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3章 衰老（1/1）

南屏方才还没想到这一层，经费姨娘一提起，她也觉得有些难以启齿，可表面上仍不动声色。

费姨娘又道：“现在老爷已经拨了院子给红叶住，叫做什么西窗阁，倒是已经做了多日快活夫妻了。”

“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南屏默念着，她知爹爹对诗词知之甚少，所知的也都是家喻户晓的佳句。

如此直白的名字，自是爹爹的手笔。

这名字取得却令人啼笑皆非，如此伤感凄清地怀念旧人，倒不是热火朝天地结交新人的样子。

可她一想到竟有几日未见到父亲了，便也觉得费姨娘说得有几分可信，可碍于面子却仍未答话。

费姨娘只得怒气冲冲地离开。

晚间时候，桂金山出现在南屏的面前。

南屏一见他尴尬的神色便知费鸣蝉所言非虚。

“屏儿，爹爹有件事同你讲。”

“爹爹，我不想听。”南屏故意捂住耳朵。

“唉，想是红叶的事情你也知道了。南屏，你别怪爹爹！”

“你既知我会怪你，为何还要这样做？我从小时，您便同我说，您是如何如何爱重我娘、怀念我娘，这便是您怀念的方式？娶了我娘的丫环做填房？”

桂金山无力应对女儿的苛责，只是叹了口气道：“我二十六岁有了你，你今年也一十六岁，我已是过了不惑之年，日渐苍老，脑子不像原来的灵光了，手脚也不像原来一般麻利了。断云阁那边我是有好几年没过去了。想想我有你和晚钟，迟早一日，晚钟便会继承了这家业，除了你远嫁是个缺憾之外，我也算是心满意足。”

“本来日子也便可以这样度过，特别是这一年间我竟感觉到断崖式的衰老，每晚躺在床上，脑子里竟是一片空白，觉得活着了无生趣，这才知道世上银子并不是万能的。就像我当年无法用银子换回你娘亲的命一样，如今我也无法用银子阻止自己的衰老、岁月的流逝。可见了红叶却总觉得自己仍像是一个男人，而不仅仅是一个老人……”

南屏听罢父亲恳切的话语，又看着他鬓边的点点白发，竟也说不出太过激的话来。

眼前这个年近半百自称老人的人不是别人，而是从小视她如珠如宝的父亲。

她不知自己有资格苛责他什么。苛责他的负心薄幸？可母亲已经故去了十六年；苛责他的喜新厌旧？可是旧人似乎仍在他的记忆里。

可是她心上仍是有着莫名的失落，“愿为西南风，长逝入君怀”这似乎也只有女子能做到，而男子就总有着无穷无尽的借口，弥补遗憾、对抗衰老，林林总总。

若是其他人，南屏便忍不住要奚落几句，可对父亲，也只能说：“您决定了便罢了，这原本也不用支会我，您打算什么时候办事？”

“倒是不想拖太久。”桂金山支吾道。

“您是打算年前？”南屏惊讶道，她竟没想到父亲居然如此急迫，生生将那句“老房子失火，果然一发不可收拾”这句话咽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