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葬雪枝19(1/1)
四房首令预报日。
微雨从卯时飘起,巳时落下。
放眼向东望去,茫茫的天际绽开轻飘飘的白雾,清冷的光线散在闲人眼底。
十里外的桂香随着风意四处游荡,在行人身上紧追不舍,最后沉迷在湿润的泥土里。
报名的前台在外院,怕出岔子,阿娩就陪着环儿一道前去。
刚交出十两银子报名,楚水就已经出现在她面前。
环儿本想寸步不离阿娩,但被委婉告之回避。
“红娘要找她。”
红娘要找富人。
环儿看向楚水,上次春桃也是被红娘叫去的,然后第二天就去了东范。
看着阿娩,她心里变得不安。
-外院.春字房-
红娘靠在椅上,缓缓吸上口烟斗,吐出沉默的雾气,右腿凭空而起搭在左腿上,紫红色的绸缎因动作敞开了高度。
身旁隔一米坐着的方何轻轻的瞟了一眼,追问着她:“红娘为何要思考如此之久,这不像你一贯的作风。”
老奸巨猾的人,谁看谁都不顺眼,坊中女归她管,男归方何管,他们身后的东家对立,经常不给俩人好脸色,为了手头好过他们经常私下互利。
红娘冷冷的提醒着他,心里还是犹豫着几分:“那丫头没签卖身契,按律你的买卖是犯法的,而且她那主子护犊的很。”
“最近季公子闹的厉害,你我若不给个消停的法子,只怕季将军得端了这小小的千金坊,到时候人财两空。”
见红娘手中烟斗一缓,他心下的得意裂开了嘴角。
“到时候,你这东家是保你这个微不足道,还是给季家一个明面上的谦让,你心里是明白的吧!”
红娘面色一沉,将烟斗放桌上,搁了下:“你这如意算盘打得不错吗!对你只有利,对我就是把双刃刀。”
“红娘说什么呢!我这么做都是为坊中发展着想。”
方何看向眸光收潋的人。
“只是破个身,满个血,就可以做人人羡慕的美娇娘,有钱有人伺候于她而言,不就是富贵滔天吗?”
他的推理很合她心,只是这理由难揣摩。
现下季公子对她心怀记恨,且四房首令开赛在即,不可出现乱子。
舍个丫鬟还能求来多人富贵,是个好的选择,对她也不是什么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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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水将她带到指定的房间,便锁上门离开了。
白日的光线在室内变得昏暗,红纱悬梁,数丈垂落,圆榻白绸的床上放着叠好的鸳鸯被。
点点燃烧的红烛散发着幽幽的蓝光,白烟弥漫在不透风的房内,有些激鼻,慢慢的,火光吞噬在她眼底,渲染出一片阴沉沉的红色。
她晃了晃头,撑着桌沿站起,微锁的眉目没来得及舒展,身子一软,便倒在了地上。
铺天盖地的晕厥袭卷她的全身,隐隐约约的刺激在脑中闪着。
阿娩挣扎着,室内没有任何动静,身体软的似滩泥,连睁眼的余力都不剩。
脑里突然出现楚水那句意味深长的话。
“第一次见到你,我就知姑娘并非常人,有了富贵,可别忘了小的我。”
-外院.春字房-
夜色正浓,风月无边。
年轻的小生为红娘捏着松驰的腿,衣服半脱半遮,细嫩柔腻的皮肤很是雪白,也正是他这个年纪该有的。
红娘媚态的笑笑,拿起一旁放着的葡萄串,摘下一颗含入口,情意盈盈的靠近那白面小生。
手指勾上他小巧的下巴,突然“轰”的一声,一阵狂风如暴雨般袭向床上做乐的两人。
小生不偏不倚被飞来的木块砸中了头,热流滚下,他摸着看了一把,下秒直接晕死。
不稳的葡萄从红娘口中掉出,她不敢喘大气,转眼间,满地木块木屑。
此时的李莲花捡起一块满是刺刀的木块,大步走来,声音冷冷的落下。
“她在哪里?”
