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定局（1/1）

相较于汉中战事，姜维这边就简单的多。

出祁山后，陇西四郡望风而降。祁山运粮多有不便，如今进了凉州，天水等郡的谷资解了姜维的燃眉之急。

只有一个安定郡，紧闭城门，凭着两千人，挡了姜维三天。

也只有三天。

城破之时，太守自焚而死。

姜维在太守官署里，看着地上被焚成焦炭的尸体，以及周围早已烧成灰的案牍府册，默立半晌。

“厚葬吧。”

他没时间在这儿感慨，还有事情要做。

留下一万人分守五郡，安抚民众。之后，他还得马不停蹄地赶。

计划里，在汉军一鼓作气拿下陇右应当不难，然后大军掉头向东，前往略阳，准备抵御魏军可能的来援。

当年光武帝派来歙率两千人，在略阳城拒守隗嚣。从春天打到秋天，隗嚣的数万人硬是打不下来。

而略阳城东有个地方，就是街亭。

两场战役发生在这相距不过二里的地方，前者复立汉德，后者饮恨西北。

司马昭自长安入汉中要大半个月，就算是能从汉中全身而退，再到自己这里，也要大半个月。中间的时间差，足够自己在略阳以逸待劳了。

马谡逞强，放着后面的略阳城不守，前出去守土山。而在时间充裕的情况下，姜维自忖占下略阳，将所得谷资积于城内，就算是司马昭亲至，也无办法。

无论从天时还是地利，都在自己这边。

只是，姜维没想到缺了人和。

他在攻打安定的时候，长安的羊祜就建议司马昭分兵入凉。而当他从安定南下时，李胤也正在往这儿赶。

三万汉军和两万魏军，就这么撞到了一起。

姜维已经看到了略阳城，就听见斥候来报，前方小山后发现魏军踪迹，距此已不到二里。

姜维心中疑惑，魏军怎么会来得这么快？

难道汉中司马昭不打算要了？

“来将是谁？兵力多少？”

斥候回道打的是关中都督旗号，兵力大概两万余。

关中都督？那不就是钟会吗！

他不是死了吗？还是自己亲手捅死的。

姜维抬头远望，甚至能看到对方大纛！

此时再入城拒守已是来不及，等自己入了城，对方差不多也就到了，根本没时间布置防守。

更何况，运送粮食的队伍，还在自己身后。一旦被围在城里，就算魏军不攻城，自己也得被饿死。

临机必须立断。

姜维于马上嘶吼，“随我冲阵！”

双方既然都立足未稳，那就只能短兵相接了！

李胤也发现了姜维行踪，看到前方旌旗，也是一愣。

“这里怎么会有蜀军？”

王乂忙道不好：

“宣伯，想来定是钟会谋反之际，其他蜀军趁乱偷袭了凉州！”

可是他们又从哪儿走呢？

钟会之前的战报都说了，已将蜀军尽数逼入剑阁。就算钟会反了，蜀军又不知道，又怎么敢出来？

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钟会反了之后，北上入岭来雍州。剑阁解了围，这才给蜀军偷袭凉州的机会。

这钟会怎么敢的啊！

你是人多不假，可如果蜀军不来这里，而是和相国一起夹击钟会，那他不是死得连渣儿都不剩吗？

眼见对方已经发起了进攻，李胤来不及再想，连忙下令御敌。

年过六十的姜维，挺枪跃马，率先冲入魏阵！

身后大汉军旗，在朔风中猎猎作响，赤色如血。

激战持续了三个时辰。

是役，姜维以折损三千四百余人的代价，斩敌五千。

汉军临崩未溃，李胤王乂大败而逃。

姜维终于将凉州控制在大汉的手里。

……

司马昭在已知对方是蜀军的情况下，只试探性打了三天，便打算退军。

没必要再打下去了。

蜀军能出现在这里，说明钟会在剑阁已经彻底崩盘。

虽然不知道蜀军用了什么办法，不过应该也和钟会蓄意谋反有关。

可是就这么退军，汉中的蜀军肯定会跟自己后面，找机会咬上那么几口。

前面又败下来了。

贾充气鼓鼓地进帐抱怨：

“那蜀军不知道用了什么妖法，我军每次要附城，便有那天的霹雳之声。将士们心有畏惧，不敢全力攻城。”

司马昭也很气，自己身后已经出现了蜀军踪迹，专盯着粮道下手。

要是钟会在，也许他有办法。

司马昭脑袋里刚冒出这个念头，立马就被自己给恶心到了。

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他？要是没他，自己这会儿也不用来汉中遭罪。

羊祜在一旁劝道：“如今汉中已成鸡肋，若不速下决心，恐怕折损的会更多。”

言外之意就是，能走多少走多少，总比在这儿当杵桩王好。

司马昭实在是不甘心自己这么长时间的筹划白白浪费，可是羊祜的话确实又是对的。

“相国，宣伯那里可能还有麻烦。”

司马昭不由得打了个激灵。

对啊！蜀国可一直惦记着陇右，怎么可能放过这个机会！

连忙传令给张华，让他准备，和自己相机后撤。

张华那儿也好不了多少。

汉寿被柳隐守得跟个刺猬一样，让张华搭把手都难。听见要撤军，他也乐得行事。

看见魏军撤军，柳隐也很够意思，说不出来就不出来。张华都撤没影儿了，还是不出来。

司马昭这边也是，预想当中的追击并没有来。只有那两股骚扰粮道的蜀军，在自己周围跟鬼似的，一会儿消失一会儿又冒出来。

难受得要命。

只是自始至终，想象当中的钟会大军都没有出现过。

司马昭相当于搞了次武装大游行。

路上和张华合兵一处，听着张华讲汉寿那边的情形以及撤退时的情况，见司马昭还在布置着交替后撤的事，羊祜就建议司马昭不必太忧虑，直接撤就好。

司马昭表示不解，这样是不是太冒险了。

“相国，我猜守在汉中诸围的，应当就是钟会所部。只是不知道蜀人用了什么办法，才能控制了他们。也是担心他们趁机逃跑，才不敢出来追的。”

羊祜长叹道：“若非如此，偌大个汉中，又怎么会只有这些小股散军？”

……

汉景耀六年八月至炎兴二年二月，魏景元四年八月至次年二月，注定是汉魏两国不寻常的年份。

魏国分三路自北南下，兵临成都之际，陡生变故。邓艾败亡，钟会谋反，使魏国西线十几万大军崩溃，魏国上下尽皆震怖。

姜维更是趁机袭取凉州，窥伺关中，雍州北部羌胡云起响应。魏相国司马昭亲赴汉中，平叛未果后返还雍州，姜维引万余人于关中逡巡一月，粮尽乃还入凉州，并改略阳为怀葛城，以五千兵马驻守。

司马昭任命羊祜为雍州刺史，耗费数月平定羌胡。累攻怀葛，竟不能克。

汉帝刘禅，更是在此战后亲至宗庙祷祝。祝词里，有这样一句话：

“五子谌，以勇毅解倒悬，凭策机全两川，可见成事非天命，实在人为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