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合作（1/1）

听者们也都对酒后吐真言的马候刮目相看，没想到这老小子平日里一副牛皮哄哄的模样，牛逼吹的山响。但毕竟也确实是那段江湖往事中硕果仅存的几位亲历者之一，能混到现在也算不容易了。看到他真情流露，提起当年的艰辛，也是颇让人动容。

但这时候马候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又抛出了一个新问题：“对了，你们知道他们混社会第一步是怎么起家的吗？”

“不知道啊，怎么开始的呢？”众人茫然。

“靠，这都不知道！今告诉你们，都记好了啊，他们开始混出名堂，是从认识一个人开始的！”

“谁啊？这么牛逼？！”

“那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就是老子我！哈哈哈哈”

听着马候得意的大笑声，众人面面相觑，不约而同都在心里骂了一句：“靠，信你个大头鬼！这老小子能吹的很，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不过，马候的话也不算全是吹牛，吹牛部分顶多占个九成九，但至少他有句话没说错，他确实是在周楚雄团伙发迹前，就认识他们的。

自从在澡堂里偶遇林枫，他就和周楚雄一伙拉上了关系。

马候他爸是个行商，在80年代就做起了买卖。主要的销售对象是国有企事业单位，销售商品五花八门，大到档案橱、保险柜，小到办公用品、原子章，单位需要什么他就卖什么，只不过他销售的商品都有一个特点，那就是价格比正常渠道贵个十来倍。

打个比方，一盒财务原子印章，一套十几枚，成本价大约5元一套，但他们卖给单位不是按套而是按枚，一枚就能卖10元，一套净赚一百多块。而且一次肯定不止卖一套，跑下一个单位，就意味着下属各独立核算的部门都得采购这套章，几十套章一转手，就是上千块的利润。别忘了，80年代一个普通工人的工资才100来块钱。

他们这个行当，江湖上叫做“跑章”。

如果没经历过那段岁月，你很难理解“跑章”这种独特的销售模式。

那时候的国有企事业单位普遍是“一言堂”，冯巩的相声说得好，“说你行你就行，不行也行；说不行就不行，行也不行”！而在财务上也普遍是“一支笔”说了算。

那年月也没啥财政监管，更不存在政府采购，想买啥、需要花多少钱都是单位自己说了算。只要签了字就能报销，签不了字，再需要、东西再好、价格再便宜，也不会买。

所以“跑章”的关键就在于一个“跑”字，拉关系，跑门路，走后门，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反正只要能让单位负责人收下礼，这买卖基本上就算做成了。

可别小看“送礼”这件事，里面可包含着大学问，正所谓“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怎么把钱送的合适、送的隐蔽、送的舒服，可不是件简单的事。大家都是送钱，凭什么收你的不收别人的，这就得看你的本事了，这可不仅是厚脸皮、油嘴子就能解决的问题，更需要送礼人有缜密的思维、强大的亲和力、极高的情商。用现在的话说，就是要有极强的培养、维护、拓展人际交往圈的能力。

马候的情商高不高暂且不论，但单就一副油嘴滑舌和厚脸皮来说，确实是“跑章”人的种。

虽然阴差阳错的成了十四中的老大，但上学对他来说基本没啥吸引力，三天两头逃课跑来找林枫和周楚雄一伙。死皮赖脸的缠着林枫，把林枫烦的不行。

林枫对他爱搭不理，可是马候却认准了林枫，一天到晚围着林枫嬉皮笑脸。

“枫哥，你不去上学，学校里的美女们可都无精打采的了。”马候就喜欢拿这事揶揄林枫。

“谁是你哥”林枫没好气的答道。

“那好，不叫你枫哥了，就叫你小枫吧！我说，小枫呐～”

“我去你大爷的！”林枫恨不得一脚把他踹一边去。

不过伸手不打笑脸人，一来二去熟了，马候也就真不叫“枫哥”了，和周楚雄他们一样喊起了“小枫”。

“小枫啊，说实在的，你知道你不上学，谁最难受吗？想你想得那叫一个魂不守舍！”

林枫懒得搭理马候，猩猩却最喜欢听男女之事的话题，一听这个，高大的身形如同一条黑泥鳅一样呲溜一下滑了过来。

“谁啊？谁啊？哪个妞又发浪了？”猩猩急不可耐的问道。

“嘿嘿，告诉你吧，最想林枫的～～～是我们的秃顶小老头班主任！哈哈哈”

