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情书（1/1）

半夜，卧室里里开着一盏台灯，房间里的黑暗努力地将这一小团微弱的台灯灯光吞噬。黑暗上空悬挂着散发着淡淡荧光的数字26，空调持续不断地发着低沉的噪音。

胸口紧紧靠在卓沿，脑袋几乎与桌面平行，男孩伏在桌面上，钢笔笔尖摩擦红色线格的信纸发出擦擦声响。

男孩笨拙地使用着钢笔，错误的握笔姿势让精致的钢笔笔尖以奇怪的角度抵在纸面上，导致出水出得极其卡顿。

男孩趁着大人睡着后偷拿出别人到他家做客时送礼用的钢笔，他小心翼翼地拆开精致的礼盒，等会儿要原封不动地装回去，钢笔在手里沉甸甸的，唯有这支钢笔配得上她，他要用家里最珍贵的东西表达他对她的情思。

“亲爱的落英......”他在信的第一行这样写道，写完这五个字停顿良久，他考虑到这样亲昵的前缀是否有些不妥。终于撕去了这一页。

他的脑海里涌出好几个前缀词，但都被他一一否定，他最终还是写下来最稳妥的一个。

“尊敬的落英，你好。”

顾落英的姣好面容彷佛近在眼前，无限的情思融入浓郁的墨水流过笔尖写在纸面上。

“我们在很小的时候见过，你可能忘记了，但是我记得。”

飘渺的记忆逐渐清晰，男孩的思绪回到了小升初的那个暑假。要不是有那一件事发生，这段时光会像其他经历过的许多事一样淡忘在脑海里。年代存在，是因着记忆。这段遥远的假期之所以存在，是因为顾落英。

“令母才高八斗，满腹诗书，端庄优雅。”

男孩竭尽平生的知识写下几个四字词语夸赞即将收下这封书信的人的母亲。小升初的暑假，他被父母拉去报了中小学衔接班，介绍人告诉父母，授课的老师是市里重点高中鼎鼎有名的特级教师。政策紧张，补习偷偷在老师的家里进行。

男孩走进这个高档小区的第一步，便感受到了阶级差异。进入小区大门，映入眼帘的是一条宽广的林荫大道，两旁整齐排列着高大挺拔的梧桐树，树下是平整宽敞的人行道，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清新而芳香的味道。道路两侧种植着各种彩色花卉，蔷薇、牡丹等，花开似火，色彩斑斓。随处可见的是别墅式的豪华住宅。这些建筑恢弘大气，采用了现代欧式的设计风格，白色的外墙搭配着夺人眼球的玻璃幕墙，犹如一幅艺术品。别墅前的庭院被精心打理着，碧草如茵，花卉树木错落有致，别墅与自然融为一体。

“你家的环境令人羡慕，我未曾想到世上还有如此高级的住宅。不过，这些震撼远不及我初次见到你。”

十多个小学刚毕业的小孩，男男女女，脸上稚气未脱。从大门涌进客厅。男孩混在这群小孩里边，背着与身体极不相称的书包，印着卡通人物的短裤下是沾着泥渍的凉鞋，凉鞋穿了很久了，许多处的胶皮已经开裂。

室外是燥热的三伏天气，屋内的冷气开得很足，男孩走进室内感到非常舒适。他的目光一一扫过高级的现代装潢的客厅，最后落到在沙发上看书的落英身上。

家里乱哄哄地来了一堆小孩，顾落英头抬也不太抬，始终低着头看书。顾落英穿着丝绸质感的睡衣，长袖长裤，慵懒地躺在沙发上，虽然在家里穿着睡衣，头发却打理得一丝不苟，每一根头发都按部就班，整齐地披散在两肩，脸色安详平静却专注得生动，彷佛完全沉迷在了书中。

落英和他们这群乱糟糟，头上汗水直冒的小孩形成鲜明对比。

“你当时在读的是什么呢，是童话吗？你就像童话里的公主一样安静又美好。”

男孩写道这里嘴角不由自主地上扬，顾落英姣好的面容浮现在他的脑海。

本来对父母强迫自己上衔接班的男孩颇有不满的男孩，开始每天盼望着上补习班。

他总是第一个到老师的家里，甚至提前半个小时，男孩假期的每一天都盼望着见到落英，每天晚上躺在床上怀着期待的心情入睡，第二天早晨又怀着快乐的心情睁开眼，一天之中彷佛只有补课的时间存在，上课前他希望时间快快往上课的时间逼近，那一天的补课结束后他便期待着下一次的补课。

