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一世陪一岁（1/1）
看见单纯幼稚的三元，酒儿抱手，一脸邪恶：
‘突然更想把这个小丫头整哭了。’
阿疯只是看了酒儿一眼没有理睬她，再次看向三元，脸上的喜悦散去，代之的是阴暗的忧愁。
‘这次就不和你回海里了。’
‘为什么呀？’三元着急地追问。
‘其实接下来我就要赶赴战场，我只是想在那之前见你一面，下次，我们再一起玩吧。’
‘这就要走了吗？战场是哪里啊？一定要去吗？’
三元还是一副懵懂的样子，完全没有理解阿疯沉重面色的含义。
听到这话，酒儿也收起了笑容，询问阿疯是否要去和妖怪打仗。
‘第一次去战场，我也不知道会怎么样。’
说着，阿疯搭在三元肩上的手突然颤抖起来。
酒儿的表情也凝重起来，突然，她用力一拍阿疯，叫他不要乱想，想想自己的未婚妻，训话一般地命令他活着回来。
阿疯感受到了酒儿的心意，不再消沉，挠了挠头，
‘好。’
‘我是妖怪，没法帮你，这个你拿去，出了什么事的话吃了它，可以保你一命。’
酒儿拿出一个蓝色小圆球递给阿疯，这小球竟然意外像三元哭泣时眼泪凝结成的东西。
阿疯看到那个小球，有些愣神，还是接过收了起来。
‘那么，就谢过酒儿姑娘了。’
‘不许加姑娘！’
阿疯转身和三元道别，三元叮嘱他早点回来而且下次自己要吃糖葫芦。
阿疯应了声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海风吹拂着酒儿和三元的头发。
‘感觉，越走越远了。’
三元有些难过，冷不丁说出这样一句话。
酒儿也没有了好心情，看着阿疯离去的背影。
......
满是硝烟和尸体的战场上，妖怪和道士正在拼命厮杀，阿疯以伤换命解决掉一只想要杀死他师兄的妖怪。
但是师兄的伤势太重了，阿疯想要用酒儿给的龙之泪救师兄一命。
但师兄断然拒绝，被妖怪害得家破人亡的他死也不会接受妖怪的东西。
他提醒阿疯人妖殊途同时他也表示自己很羡慕阿疯。不一会儿，师兄便没了气息。
阿疯顾不得师兄讨厌妖怪的意志，强行把龙之泪塞进师兄的嘴里，师兄身体上的伤口愈合了但没有任何反应，师兄还是死了。
发现师兄再也醒不过来的阿疯发出凄厉的哀嚎。
雅雅看着眼前的场景，她今日才发觉臭蟑螂和姐姐做了一件伟大而有意义的事情，如果没有两族的和平，那这样的生离死别就会不断重复下去。
容容关注的点不太一样，她注意到那些参战的人类并没有穿统一的服装，也很少在人群中看见黄色的道袍，这说明这个故事发生的时候一气道盟并没有成立。
.....
将师兄的遗体安葬后，阿疯手里拿着师兄的剑，带着满身的伤痕踉踉跄跄地走在林间的路上。
酒儿从树上跳了下来，看到阿疯的伤势很是惊讶，知道缘由后很是无奈，拉起他的手便要带着他去找龙，然而阿疯拒绝了。
他要回到师门，向师父禀告师兄的消息，并带回师兄的遗物。
......
海边又迎来一场夕阳，这次等到阿疯的三元再也没有了往日的高兴。
‘阿疯你怎么了？’
看见他身上的伤痕，三元一下就哭了起来。
‘你是我的童养夫，我......我都没保护好你。’
阿疯只是虚弱地叫了一句‘三元’，三元捡起地上自己凝固的眼泪，交给阿疯。
‘快，珠子给你吃，能治伤，快吃下。’
阿疯服下后身上的伤便完全好了，三元终于展开笑容。
‘阿疯好了，这些眼泪你都带上吧。就不会再受伤了。’
两人紧紧相拥，阿疯的脸上却没有丝毫开心的迹象。
‘三元，我要和这位酒儿姐姐离开一段时间，对三元来说不会很久的。’
听到这里，三元的眼角又流出了泪水。
‘阿疯，你有变得更优秀吗？我们的未来会变得更好吗？’
‘当然了，我的小公主。等我变得足够优秀了就回来娶你。到时候就再也不离开了，哪都不去。’
阿疯自己或许都注意到自己说这话的时候，眼睛里满是忧伤。
三元带着眼泪笑着回应他：‘嗯！’
和酒儿走远的阿疯，突然停下了脚步，回身凝望着三元的方向。
三元又是独自一人了，她向着阿疯挥手道别。
‘阿疯又要走了，但是没关系，因为我知道总有一天他会回来娶我。我们会永远在一起，再也不会分开。’
三元依旧乐观，她相信自己会和阿疯过上幸福的生活。
......