“靠！”猩猩悻悻的骂了一句。

林枫心里却是一动，想起了那个小老头班主任对自己的教诲和期许的眼神，想起了从拘留所出来时他对自己说的话。

可惜，一切已经回不去了。

马候的表哥也跟他来过两次。他个头不高，留着小胡子，头上染着几缕黄毛，当时市里染发的混子们还不是很多，这个造型还是比较前卫的，过几年后，满大街都是哈日哈韩的年轻人，头发染的五颜六色跟红绿灯一样，马候的表哥也算是开了风气之先。

可是到了现在，染发的热潮早已随着最后的杀马特们一起退出时尚的舞台，年届50岁的马候表哥却依旧故我，头上仍顶着昔日的那几缕黄毛，成了街坊邻居们茶余饭后议论和嘲讽的对象。

现在，有时连马候都看不过去了，劝道：“我说你就不能把你那头发给染回来？现在连小年轻们都不这么染了，咱别丢人了行吗？”？

“丢啥人啊？我头发啥色关你啥事，有啥丢人的？”

“不是，我就不明白了，你为啥非得染个黄毛啊？”

“帅呗！”

“我日……”

据说时尚这东西是个轮回，几十年前流行的东西在沉寂多年以后，往往会再次焕发出生机与活力，比如昔日的帆布包、回力鞋现在就已经打入了国际市场，被老外们奉为新的时尚经典。那没准多年以后，染发的潮流也能转一大圈又流行回来，到那时马候的表哥没准会因为执着的坚持，再次成为引领时尚的领军人物。

马候表哥早已退出江湖多年了，人们也都忘记了他的名字，姑且就叫他“黄毛”吧。

在当时，“黄毛”是瞧不太起表弟马候的，毕竟他在江湖上混了多年，自诩江湖经验、见识、人脉都甩一直在学校混的表弟好几条街。

所以当马候提出自己的几个朋友想要见见他时，他起初是拒绝的，但当他得知表弟这几个所谓的“朋友”，居然是血洗十四中的那几个狠角色时，态度立马转变，跟着表弟屁颠颠的来见了周楚雄一伙。

“黄毛”是个贼，江湖上的扒手们往往能偷不能打，都要依附在手段强硬的团伙之下，由他们提供保护。

这种保护既有针对白道的，比如失手被抓住，得有人替他们与事主交涉，或者到局子里捞人；更多的是针对黑道，别的团伙到自己地盘捞过界时得有人出头，碰到“吃二馍”黑吃黑时，得有人站出来保护。

“黄毛”没指望一帮刚进城的小毛孩们能保护自己，他之所以和表弟来见周楚雄，还是出于“多一个朋友一条路”的心态，毕竟在江湖上行走，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敌人强。

但周楚雄只和他谈了短短十来分钟，他就改变了原来的看法，认为没准可以试着跟周楚雄合作一把。

据马候后来回忆说，当时两人的对话极其简短。

周楚雄问：“现在市里哪块地盘最肥？”

黄毛答：“火车站、汽车站、体育场、小商品批发市场。”

“你去这些地方干过活吗？”

“这些地方都是有大哥罩的，有固定的团伙，我们不能随便进去偷。”

“你想去这些地方干活吗？”

“当然！”

“我可以帮你进这些地方干活。”

“凭什么？”

“你可以不信，但开了春我就会至少拿下一块最肥的地盘，到时候我的人就会进去干活，我也不会允许外来的团伙在我的地盘上作案。”

“占着这几块地盘的都是江湖上成名的大哥，黑白通吃，你凭什么说占就占。”

“凭这个！”一把雪亮的匕首插在了木制的桌子上。

“你只这么一说，我很难相信你。”

“你可以等着瞧！”

只是一句承诺，没有任何的方案措施，没有任何的依靠保障，如果换个人说这些，“黄毛”一定觉得要么是在吹牛，要么是脑子发烧烧坏了。但面对周楚雄刚毅的目光，“黄毛”的直觉却告诉自己，眼前的这条汉子没准真能够言出必行。

黄毛暗自思忖，那就权且观望一下吧，反正去抢地盘的是他们，打打杀杀自己这伙人不参与就是，也没什么损失，万一这帮家伙真能创造奇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