红娘望着那双冷到极度的寒窟,脸色刹那间苍白,惊愕布满了双眼。
颤颤巍巍,磕磕巴巴的张着僵硬的嘴角:“在……在外院的……”
-外院.天字一号房-
“季公子我为你寻了一美人,你可得好好看看。”,方何领着季万年走进床榻。
躺在上面的女子一身水色琉璃裙,柔亮的青丝衬得肤色白皙清润。
季万年一瞅,眼睛跟着一眯,快速凑到了面前,当下就是一喜。
“哎呦!这不是那晚的姑娘吗?好呀!今晚落到我手里,定让你加倍奉还。”
方何不由一问:“公子认识她?”
季万年面上凝重,怼他道:“本少爷的事还要给你交代吗?”
方何立马低下头,缩了缩脖子:“小的惶恐,望公子……”
“别废话!”,季万年手伸向他,表情阴险的很,“药拿来,本少爷可不喜欢木头。”
方何掏着衣袖,摸出个药瓶递给他。
季万年见他还格愣在这里,不懂规矩:“怎么,你还想看不成。”
“小的下退。”
方何快速的退了出去。
看着这姣好的容颜,他的心已经沸腾起,打开药瓶,在她鼻间扫了扫。
“快点醒来吧!让我看看你惊慌失措的表情。”
“里面的人不是你能冒犯的。”
门外的方何仓促的去拦来人,下刻直接倒在了地板上。
李莲花将手上带着点点血迹的木块扔到他的身上,抬脚便去踹门。
季万年嚣张跋扈的走向门口,嘴里大言不惭的叫嚣着:“我倒要看看谁敢打扰我的好事。”
房门打开,他的后脑勺被圆凳狠狠的一击,没有片刻犹豫,两眼一翻躺了地。
阿娩淡淡的瞟过季万年,抬头望向来人时,一阵风扑面而来,将她拥进怀中,紧紧的抱住。
李莲花身上是秋暮冷风的气息,衣裳生铁般刺骨,还带着丝丝血气。
凳子丢下,纤细的胳膊环上他腰间,耳朵贴到他胸前,静静的听着那起伏的声势。
杂乱、慌张、沉重。
不像她认识的那两个人。
李莲花头低下,枕到她脖颈处,重重的吸了口气,郁闷到心里难受。
“阿娩,对不起!”
原来,担心会变成害怕,会渐渐的变得惶恐不安,会在一瞬间杀死所以稳定。
他一路向前,忽略了她的不易,如今明白了。
-五日后.夜下-
灯火悬挂,花木扶疏。
绿水悠悠,游人笑声。
四房首令初赛拉开了场地。
层层楼阁,美酒伴之,香甜拥之。
入场的是春厢房的白银儿。
雪白一张瓜子脸,眉眼弯弯,身着一件紫红色烟罗裙,远远看去,像只蝴蝶飞过,美丽又柔和。
随后入台的人,眉扫远方,明眸如星,顾盼流离间皆是勾魂摄魄,肤若白雪,朱唇一点更似雪中红梅,如锦画中走出般。
三楼上的杨奇云趴在围栏上,眯着眼睛瞅那位姑娘,只是越看越疑惑。
“红娘你们坊中进新姑娘了?”
红娘瞧他望着李莲花,便笑得灿烂的点头是道:“这是内院夏厢房的莲花姑娘,在坊中有半个月了,除了脾气不太好点,其他方面都是很不错的。”
这四房首令明面是选人,实际是贵公子挑人养娇,早点把这吓人的姑娘送走,是红娘当下比较在意的事。
他幽幽的复了句:“莲花姑娘?”
坐在里方的人起身,一身玄衣长袍走进烛光中,俊美的面庞阴沉沉的。
用淡淡的神光看那群精心装饰的花瓶,黑色的眸中尽是藐视与嫌弃。
刀刻般的声音缓缓怼出。
“一如既往,无趣的很,你自己看,我回去了。”
杨奇云挑挑眉,回头看向离开的男子,声音高上了几分。
“我说啊!出来要懂得享受,整天把你那个公务忙来忙去的,不累吗?放放心不好吗?”
