，根本无法挣脱。
他想直接翻身将其甩下，却根本使不上力气，又有什么东西缠向了他的腰间，根本动弹不得，他想打电话求援，却掏不出手机。
窒息感愈发强烈，杨涵的双手完全没有停下来的意思，生死存亡之际，已然顾不得其他，道德，原则，一切都变得可以抛下，他的心中仅剩下一个念头。
活。
活下去。
不想死…
不想死。
不想死！
几乎是本能般，他摸出裤兜里的弹簧刀，一刀就捅进了杨涵的胸腔，温热的血液溅了他满身，还有些顺着刀流到了他的指间，粘腻异常。
没反应。
她似乎不知疼痛。
何若蚞不知道怎么办，但杨涵那双细铁钳般的手却提醒着他的生命正在受到威胁。
那就继续！
胸腔，
肋骨，
脖颈，
手臂，
肩膀，
最后是太阳穴。
恍惚间他已经不记得刀子挥舞了几次，腥臭的血液已经淌了他满身，嘴里都有些血的味道，浸透的衣服贴在了他的身上，拿刀的手臂都有些发酸僵硬。
满脸的血液迷了他的眼睛，视野里仅剩下一片血红，片刻过后，随着脖颈间力道的减弱，杨涵终于倒在了他的身上。
她死了。
我杀了她。
死亡威胁的恐惧，首次杀人的慌张，种种心情交织在一起占据着他的大脑。
但这些慌乱的心情却远不及生物的本能，
他内心深处的喜悦。
劫后余生的喜悦。
他贪婪的呼吸着还带有血腥气味的空气，从没感觉呼吸是如此畅快。可能只有在这种时候，人才会知道，
活着本身就是一种满足。
何若蚞把杨涵还有余温的尸体推到一旁，脚踝和腰间的缠绕感已经消失，他挣扎着起身，踉跄后退，也不管其他，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他的手指已经僵硬，即使胳膊抖成了筛糠，那把染红的弹簧刀就像死死粘在了他的手上，如同杀人的罪孽，甩都甩不掉。
我只是自保而已。
他不停的安慰自己，
恍惚间，他看见杨涵的尸体上，长出了一片艳红的树叶，血一般的颜色扎进了他的眼中，令人打了个寒颤。
他见过那片树叶。
就在那棵树上。
顿时，异样感涌上心头。
黑暗中，混乱的声音萦绕在他的耳边，刺耳的尖叫，低沉的叹息，求救，哀嚎，大哭，大笑……如同身处地狱，耳畔是种种灵魂的低语。
随后是一条黑色的树根从阴影中钻出，
这是一种令人绝望的感受，
我眼睁睁的看着它离我越来越近，攀上我的脸……我甚至能清楚的看见根上的细小绒毛，
直到……
它填满了我的整个视野。
我却什么也做不到。
顿时，
何若蚞感觉整个身体浸泡在了水中，感官不再灵敏，视野虽变得宽阔，但仿佛蒙上了一层黑雾，四肢更是变得格外僵硬。
他可能不知，
他的时间停止了。
“你回来了。”
一个女性的声音直接在他的心底响起，拽回了他本已有些涣散的意识，仿佛在死寂的水中拉了他一把，让他免遭溺亡于海的下场。
说来奇怪，这声音如同救命的稻草一般，让人想拼命的抓住，虽是无理由的怀疑，但这声音对他来说，似乎代表着新的生命。
“什么？”
何若蚞不知怎么回答，但仍是先应下来，他不敢耽搁，他害怕这声音只是泡影，他不想放弃哪怕一丝一毫的希望，
漆黑的房间里，就算是人，也会像飞蛾一样扑向火焰。
他怕死。
“你果然听得见呀。”
银铃般悦耳的女声明显带着丝丝笑意，让人觉得她似乎是在逗弄一只新抱回来的宠物。
“不过这才几天不见，你……还真是脆弱。”
话音刚落，何若蚞眼前黑雾散去，他这才从过分广阔的视野中看出端倪。
他的手已经变成了尖锐的具足，嘴巴更是变成了某种昆虫的口器，其他器官组织更让他的身体倍感陌生。
他变成了一只虫子。
一只他已经快要忘记的虫子。
这里是那片梦中的海域，那棵倒置的巨树，那些虔诚的虫子信徒，漂浮的残肢断臂……
他回到了那场梦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