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1/1）

薛丁夫妇不着急离开，离子时还有很长时间，现在街上很乱，又是战时，就算有武岭斯的令牌，也可能会出事。

他们整理好行李，填饱了肚子。

等到了九点三刻，他们四个才出发。

薛丁把薛怀安背在背上装在篮子里，薛婆子牵着石榴。

府里早就没有马了，牛也没有，只剩下两头猪，现在也来不及搭理它们，不知道最终会被谁得到。

他们本以为会遇到很多困难，一路上碰到了三队宵禁检查的士兵，看见士兵把一个人砍倒在地，谁知道武岭斯的令牌还真管用，士兵看见薛丁举着令牌就走开了。

他们提前了半个小时赶到了清?门附近，本以为来得太早了，没想到在黑暗中看到一支人马，带着几辆车向清?门走去。

那些车马看起来都很普通，但对于从乾州与外族抗争而来的薛丁来说，他对判断马的品质很有一套。

他不确定车怎么样，但是那些马肯定是脚力好的，虽然长得矮小，但非常适合长途运输，耐力惊人。

薛丁立刻意识到自己来得太晚了，差点错过了，他赶紧让薛婆子和石榴追上来。

护卫着车架的人马过来了，本来看起来像是要赶走他们，但一看到薛丁的令牌，就调转马头离开了。

薛丁和薛婆子喘着气奔跑过去，幸好过城门的时候，一辆车的车辙断了，里面下来一个衣着鲜艳的贵人，匆匆换乘。

因此，后面的车队速度慢了下来，他们才追上来，险险地通过了城门。

车队出了城门，速度加快，很快消失在黑暗中。

薛丁找准方向，毫不犹豫地跑去。

薛婆子和石榴跟上，但不如他那般坚定，一边跑一边回头。

薛婆子是衍国公府的子女，被困在自家府里，现在感到无依无靠，惶惶不安。

即便有了些准备，事到临头，还是慌了。

石榴只是想家，并没有其他想法。

薛丁知道，只要这两人不耽搁，他就不多说。

这是他的婆娘和女儿，不是带出来的兵。

慢慢走远了，城也看不见了。

但宏京突然又出现。

不是月光亮了，是城里起火了。

宏京陷落了吗？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让大齐的都城陷入熊熊大火中？

被囚禁多年的小人物不知道，他们只是加快步伐。

走了半夜，又走了一天的时间。

薛丁还能继续走，石榴也没事。

但薛婆子受不了了，只能找个地方休息。

“有破庙。”薛婆子指着远处的庙宇说，屋顶上有个大洞，肯定是破庙了。

“不去，兵荒马乱的，那破庙谁都能看见。

万一遇到麻烦，跑都没有地方跑。

你忍一下。”薛丁搀着薛婆子说。

薛婆子深吸一口气：“好。”

夫妻俩答应了请求，看着石榴。

她个子小，腿短，每走一步都要比大人多走一步半，但她默默地跟在后面，没有喊累。

是她的天赋异禀呢，还是她忍耐着呢？

“还有一件事。”薛丁突然说道，“大郎的身份不能泄露，石榴现在扮成男孩，我们不能再称呼他为大郎，得给两个孩子取个新名字。”

“石榴就叫笑儿吧，大郎就叫他二狗。”薛婆子反应很快。

“好。”薛丁停顿了一下，觉得这个名字很适合，点了点头，“石榴，从现在开始，你就是笑儿了。”

“嗯。”石榴对名字无所谓，爹妈怎么叫她，她还是她。

终于找到了休息的地方，薛丁选择了一片低矮的灌木丛，在中间清理出一块地方，撒上防蛇虫的药粉，一家人坐下来休息。

为了防备意外，薛丁没生火，只能吃干硬的锅盔。

两位老人见石榴很自觉地把锅盔嚼碎喂给薛怀安，很明显，这些都是石榴自己领悟的，没有人教她。

薛怀安也吃得很老实，一点也没觉得锅盔没有风味不好吃。

一家四口就这样一路逃亡，薛丁一边逃亡，一边指导石榴怎样辨认乾州的方向。

有时候薛丁甚至不指路，让石榴自己找路。

日复一日地这样生活，石榴毫不知觉地，薛婆子和薛丁越来越衰弱。

他们年纪太大了，即便体格一向健壮，也经不起长时间徒步跋涉。

但是更危险的是，他们周围的同行者越来越多...

一开始人很少，有些人还有财物，看得出准备了逃难。

渐渐人越来越多，衣服破烂，身体虚弱，有越来越多没东西的人。

薛丁带着家人走小路，穿林子，躲人。

可薛婆子走不得这样，很快就没气了。

他们只能回官道。

旁边的人越来越多，眼神麻木，好像也舍弃自己了。

薛丁注意吃东西的时候，就不会有麻烦。

可渐渐这些人看着薛婆子和薛怀安…

有一天，薛丁被人围住了。

“老丈家孩子都瘦得皮包骨，小的也活不了多久了。

给我们点吃的，救救他们。”一个大汉说，瘦得脸都没形状了。

石榴瘦得像皮包骨，薛怀安在筐里玩。

“你们这帮禽兽！”薛婆子气得说不出话。

薛丁却漠然，拿出柴刀，手虽然干瘪，却稳。

这些人不抢，而是劝。

“让老头子我说两句。”

“老丈请说。”

“我虽然老了，但这把刀砍死三四个还是能做到的。”薛丁嗤笑一声，举刀道，“且容老头子说完！”

首领点点头：“请说。”

“我这两个小孙孙，身无四两肉，便是都给了诸位好汉，诸位大多也只能喝上一口肉汤。

还不如将我这条老命放下，我虽然人老肉柴，但一副泔水也比两个娃儿的肉多，一头脑髓也够一位好汉吃饱。”

石榴听着，感到恶心又恐惧，但薛丁的话却引起了众人的贪婪。

三年来天灾不断，人们四处逃难，忍受饥饿已到了极限，他们变得比禽兽还可怖。

“我也留下，老婆子这一身肉，比两个孩子加起来多！”薛婆子说道。

她明白自己是个累赘，心中愧疚又抱有幻想，希望能慢慢回到乾州。

却没想到会遇到这种情况。

若不给他们足够好处，他们不会放人离开。

薛丁要留下，她如何能够负担两个孩子？

首领点头：“好。”

对他来说，两个大人已经去了，这两个孩子最多两天就会成为他们的食物，没必要让老汉当场拼命。

薛丁举刀看着对面，让薛婆子把筐摘下背到石榴背上。

“笑儿啊，带着你弟弟跑，别回头。”

孩子懂事，眼泪流下来：“爹……娘……”

“快跑，照顾你弟弟！”饥民看着石榴和薛怀安，但首领示意，让他们通过。

石榴背着筐走了几步，回头看了一眼，然后她狂奔进了灌木丛。

大家以为她最后看的是薛丁夫妇，但其实她看的是饥民首领。

她一定要记住那人的长相，记住他左眉上的青色胎记，像游鱼一样！要记住！要记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