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两国相交两人行（1/1）

第二日，殷亲王引荐江泽渊。大堂殿内，江泽渊行了天揖之礼，但却没有行叩拜之礼，腰上的弯刀也不脱下。

坐在龙盘金雕上的那一位，可就有些不高兴了，站在一旁的殷亲王看国主的面色铁青，眼里充满了杀意，直勾勾的盯着江泽渊，撇头一看才发现江泽渊腰间的佩剑都还没有上交。

何况还这般不知礼节，行一个天揖之礼是什么意思？连忙对陛下道：“陛下，他乃北离一个武将，目不识丁，更不懂得什么风俗礼仪，望陛下恕罪，饶这北狄人一命。”

说完就眼神示意，立马让一旁的宦官拿走了江泽渊的佩剑。

陈南国主这时面色才有所转变，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道：“赐座。”

江泽渊和殷亲王便坐下，陈南国主正坐北面的龙椅上，殷亲王东向坐，江泽渊西向坐。

陈南国主道：“将军今日前来，可是与我国商定结盟一事？”

江泽渊道：“正是，我们国主觉今日的陈南风华无限，若愿与我们相交，那此后定是衣食无忧，外敌又怎敢犯我国国土，可保我北离世代安康，愿与陈南国交下我们这一国之友！今后，我国自愿每年向圣上进贡锦缎百匹，骏马十匹，黄金百两。”

说实话，这样诱人的结盟条件对于陈南国来说可谓是求之不得，但一细想，两国实力相当，换句话说，陈南靠的就是缙云和南宫两族，北离国实在没有理由和自己结盟。

缙云老将军和他的大儿子缙云慕叱咤风云，南宫翎将军也是半壁江山。而对于北离国，就是眼前这位将军，江泽渊而屹立不倒，双方中，只要任意倒下一方，另一方定是必死无疑。

不用说，北离结盟给了那么多的好处，就说真的打了起来，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而今北离国却上赶着的要结盟，实属可疑。

可咱们这位陈南国国主却被江泽渊这番溜须怕马的花言巧语蒙蔽了双眼，还真以为自己的国家强大无比，无人能敌，都巴巴的上赶子来讨好自己，没有多余的思考，十分欢喜的答应了结盟一事。

陈南国主对江泽渊道：“转告北离国主，从今日起两国如兄弟般手足相依。”

顿了顿若有所思地问道：“江卿可看到宫里的那棵枯树了？”

谁会不注意到，那棵枯黄的树与周围的丛丛鲜绿格格不入，本是盛夏，却露出黄色，看样子才枯死不久，与它一旁茂盛的合欢树截然不同，格外惹眼。

江泽渊回话：“卯月乘凉，高树遮阴，若已高过苍穹，又有何能为其遮蔽？”

陈南国主乐得哈哈大笑，称赞道：“好一个江卿！好一个穹苍之上！”

他停住笑声，又问道：“那你可知道这树为何会枯死？”

江泽渊不是无辩驳的能力，而是他知道，现在不是展现自己才能的时候，他得让想说话的人说出蓄谋已久的话。

“臣，不知。”

陈南国主顺势凛声道：“那树本是一棵好树，是孤儿时就同殷亲王一起种下，两棵树一同生长。可怎料近些天来，那棵树遮挡到了孤亲手栽种的合欢，本想着是和殷亲王一起种下的，打算就此作罢，可毕竟是手足，殷亲王也看出了孤的苦闷，就派人找了数十窝蚂蚁，让这些千千万万的蚍蜉，将这棵树的根咬断，孤深受感动，也感到无比惋惜。”

江泽渊在此时扬声激昂道：“国主莫哀，殷亲王实乃大义，有野心之树，即使是根系相连，又怎可留？故而陛下不必烦心。”

听了一句又一句的恭维话，陈南国主真的迷失了自我，傲慢地坐下高声道：“与我们陈南国结盟可并不是那么容易的，近日，正遇北匈奴来犯，也就是你们北离国的边界，可别是这个节骨眼上打不过，然后来巴结。”

