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号子里的规矩(1/1)
“妈的,看什么看”公鸭嗓子蹦起来。
林枫本来就憋了一肚子火,这些天颇为不顺,想老老实实上学,结果莫名其妙被学校混子们给盯上,赶出了学校;在学校门口血战一场,又被公安逮住;进了局子,又被上了一顿刑。
这些倒霉事积攒在一起,已经让他怒火中烧了,现在蹲个号子还不清静,这个公鸭嗓子居然还来招惹自己。
是可忍孰不可忍!
林枫猛地跳了起来,一个箭步窜到了公鸭嗓子身前,没等对方反应过来,一记“中蹬”,正中公鸭嗓子的小腹。
公鸭嗓子被踹飞了出去。
号子面积本来就不大,公鸭嗓子刚飞出去不远,后背就撞到了墙上,捂着肚子趴倒在地上,弓着身子,屁股翘的老高,像只大虾米。
林枫刚进号子就动了手,尽管不是针对牢头,到这摆明了也是不服管教,牢头如果不管,那就塌了面子,损了权威。
果然,头铺的光头胖子一骨碌爬了起来,恶狠狠地道:“别以为有人在外面关照你,你就在这里狂!这一亩三分地,老子我说了算!”
三铺四铺的人也基本都站起来了,摩拳擦掌,等着老大一声令下,他们就一拥而上,教训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毛孩子。
林枫暗暗握紧了双拳,他知道,在拘留所里的都是些常年混迹街头的职业混子,他们都是成年人,下手狠,手段毒,战斗力远非学校里那帮涉世未深的校园混混们可比,如果对方一拥而上,自己铁定得吃不了兜着走。
但退缩求饶也不是他林枫的性子,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他做好了拼死一搏的准备,如果对方一拥而上,那他就只锁定一个目标,拼死也要干掉牢头,正所谓死也要拉一个垫背的。
这倒不仅是因为林枫英勇,而是他知道太多刚进号子时不可一世,但没熬过牢头的杀威棒,沦为人见人欺的“鸟屁”的惨痛例子。
狭小的号子里气氛凝滞,杀机四伏,仿佛空气都即将燃烧起来一样。
“哎,这不是表弟吗?哈哈,刚才没认出来,你咋也进来了呢!”
就在形势一触即发之时,突然有人叫了起来,格在了林枫和牢头之间。
这是一个白白净净的年轻人,带着一副金丝眼镜,乍看起来有些斯文,一点也不像是闯江湖的,但如果你仔细看,就会发现在金丝眼镜的镜片后,长着一对坚韧的三角眼,不经意间会流露出精明的光芒。
林枫注意到,白净年轻人的铺位介于头铺和二铺之间。
白净年轻人哈哈笑着打起了圆场,“四辈哥!这是我表弟!生瓜蛋子一个,啥都不懂!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了!误会,都是误会”
“郑四眼,这是你表弟?你刚才咋没认出来?”被称作四辈的光头胖子牢头狐疑地问。
“嗨,我这不是四眼吗?您也知道,我眼神不好,哈哈,刚才我想看看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和四辈哥叫板,仔细一瞅,我靠,原来是我表弟!”
白净年轻人嬉皮笑脸的说。
“你表弟咋了?就是你在这个号子里,敢不服炸刺,我照样教训你!”四辈叫嚣道。
“哎,四辈哥,他一生瓜蛋子啥也不懂,你大人不记小人过,规矩我懂,来,您先拿上,出去以后,我再送您两条好的!”说着,白净年轻人变戏法一样从枕头下面摸出来几只烟塞进了四辈的手里。
“靠你妈的,你小子还有存货呢,早不拿出来!还有没有?”四辈拿到了烟,火气似乎消了不少。
香烟在号子里是硬通货。虽然原则上香烟在拘留所里是严格禁止的,但一些神通广大的老油子仍有办法弄到一些,在私下里偷偷交易,尤其是在当年,管理方面还不是很完善,更是有不少漏洞可钻。
由于林枫刚进来时,管教和牢头打过招呼,不许为难这个年轻人,所以在林枫闹事以后,四辈还是多少有点犹豫,下不定决心是否该狠狠教训一下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现在有人出来打圆场,尽管谁都知道表弟什么的纯属扯淡,但有人给了一个台阶下,都是江湖混的,自然知道借坡下驴的道理,于是他也就见好就收。
嘟嘟囔囔骂了两句,说了点场面话,然后对白净年轻人说道:“郑四眼,今天我给你这个面子,你让这小子给我老实点,在这个号子里,是龙你得给我盘着,是虎你得给我卧着!还有那什么,出去以后你还欠我两条红塔山啊!”
“好嘞,我记着呢,出去以后我就亲自给哥送过去!”
四辈有了面子,骂骂咧咧的一摇三晃回了头铺。别人一看老大撒手不管了,也都各自回了铺位。
白净年轻人拉了林枫一把,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也赶紧回去盘板,别惹事了。
大伙全都回了铺位,只剩下公鸭嗓子,还捂着肚子趴在地上,哼哼唧唧的呻吟。
这一闹,林枫也算是在号子里立了威,谁都知道这个眼生的帅小伙不好惹,都对他敬而远之。
后来,白净年轻人主动和人换了铺位,跟林枫靠在了一起,林枫知道了这个年轻人叫郑乾,比自己大两岁,一直在市里混,吃的是江湖饭,主要走的是“坑蒙骗”这一路,平时还做些小生意。
这次进来也是倒霉,本来在赌桌上和人合伙使诈,赚了不少,结果有人眼红,偷偷报了官,就在他准备收手的时候,公安突然闯了进来,抄了赌档,结果他也被逮了现行。
“你为什么要帮我?”林枫私下里问郑乾。
“兄弟,我觉得咱俩有缘!”
“多大的缘分,值得你为陌生人搭上两条红塔山?”
“嘿嘿,兄弟,我看人很准的,兄弟情义值千金,两条烟算啥”
“如果你不拦着,我就准备和他们拼了”
“兄弟,江湖不是你这样混的!”
在号子里的时间很难熬,一群大老爷们挤在一个狭小的空间里,没有任何的娱乐,潮湿的环境,刺鼻的气味,头顶白炽灯夜以继日的光污染,人自然而然的就会暴躁,就会出现压迫与被压迫。
每一个号子,都是一座原始丛林,牢头是老虎,身边有狡猾的狐狸,有嗜血的饿狼,号子里还有机灵的猴子,但最多的是柔弱的羔羊。
欺凌在这里是家常便饭,毕竟闲着也是闲着。对于羔羊们来说,规矩特别多,放茅(上厕所)不喊报告,得挨踹;不说清楚放大茅(大便)放小茅(小便)也得挨踹,放小茅也得蹲着,站着撒尿还得挨踹。
进了号子,似乎大伙都变成了强迫症,被褥得叠成豆腐块,鞋得摆成一条线,吃饭不能吧唧嘴,盘板还得倒着上铺。
有老犯编了俏皮话:没病要药,吃饭别叫,蹲着撒尿,开灯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