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原来是他（1/1）

杨希还是感受到了顾落英心中的恨意，尽管她隐藏得很小心。

某个不起眼的时刻，落英投向自己的一个眼神，大家聚在一起时一个她的微表情，像鲫鱼里的y型刺，细小而隐蔽，稍不注意就会划伤喉咙。

高一年级的体育课还没有沦落到高三年级的下场，高三年级的体育课就是摆设，是老师之间调课的润滑剂，是自助餐厅刚上的一轮新鲜大虾，属于抢手货。

现在的季节处于夏天的尾巴秋天的脑袋，炎热的酷暑虽已过去，天气还是令人烦闷的燥热。

操场上没有一丝可以躲避阳光的阴影，杨希领着大家去往主席台做准备活动，有大棚为主席台遮风挡雨，那里是唯一的阴凉地方。

上课铃过去了很久，王老师还没来，大家已经习以为常，王老师经常迟到。杨希让大家先做准备活动，她站在班级前面，面朝着同学们。

“第一节，活动手腕脚腕。”杨希高喊，双手交叉，脚尖点地，规范地做起了准备活动。

虽然杨希不善运动，但她却是个合格的体育委员。在王老师任命她后，杨希迅速熟知了各项准备活动名称，并认真学习了热身动作，她的热身动作比教学视频里的还要规范。

顾落英在队伍里翻了个白眼，心不在焉地跟做，活动关节这一节，她的双手双脚软得像面条。她一直朝着小黑娃班级那边张望。

平均身高比杨希他们班级矮一个头的样子，杨希也让小黑娃班级来主席台做准备活动。小黑娃班级在旁边，像是缩水版的杨希班级，两个带头的体育委员一个个高，一个个矮，看上去非常滑稽。

小黑娃班级的体育老师也没来，事实上，他从开学就没出现过，一直是王老师带着两个班上课。

小黑娃领头做准备活动，身体朝着自己的班级，脑袋却扭了过去，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杨希，笨拙地模仿她的动作。初一的可爱小朋友们又模仿着小黑娃变形的动作，导致动作更变形了。

顾落英盯着小黑娃小丑一样的滑稽动作，很多父母在孩子未发育之前喜欢买大一号的衣服，以防小孩发育长身体后就穿不下了。宽大的运动衫耷拉在他身上，好像套着一个大号塑料袋。

落英疑惑小黑娃是怎么当上的体育委员。按理说，经过她在食堂的一番操作，小黑娃“小偷”的罪名坐实，老师怎么会任命他为班级干部，同学们又怎么会心甘情愿地服他呢？

顾落英心里想，“不过小孩儿的记性就是差，上次面对面都没有认出我。哼，也好，这样也少一个麻烦。”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二二三四，五六七八.......”

杨希的口令声在空旷的主席台飘扬着，主席台面朝着操场，偌大的操场没有一个人影，杨希想是不是老师忘记了上课？做完准备活动就去办公室找老师。

男人像是突然从地底冒出来的。他站在主席台前，仰头看向主席台上的大家。

他站在暴晒下的操场上，他的脸亮堂堂呈现出曝光的效果，额头上的汗珠密密麻麻仿佛刚淋过沐浴。虽然是仰视着主席台上的众人，但却有一种居高临下的威严。

杨希注意到大家的视线聚集在自己身后，她回过头。

“你们是王老师班上的？”男人仰着脸问，话里是浓厚的当地口音。

杨希点点头。

“王老师带训去了，他不在的时候我给你们班上课。”男人话和王老师上次的话有些相似。

“这破学校也不多招几个体育老师，每年体育院校毕业生那么多，搞得老子又要带训，又要上课。”男人心想。他的脸上尽是不耐烦。

顾落英在班级队伍里盯着阳光下的男人，她忽然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38度的艳阳天下，一阵恶寒升上心头。