这时，探子来报，缙云霄随父亲想向国主谋一官半职，两人在殿外等候多时。

陈南国主不知又憋了什么坏心思，挥挥手招去一旁的中人，道：“传他们进来吧！”

两人进入殿内，行礼叩拜完毕，侍在两侧。

江泽渊明锐，沉思的那双眼睛现在直勾勾的盯着缙云霄，若不是努力遏制，几乎都要把眼珠子挂到缙云霄身上了。

缙云霄倒是很从容，抬起头之后是看到了江泽渊感到了些许奇怪，倒没有做出什么反应，只是看到江泽渊用这么奇怪的眼神看着他，有些不适应，感觉脸都被盯得微微发烫，又低下了头去。

江泽渊也似乎察觉到自己的行为有什么不妥，不再看他，低下头深思着下一步的对策。

缙云老将军道：“国主，小儿也到了弱冠之年，却武艺不通，甚为家族蒙羞，但哪有父亲不疼爱自己孩子的，今日恳请国主给小儿一官半职，让他今后能有个立足的地儿，臣日后定当尽己所能，保陈南国安康。”

国主听到这句话，并不是对缙云老将军说什么，而是转头对江泽渊道：“正好，与彼国平定北离，赶出匈奴，正好表达我们的诚意。”

又望向江泽渊指了指缙云霄道：“这是缙云小公子，缙云老将军的小儿，此次就让他陪你一道去吧，以表我们陈南的心意。”

江泽渊可不知道缙云霄是怎样的人，既不知道他掩瞒的高超武艺，也不了解世人对他的流言蜚语，为了完成北离国国主的目的，自然很快的答应了这一事。

缙云老将军虽心疼缙云霄，也自是不敢说什么，他知道这定是这只老狐狸的阴谋。

他了解自己的儿子，江泽渊把他带去，定是个拖累，这一面能向国民们表示自己本不屑与他国结盟，一面又能展示自己拿出了与北离国结盟的诚意，毕竟这可是缙云老将军的儿子，无论是陈南还是北离，谁又没听过缙云老将军的名号！

缙云风也只好答应。可笑，他不仅要答应，还要感恩戴德，叩谢国主给了他儿子一官半职。

一旁的缙云霄看到父亲答应了，他也不傻，甚至他很聪明，他知道这一切的缘由，乖乖叩谢。

抬起头来看以后就要一起上战场的江泽渊，眼中其实带着些许期盼，这目光刚好与江泽渊对上，缙云霄看着他点头微笑，而江泽渊却面无表情，这可把缙云霄气坏了，撇了撇嘴，跟着父亲离开了。

缙云霄刚出来，就在御花园里看到一身着淡黄衣服，神态风朗的少年，周围跟着很多宦官宫女。

缙云霄挥了挥手跑过去打趣道：“太子殿下，今日不用做功课，还能在这赏花？”

太子一脸无奈，苦笑道：“缙云兄，你就别调侃我了，何时能带我出去遛一遛啊，我都憋坏了。”

缙云霄哈哈大笑，缙云老将军走上前来对太子拱手作揖，怒斥儿子道：“没规没矩，见了太子，可是要行礼的，怎可这般无礼！”

太子拱手回礼：“缙云老伯父哪里的话，您是教育我，教我武艺的恩师，而九霄可是我这辈子的好兄弟，您如此说，反倒是觉得我是个外人了。”

太子和缙云霄两人互相看着嘻嘻对笑。

这时，殿外国主走了出来，太子一旁有一位宦官轻咳一声，他们三人立即严肃起来，拱手告辞，江泽渊和父亲也离开了。

路上缙云霄与父亲坐在马车里，周围的人一看是缙云家的马车，可谓是满怀敬畏，都把道让出，马车飞驰。

缙云风语重心长地道：“霄儿，此次那皇帝老儿就是想把你拉去战场上，让咱缙云家出出丑，再从北离那换取些好听的名声。可你就得去战场，你从未踏入过那鲜血淋漓，哀嚎遍地的战场，为父不要求你别的，只要你平安就好。别管什么丢不丢脸的，咱缙云家丢的起那人，百姓都看着呢，陈南的百年安康祥和，是缙云世家维护的，是我们给的，为父只要你安全的回来就可。”

