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高后吕雉(四)(1/1)
慕容钰思索了良久,手指无意识摩挲着手上的扳指。
淮阴侯勾结陈豨,试图谋逆,被诛杀于宫中的诏书从椒房殿内传了出来,引起轩然大波,瞬间以飞速传向整个世界。
丞相邀请淮阴侯入宫,皇后召见丞相都不是什么秘密了。
没想到两人竟然合伙一同举起屠刀,在陛下外出亲征之时,杀了于国有功的大功臣淮阴侯啊。
那可是淮阴侯啊,以一己之力伐燕赵,亲自指挥灭西楚霸王项羽。四面楚歌引得霸王自裁的用兵奇才啊。
无数人惊恐地望着椒房殿的方向,仿佛闻见了浓浓的血腥味,无数孤魂在上面飘荡着,他们心中畏惧油然而生。
刘邦不在时,慕容钰坐镇后方,有权调动中尉卫尉,以及整个长安城的驻守军。当日,就有披甲武士骑马飞奔,手持诏书,往淮阴奔去,据说那淮阴侯的妻儿族人都被当众就地正法了,一个也没留。
心腹处理完一切事宜后,左手按剑躬身入殿,小声地跟慕容钰复命着。
慕容钰点了点头,起身一步步走出宫殿。从大殿到殿外,从殿外到宫苑,路人所有人见到她就拜,或畏惧或恭敬,她视而不见,欣赏着这宫道上的风景。
微风拂拂,阳光明媚,鸟儿蹄叫,慕容钰心思翻涌,面上却没有一丝的表情。
或许,这两件事还可以合为一件……
慕容钰似无目的地慢悠悠往前走,路越走越窄,也越来越偏僻。树木阴郁,遮挡住了大半的阳光。
这显然是个极其偏僻的荒废宫殿,周围人烟稀少,也没有什么侍卫。
慕容钰推门而进,里面却大有天地,荒芜破败的宫殿里却有着一批批训练有素的侍卫,三五成队来回巡逻着。
“他醒了吗?”慕容钰淡淡问道旁边见她进来就匆匆上前的侍卫长。
“禀娘娘,还未醒。”
侍卫长向慕容钰行了一礼后,推开了那一扇门,向慕容钰做了个请的手势。
“得到娘娘的示意以后,臣一剑穿过却未真正伤及他的要害,又及时吃了药看了太医。若属下所料不差,差不多他也该醒了。”
慕容钰颔首,挥手屏退周围的侍卫,独自走了进去,缓缓关上了门。
慕容钰隔着层层纱幔,眺望着那昏迷不醒的身影,勾了勾唇角。
韩信只觉一阵阵剧痛袭来,敲醒了他沉睡的意识。他微微皱眉,缓缓睁开眼睛,强光刺眼,朦胧间他瞧见一望无际的白。
难道这就是传闻中的仙界?果然他死了。
“哟,醒了?”一个令死前他刻骨铭心的声音顺着帷幔悠闲地飘了过来。
韩信身上的伤仿佛一下子更疼了。气得一抽搐,顿时疼得脸色一变,意识迅速回笼。
难闻的药草味,细微整齐的脚步声和盔甲摩擦的声音,微弱的烛火。
他还没死!
慕容钰上前挑开了层层帷幔,坦然出现在他面前。
韩信见着这慕容钰心情颇好的样子,挣扎地从床边爬起来,苍白的脸庞因痛苦而扭曲细细的汗珠从他脸庞滑落,每移动一点都是巨大的折磨。
他仿佛毫无觉察般,对着慕容钰怒目而视,对着她呸了口口水。
慕容钰早有察觉般迅速后退一步,而后施施然走到韩信身前,下巴微扬道:“淮阴侯似乎还搞不清状况。”
她右手准确无物按在韩信的伤口上,韩信眉头微蹙,重重地吐纳着,双手死死抓着床单,头上的汗如雨般滴露,砸在他那充血的眼眸里。
韩信依然梗着脖子,青筋暴起,硬挺着一点也不示弱。
慕容钰脸上浮起一抹赞许的笑来,手上的动作丝毫不停,重重一按。
韩信闷哼一声,浑身颤抖地倒在了床上。他的脸色透明得如白纸般,又似一捧即将融化的雪,急促地呼吸着。
“淮阴侯现在可清醒了?”慕容钰望着床榻上的人半张侧脸露出来,脆弱又危险。
韩信忍着痛冷哼一声,绝望地闭上眼睛,极其虚弱的声音沙哑道:“要杀便杀,何必如此羞辱。”
慕容钰脸上露出志在必得的微笑,淡淡道:“淮阴侯一定心怀不甘吧,我给你一个选择的机会,不知你敢接吗?”