男人双手撑着主席台边缘，轻巧地撑起身体，一只膝盖向上顶，脚掌就踏上了主席台，随即登上台子的腿用力一蹬，便站上了主席台。一套动作干净利索，看得众人目不转睛。

之前顾落英在主席台只能看到男人胸部以上的位置，男人的身影随着他的一跳忽地全部出现在她的眼前，她越来越不安，莫名的心悸升上心头，她像森林里闻到饿狼气味，看到饿狼脚印的野兔，恐惧笼罩了全身，双腿开始打颤。

男人朝小黑娃走了过去，“你是咱们班的体育委员？这么瘦这么矮，谁选的？”男人看着眼前呆滞的小黑娃说道，小黑娃上唇有鼻涕的印记还没擦干。

“什么？班主任选的，因为我之前一直不在？”男人皱着眉头。

“唉算了没关系，他就他吧，小孩看着挺机灵。”男人低头望着小黑娃说道，伸出粗糙的手抹去了小黑娃干涸的鼻涕印记。

“我叫吴言，你们可以叫我吴教练，也可以叫我吴老师。”男人朝着大家喊到。

男人的声音明明那么洪亮健康阳光具有雄性气息。可听着他的声音，顾落英难以控制地想到那个可怖的夜晚。

“好了，这个个儿挺高的女孩，你叫啥？”

“杨希？行，杨希，你继续带着大家做准备活动。”

老师的现身像投入池塘的一粒小石子，池塘被激起几圈小小的波纹，但很快就消失了。两个班的学生恢复了热身。

顾落英的手脚已经不听使唤了，她的脑子里在想其他事。空气中有千丝万缕的线将眼前的男人和那晚的男人联系起来，顾落英被困在线的中间，丝线缠绕着她的身体并且在渐渐缩紧，将两头的男人拉向落英，两个男人的影子逐渐重合在一起，越来越靠近。

一只手握住她的手将她的思绪拉回现实，结满老茧的手掌接触到落英薄如蝉翼的手背肌肤。

“有你这样活动手腕的吗？”

不知道什么时候，吴老师来到了落英身边，落英被吓得浑身一颤。拼命地想缩回手，挣脱他的抓握，可是失败了。

顾落英感受到他粗重的呼吸喷在她的秀发上，像狼抓到猎物后，故意将充满血腥味的气息呼在猎物的脸上，让猎物心惊胆战。顾落英害怕地回头，目光正好对上男人的目光，男人显然不是初次看陌生学生的样子，他的眼里毫不遮掩地展示着戏谑和得意。

那个夜晚的气味扑面而来，直冲落英的鼻腔。

落英完全不记得那天晚上的具体气味，或者说，如果警察请她描述，嫌疑人身上有什么气味，落英会迷茫地摇摇头。

可此刻，面前的气味钻进落英的鼻腔，气味分子触发鼻子里的细胞，细胞将信号传递给大脑，大脑的某处被激活，一扇大门打开，里面是器材室那个噩梦般的夜晚。

男人得意地看着眼前的猎物，猎物被吓傻了，他看到落英的瞳孔一动不动，脸上呈现出痛苦的表情。

弱小的动物在极端恐惧的情况下会忘记逃跑，双腿僵在原地一动不动。顾落英的大脑使唤不动身子了。男人的眼睛把她的眼神牢牢抓住，他在强迫落英看自己，他在享受落英惊恐又不可置信的表情。

她想看清楚男人的脸却又害怕，那晚不完整的记忆像残缺的拼图，现在最后几片拼图也要复位了。

顾落英睡在上铺时的那晚复仇的火焰熊熊燃烧，她一夜没合眼想象着自己手刃仇敌的英姿，甚至恶毒地想象着能一把扯下那男人罪恶的作案工具。

现在，那个在脑海中与之战斗无数，手刃无数的仇敌，近在眼前，而自己却怕得发抖，一句骂娘的话都说不出来，甚至快要被吓尿裤子了。

男人弯腰低头凑近落英的耳边，他发现眼前的小羊羔在微微发抖，娇嫩的脸蛋花容失色。

“下课别着急走，一个人，来器材室。”

男人嘴里潮湿而又浓重的呼吸让她耳朵发痒。

“有好东西给你看。”

彷佛知道顾落英肯定不会傻到羊入虎口，男人又加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