缙云霄想不到他的父亲会对他说这番话，他一直以为父亲把他当做了家族中的败类，是最拿不上台面的那一个。

缙云霄握住父亲的手，安慰道：“妹妹种的海棠花，今年开的格外好，我还打算多瞧瞧呢，到时候与兄长一起饮酒，父亲若有闲暇，我们兄妹三人自是会为您找来上好的琉璃盏。”

缙云风沉思片刻又道：“今天殿上那个将军叫江泽渊，你别惹他，他是什么来历，我不太清楚，但是他的名声响得很，北离靠的就是这位大将军，日后你们北上，切记要提防这个人，虽然你是国主指定的使者，但人心难测。”

缙云霄听到这句话，也不知道怎么回答，打开马车上的帘子，向外边看去，看着街上的繁华，人们满面桃红，心里也泛起了愉悦，但偶尔也会浮现出江泽渊清秀的面庞，实话，对于江泽渊，他没有丝毫的戒备心，反而觉得很亲切，总感觉莫名的熟悉，每次看到他，他总能想到一个人。

江泽渊回到客栈，刚坐下，萧霖就一边给他添茶水，一边愤愤地道：“这陈南老皇帝是什么意思，谁不知道缙云家小公子那个缙云霄就是一个执跨子弟，吟诗作赋他倒是有两下，至于带兵打仗，他能做什么，别给咱们拖了后腿，这不就是明摆着让将军你难堪，出丑！”

江泽渊端起茶，小酌一口：“缙云霄是怎样的人，我的确不了解，但既然是陈南皇帝安排的，我们只能应允，可不能坏了北离国的大计，何况……缙云霄不见得是一个武艺全无之人。”

陈南皇帝是一个急躁的人，他可一天都等不得，命他们二人第二天便要出发。

缙云慕与父亲天还未亮就到了军营去练兵，只留下母亲和妹妹来送缙云霄，江泽渊的马车早已停在一边等候。

母亲一脸的不舍，哭得梨花带雨的送缙云霄，边抹眼泪，边指挥着家中的小厮，把一箱一箱的物品往车上拉，估摸着差不多有五六辆马车。

母亲摸着他的头温柔的道：“霄儿，这路途遥远，你还从未离开过母亲，母亲真不知道要怎样才好，只能帮你多备些东西，你所喜欢的、玩的、衣裳……母亲都给你备好了。在外一定要保护好自己，你一定要健健康康，平平安安的回来啊！”

江泽渊看着这阵战，努力的压了压自己的怒火，他可以想象这么多东西，一路走，那得是多大的麻烦。

一旁的萧霖看不下去了，道：“他，他这是要干嘛，他这是把咱当猴耍呢，他要是带那么多东西，我们这一路要怎么办？这莫不是个大小姐？”

缙云霄看着这一行马车的东西，都惊得张大了嘴巴，拍拍母亲的手，柔声安慰道：“母亲放心，霄儿一定平安回来，但，但这这么多东西，我是去打仗，不是去过家家，更不是去踏青，还是把它们都收了，带几件衣服就好，那么多东西，路上不方便不说，就说这么大阵仗，那些土匪和敌人不打你，打谁呀！”

母亲听了，感觉有道理，但是更为难过了，那金豆子啊，一颗一颗的往下掉，一旁的缙云婳，把母亲的头放到自己的肩上以示安慰，也一脸的不舍看着哥哥，道：“二哥回来的时候，记得要给妹妹带桂花糕，海棠花快开了，你一定要快些回来。”

缙云霄的确从未离开过这个家，他也有些不舍，哽咽的回答了一声好，拿着最后决定带走的几身衣裳，坐着马车走了。

说来也不算怎么丢人，就只是说可能从来没离开过家吧，缙云霄坐在马车里，竟然哭了，呜呜咽咽的声音很小，就算有人细听也根本听不到。

但这时的缙云霄其实是很难过的，他离开了严厉的父亲、严苛的哥哥、也离疼爱他的母亲、温婉可人的妹妹。

不管怎么说，拉弓没有回头箭，何况这还是皇帝亲自下的旨，他没法抗拒，他确实也该往前走一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