敲门后，他背着书包在落英家的大门等待，开门后，他的目光立刻钻入门内，苦苦搜寻着他日思夜想的女孩。要是落英刚好在客厅里，他便松了一口气，余下的补课时间虽然痛苦可他依然乐在其中。

要是落英在卧室或是别处或是出门玩去了，男孩便魂不守舍，课也没心思听了，目光紧紧盯着卧室门，客厅大门等一切落英可能会出现的地方。

“如果我喜欢你仅仅因为你的外貌，当然你的外貌足以使任何一个男人迷恋你，那么这份爱就太浅薄了。”

一丝不易察觉的忧伤升上他的双眸，但很快就消散了。

也许是因为他对落英的喜爱太过张扬，太过于明目张胆；也许是他为了见落英时的积极劲儿被他们误认为是爱装逼的行为，他招致了另一伙儿男生的不满，那伙儿男生是互相认识的，他们的父母相互介绍来到这里补课。

又一次的补课结束，男孩依依不舍地踏出落英家客厅的大门，他准备离开，眼前是别墅庭院的气派铁门。

忽然他感到一股巨大的推力透过书包传到他的背上，书包里的铁皮文具盒一阵哗啦啦地响，他没站稳，重重地向前扑去，摔了个狗啃泥。他挣扎着起身，嘴里一股铁锈味儿，口腔内壁被牙齿磕破了，手臂上沾满灰色的尘土，手肘被擦破了。

还没站稳，他又被人推了一把，巨大的书包像个沉重的麻袋让他很难保持平衡，他再次摔倒在地。这次他仰面摔倒在地上，天空万里无云，阳光很刺眼。他的眼睛眯缝着，几个男生乌泱泱地将他包围。

“我至今不明白自己哪里招惹了他们，如果不是你的出现，我会被他们一顿痛扁。”

男孩的心跳加快，握笔的力道大了几分，笔尖被重重地压在纸上，每个字的比划都变粗了不少。

周围的男生眼神阴沉，似乎在等待领头的一声令下，他们就发动攻击。

男孩并不想坐以待毙，他努力地想要爬起来，但身后的书包似乎装了千斤铁，将他牢牢地钉在地上。血腥味儿在嘴里弥漫，泥土的气味比站起时闻到的更加浓烈。男孩发现自己连站起来都很困难，心中短暂的英雄胆识便吓退了，取而代之的是恐惧和不解。

那几个男生越靠越近，他眼前的天空越来越小，男孩吓得紧闭双眼。

“干什么呢！”

一声清脆的女声响起，男孩赶紧睁开眼睛，顾落英一把拉开围住男孩的一个男生。

“干什么干什么，也不看看这是在哪儿。”

顾落英怒目圆瞪，气冲冲地对着为首的男生说。为首的男生一言不发，低着头像个霜打的茄子，适才嚣张的模样不翼而飞。顾落英很快驱散了这几个男生，双手插在胸前看着地上的男孩。

“还不快走。”

顾落英不耐烦地说。男孩感激地看了落英一眼，刺眼的阳光下，落英的头发打理得依然有条不紊，男孩有些吃力地站起来，手臂，胸前，裤子上，书包上尽是灰灰的尘土。

“谢.......谢谢”男孩偏着脑袋支支吾吾地道谢，随即扭头飞也似的逃离。

“我的道谢很匆忙，后来我想重新好好谢谢你，但有时候无限的自卑会让一个人变得没有礼貌。我都不敢正眼和你说话，又何谈约你出来向你道谢呢？”

男孩写到这里长叹一声，从他的叹息中可以感到深深的遗憾。夜深了，已经过了零点，窗外隔壁居民楼没有一个亮着的窗口，城市睡着了，街上偶尔传来几声狗吠。

“我知道你成绩优异，再加上你的母亲的力量，一定会上本市最好的高中。从此，考上这个中学便是我初中三年的梦想。现在，梦想成真了，而我，做梦都不敢想，竟然幸运地和你分到了一个班级。”

“我送过你两次零食，你接受了，我很开心，这是我鼓起了莫大的勇气的行动。从小到大，你的追求者一定很多，对你来，我不过是众多追求者中的平平无奇的一个，但我写下这封信是想让你知道，我和他们不同，我不只是心醉于你美丽的外貌。”

“像一首诗写的那样，你那柔美的神采与深幽的晕影，多少人爱过你昙花一现的身影，爱过你的美貌，假意或真心，唯独一人，爱你那朝圣者的心。”

落款：爱你的俊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