阿疯在屋子里炼药，他想通过龙之泪来炼制长生不老药完成和三元的约定。
酒儿听后大怒，怒道‘你上辈子也和我这么约定过啊！’然后一把火炸了他的房子。
几次重建房屋，阿疯都没有放弃，只是酒儿炸了他的丹炉他才崩溃。
觉得自己有些过分的酒儿这才勉强愿意帮他。
有一天，阿疯突然对着酒儿说：
‘如果我死了，尸骨是不是能留下？’
酒儿听了立刻站起来
‘说什么呢，好好炼你的长生不老药吧。’
‘如果我死了，就烧了吧。’阿疯自顾自地说道。
阿疯从师父那得知自己阳眼身体的血肉能让妖怪修为大增，所以如此拜托酒儿。
雅雅她们对阳眼这个词很好奇，但平丘没有丝毫解释的意思。
酒儿还帮阿疯给三元带了肉包子，三元突然问酒儿自己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她也意识到了什么。
酒儿表示自己不知道，三元只是流着泪吃着阿疯给她买的包子，不再说话。
......
这一次的海边不再是夕阳而是蓝天，三元坐在一块石头上，神情落寞，手里逗弄着一只乌龟。
‘小乌龟，将要娶我过门的他呀，是人类里长得最帅，对我最好，一直会陪我玩的人。’
‘他和我约定，等我长大了，他就会来和我成亲，再也不分开。’
‘我们已经认识三十年了，虽然我不是很懂，但感觉一眨眼的功夫，阿疯，长大了好多。’
三元回想起阿疯之前来看她的经历，他以哥哥自居，对自己不再像小时候那样了，那个阿疯身边的漂亮姐姐总对自己有敌意，但阿疯不论如何都会护着自己。
三元边抚摸边问小乌龟羡慕吗，阿疯经常回来看自己，但他似乎在做很危险的事情，时常一副狼狈的样子。
自己扑在他身上让他别走，希望他不再受伤，但他总是笑着安慰自己然后重复那种危险的事情。三元继续和小乌龟分享她和阿疯之间的事。
......
一天，已经有了些胡渣的阿疯又来到了龙宫，在和三元携手前行的时候，龙王突然出现，留下一句‘人类，好自为之。’阿疯神情低落，回道：‘好。’
阿疯问三元是否想去人类世界，三元十分向往，于是二人第一次完全走出海域附近一起去到外面的世界。
他们一起在林间的草坪上摘花，一起登上高耸的山崖眺望远处的城镇；酒儿也和他们一起参加人类的灯会，三元对人类的一切事物都充满了好奇心，每天她的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微笑，三人一起就彷佛普通的一家三口。
冬天到了，三元在院外堆着雪人，天气很冷，但是身为龙族的三元毫无感觉，她看见雪十分高兴。
但屋里的气氛却十分沉重，阿疯又失败了，龙之泪炼制的药最多能百病不侵延年益寿，生与死的界限不是那么好突破的。酒儿问他是不是一直打算瞒着三元，三元可不是傻子。
‘我不说，她不会问的。’
阿疯只是淡淡的说了这么一句话。
窗外的雪下得越来越大了，整个城市的上空都是灰蒙蒙的一片，没有一点阳光。
雅雅和落兰的态度也变了不少，她们已经发觉这注定是一个悲剧，落兰疑惑这是平丘在告诉自己人妖殊途拒绝自己吗，但是说不出话她没法问。
......
不知又过了多少年，冒着热气的丹炉上方一只苍老干瘪的手伸来洒下一些黑色的东西，不一会儿，不断震颤的丹炉就炸了，把面前的老者炸得灰头土脸，虽然样貌大变，但还能看得出来这是阿疯。
丹炉碎片中间的残渣处突然闪烁出金光，阿疯发现是一颗金丹。
他将之拾起服下，不一会儿自己苍老的身体就变得再次充满水分，身上的褶皱褪去，满头白发也重新恢复成青丝，再次变回了当年的那个少年。
阿疯身穿红衣回到龙宫，看到眼前身穿嫁衣的女子，他兴奋地叫着三元的名字，但掀开盖头才发现是酒儿。
睁开眼的阿疯发现自己只是做了个梦，他现在坐在轮椅上，没有酒儿的帮助连行动都不便。
阿疯有些惘然，他已经记不清究竟过了多少年了，没想到这一晃眼就是一辈子。
‘今天是你生日，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我带你去。’
酒儿别过头去不看阿疯的脸。
‘生日吗？我自己都不记得了。研究道术，炼丹治病，寻找长生的办法，还有和三元的约定。’
‘从很久以前开始，我好像就只记得这些了。’
‘酒儿，你能把我带回三元那边吗？’
酒儿阴着脸问他：‘还是要去？’
‘要去，三元在等我。是时候回家了。’
阿疯的脸上有一种超脱般的淡然。
......