韩信猛地睁开双眼,女人眼中蓬勃的野心于室熠熠生辉,他终于明白过来,鹰眼残留怒意的红,欲将她撕碎:“想我效忠于你,与其如此受辱,还不如赴死。”
慕容钰扬起眉梢,讥讽道:“少时被区区妇人赠饭,如今被区区妇人所杀,这就是平定天下的大英雄淮阴侯啊~”
“你以为你现在还有选择吗?还能和那些人一样,站在朝堂上吗?”
“从你踏入皇宫的那一刻起,你就是死人了。”
慕容钰扬了扬下巴,弯起嘴角:“是我救了你一命,让你有机会在这跟我冷嘲热讽。”
“我还得感谢你,对你感恩戴德是吧”韩信面色苍白躺在床上,讥讽道。
“你和刘邦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一丘之貉的货色。”
“我知道你的心思,你不是早就窥探那皇位吗?”
“但你终其一生也只能是个淮阴侯。”
慕容钰抬眸瞧着微微愣住的韩信,缓慢而意味不明道:“若我给你一个让你的后嗣登基为帝的机会。
而你为我所用,受我驱使。”
韩信眼睛猛地一睁,先是一愣,而后呼吸一紧,吞咽了下“你疯了。”
慕容钰挑了挑眉,乘胜追击道:“你的家眷不必担心,都被我暗中救了下来,放心,都安顿妥当了。”
你的家眷都在我手上,你自己掂量掂量。
韩信顿时铁青了脸,气得胸口上下起伏着,连带着伤口撕裂透着红。
没死,迟早也得被这个女人气死。
“你的嫡长女容貌怡丽,聪慧果决,与盈儿很是般配。”慕容钰淡淡道。
“你想都不用想,我的女儿怎么能嫁给刘盈。”韩信呲目欲裂。
慕容钰挑眉道:“你的女儿会是太子的嫡妻,你的外孙儿是名正言顺的嫡长子。怎么样,你看如何?”
韩信陷入了怔愣,死寂般安静的殿里,慕容钰蛊惑的声音徐徐道来:“其中繁琐的事务你不要操心,我自会处理。不会留后患的。”
“日后在小皇孙身边陪着他,护着他,将一身本事倾囊相授。待我日后掌权之时……”
“说不定可以恢复你的身份,让你披挂上阵,好好地打几场,怎么样?亲家”慕容钰故意拖延了最后几个字。
在静谧的宫殿里不停地回荡着,刺激着韩信的神经,韩信罕见地没有出口讥讽,低着头神色晦暗不明。
半晌过后,他低声道:“您不会诓我吧”
慕容钰抬眸盯着他,郑重道:“大婚之事本宫会尽快办的,淮阴侯近日就留在此处静心养伤吧,也算表达一下本宫的诚意。”
“不过,淮阴侯之女的身份怕是不能用了,淮阴侯应该也是能理解的吧。”
韩信的神色来回变换着,仿佛一块调色盘,他终是答应下来了:“诺”
韩信虽政治素养不高,但作为叱咤风云的大将军,他也不是个蠢笨的。
如今这个形势下,陛下执意要杀他,而吕后冒险救了他一命,虽是铤而走险,但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可行性还是有的。
就算陛下得知,也只能捏着鼻子忍下来,替他与皇后遮掩着。
既如此,他又为何不能试上一试。他想领兵,他想上战场,他早看那嚣张的匈奴不顺眼了。
一诺千金。从此刻开始,他与皇后就是一条船上的人了,维护太子刘盈的正统性就是他的责任。
慕容钰满意地点点头,拍了拍手,侍卫长顿时开门而入,稽首行礼道:“娘娘有何吩咐。”
“找个身形相近的死囚,刮花他的脸,走一遍淮阴侯受的罪,给陛下交差。”
“诺”
韩信心一凉,若是他刚才不答应,不会就是这个下场吧。果然是狠毒的女人。跟陛下简直就是绝配。
慕容钰起驾回宫,悠闲地坐在小秤上用着食。一旁的小黄门殷勤侍奉着。
审食其前来复命道:“启禀娘娘,建成侯与舞阳侯夫人已经到了。”
“宣”