崔景鹤只觉听到一声空气,脚跨出门槛,没有半分犹豫的离开了坊中。
见他走了,杨大人撇撇嘴,心中惋惜,多好个人,就是有厌女症。
红娘见他愁面,便开口劝道:“将军不喜热闹,杨大人也不用担心,一会我就唤莲花姑娘上来,给你唱唱曲,弹弹琴。”
杨奇云眼睛又望了望老远的李莲花,眼底中夹杂着一丝打量。
“那就麻烦红娘了。”
“不麻烦!不麻烦!”,红娘得到答案,立马就去办事,“杨大人稍坐片刻,我这就去叫姑娘来。”
花开路上走来的新人接到了李莲花位上。
夜里风寒,烛火飘摇,主子们为了凸显自身优势,都是衣裳能少就少。
幽静的道中,点着几缕暗火,下台的姑娘都匆匆忙忙走过,惹得火光亮了几许。
李莲花推开面前的门,还未踏进就被风风火火的红娘叫住。
“莲花呀!”
李莲花收回步子,转身看着来人。
阿娩闻声从里面出来,李莲花已经被拉到了一旁,她看了看,淡定的前去给他披上絮袍。
红娘看了眼阿娩,淡淡的说着:“富人你可以回去了,我叫了环儿来伺候。”
杨大人眼睛好,这丫头底子比莲花更合他的标准,两人站一起,怕不是莲花衬了富人,为她做嫁衣。
其实这个想法她前几天还有过,只是那晚被李莲花吓怕了,不敢多生是非。
李莲花对上红娘的担忧,平静的回应着:“无妨,我的人跟着,我心里会踏实些。”
他的声音严肃,很清冷没有半分缓和。
红娘默认之下,带着两人上了三楼。
杨奇云在桌案上摆放着茶具,一旁的酒已经温好。
他侧身看向进来的“女人”,眉峰不忍一抬,眸光顿时粘在了那人的身上。
慢慢放大了瞳仁中带着惊奇,刚才隔得远,他看得并不是很清楚。
两人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觑,心虚的继续惶惶,好奇的满眼探究。
“红娘,你下去吧!”
红娘走后,杨大人目光移向阿娩,这姑娘他不疑惑,是那倒霉小子的小姨。
至于这位男扮女装的莲花楼楼主李莲花,在洛安有点小名气,上次见还是半个月前。
想着,他起身认真的打量着李莲花,忍不住“啧啧”了两声,摸着下巴道。
“两位还真是繁忙,既要照顾小孩又要参加比赛。只是在下有一件事不明白,李大夫为何要扮成女子?”
李莲花坐到桌案旁,接过他已倒好的茶。
面前这杨大人虽然天天赖散贯着,但眼睛里的精光并未减。
他便不绕关子了:“我想坐上首令,至于穿女装,是红娘将我与夫人认错,便只好将错就错。”
杨大人眯着眼睛浅浅的看着他:“李大夫,所求为何?”
李莲花抿上口醇茶,眸光泛起的神色藏了藏。
“不可说!”
牢中尸首的名字是“禁言”,特别是崔将军府上的牢房。
杨奇云点点头,看向下方的那群人,深色的眸中没有任何情绪。
“李大夫还是早日放弃吧!掺和在其中也是徒劳,今年这四房首令已经订人了。”
“谁能保证结果的途中不会生出变故。”,李莲花放下杯盏起身,留下了句,“重要的不是规矩,而是结果。”
这番话让杨奇云感到期待,回头看着出门的两人,不由扯了扯唇角。
……
七天后。
同一间室内,同一批人。
三天前,这首令本要落于白银儿中手,奈何水玲珑不甘两次落选,便下药毁了她貌,落下了“皮面女”的称呼。
与飞雪相比,李莲花便更胜一筹,继而此位落在了他的手上。
杨大人静静的看着他们,先发制人的开了口:“李大夫这一路还真是顺风顺水,天时地利人和呢。”
李莲花拍拍皱起的衣袖,云淡风轻的与他对视,默默的否认他的吉言。
“大人谦虚了,若没有你,我只能成为鱼池中任人宰割的生命了。”
李莲花很聪明,杨奇云初见时便知道,所以接下来的话,他只管讲,能听进去多少是他们的事。
“见将军前,先给你们讲个故事!”
少年将军与绝命公子的故事。
当年的崔景鹤与坊中的倾城公子一见倾心,久而久之就走到了一起。
心意相通三年之久。
奉命出征前夕,他卖了家产为他赎身,想直接迎娶他过门,一起去边疆,离开这满是事非之地。
那时的崔景鹤就是个无名小将,在一片阴霾下成长,少有人会给他好脸色。
抱着装满五万银票的箱子跑到坊中去找红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