一轮残阳半悬在海面上，将海水连着天都染成了金黄色。
酒儿把阿疯送回了海边。
‘可以了酒儿，这辈子，也辛苦你了。对不起。’
阿疯的口气充满了无奈。
‘你走吧，不用再陪着我了。’
酒儿闭上了眼，故意‘哼’了一声，没有多说什么便转身离去，她知道，这一世的他已经走到尽头了。
‘再见，谢谢你。’
背对着酒儿的阿疯最后带着复杂的情感又补充了一句。
此时海水突然翻涌冲出几丈高的水柱，三元就这么从水柱中跳了出来。
她还是一个小女孩的样子，可以让一个少年变成垂垂老者的岁月没有在她身上留下任何痕迹。
三元看见阿疯又露出那天真烂漫的笑容，一个飞扑撞进阿疯怀里，阿疯吃痛闷哼一声但还是满脸慈爱。
‘阿疯，来的正好，今天是我的生日哦。龙宫里可热闹啦，走，我们去见爹爹。陪我过生日吧！’
‘今天也是小公主的生日啊，不过啊，对不起，我去不了了。’
说着阿疯摸了摸三元的头，眼中满是温柔与苦涩。
‘为什么呀？’三元的声音还是那样纯真无邪。
阿疯没有回答，伸出右手，一块系着丝带的发亮珍珠便从阿疯手中垂落下来再被丝带吊在半空。
‘正好，我有件礼物送给你。’
‘好漂亮，是珍珠吗？’
‘转过身去，我来帮小公主带上。’
‘叫我三元，阿疯真奇怪，自己给我起的名字，最近却都不怎么叫了。’
三元有些埋怨但还是转过身去，阿疯便开始为她带上那颗珍珠，挂在她脖子上还系了个绳结。
‘三元，这珍珠里有我毕生的修为，好生留着，将来说不定有用。’
‘这么厉害，那阿疯用什么呀？’
‘我就不用了。’阿疯一声苦笑。
‘然后，今晚我就要走了。’
‘这么快，要去哪里啊？生日都不陪我，哼！走吧走吧。又要去炼你的药了吧。’
三元不满地转身，鼓起了嘴
‘要是最后没成功，看我怎么惩罚你。’
‘这次，我不会再回来了。’阿疯的声音突然变得轻柔。
三元意识到了什么，睁大了双眼，回头看向阿疯。
‘不回来了？’
阿疯满是皱纹的脸看不出一丝波澜，他只是平静地说
‘回不来。’
三元闭上眼，把手放在阿疯送给自己的珍珠上
‘是，人类的.....’
......
‘龟婆婆说过，两个人，两情相悦，互相爱着彼此，最后成亲，那是最幸福的。’
‘我问她，什么是爱，她说等我长大了，自然就懂了。’
三元坐在阿疯怀里哭泣，哽咽着一字一句地说
‘我就想没关系，我们还小，感情可以慢慢培养。’
‘我喜欢和你在一起玩，喜欢你陪着我，那我，我一定能爱上你。’
三元用力地抓着阿疯的衣服，眼泪不断的凝固成小珠。
‘可是，可是怎么办？我还没来得及长大，还没来得及爱上你。你就已经.....就已经.....’
三元把头埋进阿疯怀里，大声地呜咽。
‘小公主，阿疯没能守诺，对不起。下辈子，我再来做你的童养夫吧。’
阿疯听着三元的哭声，也很难受，他只能如此安慰三元。
‘下辈子，可是下辈子....下辈子的阿疯，真的还是阿疯吗？’
‘我不要下辈子，我就要这辈子！’
三元哭得更大声了，远处树上的酒儿双手抱着膝盖，狐耳微垂，她把头埋进双臂中，脸上写满了难过。
‘阿疯你骗我！凭什么我要听你的呀，我是龙三公主，我不许你走！不许你走！’
三元的哭喊还在继续。
‘呜.....阿疯！’
.....
黑夜悄无声息地爬上了天空，清冷的孤月静静地注视地上的人们。
三元哭累了，睡在阿疯怀里，手还死死地抓着他的衣服。
‘我被丢下海里的那天，多谢你救了我。这辈子我很幸福。’
阿疯叹了口气，把手搭在三元那稚嫩的小手上再轻轻握住。
‘终于可以，哪儿都不去了。’
阿疯的双手突然垂下，不再动弹。
雅雅和落兰已经看得满脸泪水，这就是人妖殊途吗？
此时天空划过一道流星，阿疯的声音又再次出现。
‘人，百年一世；龙，百年一岁。君生吾亦生，君未变，而吾已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