慕容钰缓缓喝了口茶。
建成侯乃吕雉的二兄,建国后被封为建成侯。
舞阳侯夫人乃吕雉的小妹,其夫为鸿门宴时营救刘邦的樊哙。
樊哙早年是屠夫,后来跟随刘邦一直跟随刘邦左右,是刘邦的爱将。
后娶吕后妹吕媭为妻,生有一子樊伉,可是他因是吕后妹夫,后期颇受忌惮,险些被诛。
公元前195年,刘邦击败叛军英布归来,创伤发作病倒了。又听说燕王卢绾叛变,就派樊哙以相国的身份率军去讨伐。
当时刘邦病重,陈平厌恶樊哙和吕后结党,对刘邦说:“一旦皇上晏驾,樊哙就要带兵尽数诛杀戚夫人、赵王刘如意这些人。”
刘邦听说之后,勃然大怒。于是命令陈平用车载着绛侯周勃去代替樊哙,并在军中立刻把樊哙斩首。
陈平深知吕后重情,要是他敢杀樊哙,吕后就敢夷三族替樊哙报仇。
而且这时候刘邦已经病入膏肓,随时有可能驾崩,于是他跟周勃商议道:不如把他绑上囚车,送到长安,让刘邦自己跟吕后掰扯。
果然走到半路,刘邦病故。陈皮非常庆幸,这朝中必然由吕后主持政事,幸亏先前未斩樊哙,还好向吕后交待。自己这颗头颅还算保住了。
为了不被吕后责备,他又生一计,跌跌撞撞地跑入宫中,跪倒在刘邦灵前,放声大哭:“您让我就地斩决樊哙,我不敢轻易处置大臣,现在已经把樊哙押解回来了。”
这明明是说给活人听的,是在向吕后表功。吕后一听,就立马恢复了他的爵位和封邑,重用他。
兄妹俩跟着审食其一同进来,慕容钰瞥了一眼审食其,他立马意会,抬手遣退了殿内所有的奴婢。
吕释之恭敬行着礼。
吕鬚微微附身,便算见了礼,未等慕容钰说免礼,就起身弯起慕容钰的胳膊,似撒娇道:“阿姐,我都许久未见你了。”
吕释之瞪了一眼吕鬚,忙对慕容钰赔罪道:“娘娘,您别跟小妹一般见识。”
边说着边扯了扯吕鬚的衣袖道:“起身,娘娘还没说平身呢,懂不懂规矩。”
吕鬚对他翻了个白眼,笑意晏晏瞧着慕容钰:“阿姐是自己人,哪里会怪罪我?”
吕释之无奈看着她,他在家中排行第二,就是在这个小妹妹面前从没有一点的威严,气得脸都红了。
慕容钰面色如常地拍了拍吕鬚的头:“放心,她懂得分寸,也只有在我面前才会这么放肆。”
“就是就是,二哥太大惊小怪了”吕鬚迎合着,对着吕释之做了个鬼脸。
吕释之胸口上下起伏扭过头不看她,正襟危坐着。
慕容钰警告地看了吕鬚一眼,吕鬚顿时乖巧地对慕容钰眨了眨眼。
慕容钰清了清嗓子:“我今日叫你们来,是有要事要商议。”
吕释之单膝下跪抱拳道:“娘娘尽管吩咐,臣毕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慕容钰暗中满意地点点头,一把把他扶了起来:“咱们是亲兄妹,何必这么见外。”
“我一会叫审食其把一女子交给你,你定要把她的身份做得滴水不漏。也不需要太高的身份,家世清白就够了 。她就是日后的太子妃。”
吕释之睁大了眼睛,嘴唇蠕动着,最后什么都没问,领命道:“诺”
三妹这么做一定有自己的理由,他只管领命就好了。
吕鬚巴扎着大眼睛,眼巴巴望着慕容钰,满脸的那我呢,那我呢。
慕容钰心情颇好的捏了捏她的脸:“你暗中帮阿姐寻一些名医来,要医术高超的,可不要把江湖骗子给招进来。”
虽说天命已定,大多无济于事。但总得试试,万一刘邦能再撑几月呢?
倒不是其他什么的原因,她有些事还得在刘邦驾崩前做,刘邦都快噶了,名声对他相比也不是那么重要。
那就替她背一背黑锅。这诸王乱战还得从根源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