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1/1)
石榴听着世子妃唠唠叨叨的,心生感慨,难道她的亲娘当初也是这样的吗?
突然世子妃发出凄厉的惨叫,石榴并不害怕,她反而握住世子妃的手,在她胳膊上拍着。
世子妃紧抓住石榴的胳膊,用指甲刮破了石榴,让她流血。
“生了!生了!”薛婆子高兴地笑着,“世子妃!是个男孩!是小世子!看他胳膊和腿乱动的样子,好健壮!”
世子妃的眼神变得温和:“薛婆子,拿墨来,再从我的里衣上撕下一块。”
薛婆子停止了笑声,她虽然没生过孩子,但帮人接生已经多年了。
世子妃现在的情况,恐怕不妙。
薛婆子没有多说废话,剪断了脐带,将刚哭出声的小世子用已经准备好的襁褓包裹好,放在世子妃身边。
新生儿一点也不好看,平平的脸像个扁饼,浑身红红的,大哭时像个小怪物。
但在母亲眼中,怎么看都是可爱的。
世子妃竟然能稍稍坐起来,抬起手揭开婴儿的襁褓。
她是怕薛婆子骗她,要亲眼看看孩子的性别。
石榴虽然不知道她在干什么,也帮忙了一把。
当世子妃重新包好婴儿时,薛婆子正拿来世子妃需要的东西。
薛婆子拿着从世子妃里衣上撕下来的白绢,平稳地展开,让石榴拿着一个小砚台。
世子妃用手指在白绢上蘸墨汁开始写字。
杜氏致夫君:
命运不好,福气少,没能白头到老,唉哟怎么办呢。
今日生下孩儿,愿其为君分忧。
夫君曾说,孩儿名为怀安,耳后有红豆痣,背心有朱砂似莲苞,生来多情。
希望夫君严加管教。
左脚脚底有青墨一点,希望他日能像夫君一样英勇,成为英雄。
世子妃写了一封短信,字数不多。
她手颤抖,无力拿笔。
她已经没有力气了。
写完最后一个字,世子妃的手滑落下来。
她的脸已被青色占据,她张大嘴巴,气喘,却吸不进多少气。
她的眼睛直直盯着正在睡觉的婴儿。
她的眼光越来越微弱,最终消失。
世子妃死了,这是她第一次知道死亡也可以如此美丽。
稳婆和太医收到消息,以为没事,大摇大摆地回宫。
但老皇帝得知后大怒!
三个稳婆被乱棍打死,太医被打了二十大板,削职为民。
还有一个小孩活下来了,老皇帝封了国公府,除了禁止府内人出入,其他都宽容。
他不知道,武岭斯已命令属下不要为难府中的下人,让他们逃跑。
现在府中只剩下薛定一家三口和一只“小柿子”。
衍国公世子逃走了,世子妃难产死亡,诞下的婴儿生死未卜,勋贵子弟们心思不宁。
石榴喂奶给怀安,他长得健壮不像早产儿。
薛丁和薛婆子明白禁军的保护,心里踏实了。
虽然找不到奶娘,但他们收到了三头奶羊。
他们暂时不用担心性命问题,只管过好每一天就好。
一个多月过去了,怀安长大了,皮肤变白嫩,眼睛睁开了,水汪汪的黑眼睛很可爱。
薛丁夫妇看着石榴照顾怀安,笑得合不拢嘴。
他们竟然在这年纪还能享受到儿女双全的喜悦。
但他们不能说出口,石榴是自家的女儿,但怀安是主人。
每三天,有人送来米面肉菜。
但薛丁认为,以后可能会有变故。
他用金银和禁军换了稻种、菜种,还要了两头小猪。
但是,现在已经是隆冬,这些东西要到明年才能用上。
现在,一家人准备过年。
--还想着过年?
虽然被困在这里,但一家人身体健康,没有疾病,也不用担心吃喝,为什么不能过年呢?
尤其是石榴,有新衣新鞋,有绳绢花,灶上正在炖着好肉,还有蒸着馒头,干娘干爹还要包饺子、蒸包子。
她虽然有时会想到世子妃和其他人的下落,会有点伤心。
但她年纪虽小,却已经习惯了生离死别,很快就把注意力放在了“娘剪的这个窗花真好看,我为什么剪不出来”的事情上了。
已经是腊月二十八了,石榴啃着馒头吃着肉,谁看她的表情,都知道她有多幸福。
“铛--!铛--!铛--!”
钟声突然响起,石榴放下筷子,跳下椅子去看薛怀安,他正在熟睡,显然这声音没有打扰到他。
“娘,这是你和爹说的,三十敲钟吗?”看怀安的脸红得厉害,石榴把小被子稍稍拉下,又取了温水滴在薛怀安嘴唇上。
虽然他在睡觉,但怀安抿了抿嘴唇,舔了舔水,看起来更舒适了。
“现在才二十八,不可能,而且这声音不是城外的佛寺,好像是从皇宫里……”薛丁放下酒杯,站起来推开窗户向外看。
钟声响起,薛丁的表情变得严峻。
薛怀安被吵醒,大声哭闹。
薛婆子笑着抱着他,但薛怀安仍然不老实,乱蹬乱踹。
薛婆子把他交给了石榴。
石榴接过他,薛怀安立刻安静下来,很快就睡着了。
薛丁突然说:“石榴,这孩子是你主人。”石榴点了点头。
薛丁又重复了一遍:“石榴,记住了,这孩子是你的主人。
除了把他当弟弟,你不能有其他的心思。”石榴郑重地回答:“爹,我知道。”
一家人正在开心地吃饭,突然听到敲丧钟声,打破了平静。
薛怀安本来刚刚恢复了一点愉快的心情,但薛丁的几句话又让他沉默了下来。
薛婆子一巴掌打在薛丁的背上:“老头子,你就是多嘴!”
薛丁笑着说:“快吃饭,吃饭,凉了就不好吃了。”
吃完饭后,外面开始喧闹起来。
皇帝去世了,即使是过年的时候,大家也没法过了。
旗子、窗花、春联都要贴起来,酒宴、拜访朋友也不可能了。
四个被囚禁在衍国公府里的人,虽然没有人来找麻烦,但为了防止意外,红色的东西都要收起来,贴起来。
不过除此之外,该吃就吃,该喝就喝,该过年还是过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