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水鬼（1/1）
循着乡绅们提供的线索，当天下午我们便来到了事发地点，跟我们上次钓鱼的地方差不多隔着一里地。我看了看秋生和文才，他们也看着我，三人心照不宣，那天夜钓看见的八成就是乡绅们提及的水鬼，现在回想起来脊背发凉，当时一旦被拖下水，那可真就生死难料了。
下午太阳正盛，不少乡亲们还徘徊在河边议论纷纷，渔船都停靠在码头，现在没有人敢轻易靠近水边。
据他们所说，最近在河里打渔，会突然受到攻击，整个船都在剧烈晃动，不少渔夫都碰到过这种情况。也有人掉进水里，感觉有人在水下拉着自己的脚，好在有几个同伴拼死拉了一把，不然真就见了阎王。
众说纷纭，有人说看见的是水怪；有人猜是成了精的水猴子，专门吃人；最可信的是死里逃生的人说的，他们说是水鬼……
乡间一直流传着水鬼的传说，我从小也听过不少，这种鬼因为是溺水冤死，不会直接投胎，只有寻找替身才有翻身的机会，不然永远都是水鬼孤零零地在水中游离，所以一旦被它抓住机会，会把人活生生溺死。
到底是水怪还是水鬼，亦或是成了精的水猴子？目前的情况也不好立马做出判断。
师父吩咐我们：“你们三人准备准备，天黑以后开始起坛作法，如果是水鬼，我有办法能让它浮出水面，白天它是不会出现的。”
话不多说，我和秋生一块支起法坛，文才和乐乐帮忙准备法器，师父又叫阿威队长带几个人到镇子里找几条黑狗来。
法坛上摆着镇魂铃、香炉、桃木剑和一些画好的镇鬼符箓等等，师父又穿上了他的黄袍和九梁冠，手执桃木剑正对着安乐河而坐，另外我和秋生又找渔民借来了几条结实的绳子和一副渔网。
天色渐晚，夕阳余晖映照在河里泛起七彩绚烂的光芒，三条黑狗被保安队的大山牵在手里异常安静，我只能对黑狗感到同情，希望用不上它们。
师父和我们大致说明了他的计划：天黑后他先作法请鬼，如果有回应那说明是水鬼，然后开始谈判，最好的结局就是我们收伏它之后带回去超度，助它早日投胎，要是它不愿降伏，那就只能采取强硬手段。如果没有回应，那大概率就不是水鬼，可能需要下河去抓捕它了。
师父叮嘱再三，人死后变成孤魂野鬼，本来就是很惨的事情，作为修道之人不可下手太狠，不可弄得它魂飞魄散，永不超生，这是极损阴德之事，我们仨徒弟听完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阿威队长把围观的人都赶到河床外围的树林里，我让乐乐和乡亲们一起退到后面，不允许近前，河边就剩下保安队和我们师徒四人。
等到天完全黑下来，保安队支起火把，师父就开始作法了。只见他来到法坛后面，在法坛上摆上一碗糯米，糯米是生的，颗粒分明。然后左手执镇魂铃，右手执桃木剑，脚踏七星步，口中念道：“太上有灵，天尊有令，助我神力，可命鬼神，安乐水府，速听我令，水中之鬼还不现身，更待何时……”
待到师父念完咒语，抓起一把糯米就往河中撒去，再捻起一张黄符，手腕一转，黄符就自上而下燃烧起来，然后手指向河中，一直到黄符燃尽。
除了河边冰冷的秋风吹过身体，我似乎没感受到有什么东西出现，所有人都看看师父，又看看河里，想见识下水鬼到底是什么样子。过了半晌，大家都有点不耐烦了，领头的乡绅问道：“林师傅，这水鬼是请没请到啊？它今天是不是不在家？”
听着这话有点嘲讽的意味，师父没有搭理他们，而是看着手中的罗盘，眉头紧皱。
师父说道：“明明显示有鬼，为什么请它，它倒不愿意现身呢？”
秋生说道：“会不会是罗盘坏了？”师父瞪了他一眼，他慌张地缩了下头，眼睛不敢直视师父。
文才说道：“师父，我们再请一次怎么样？它不愿意来，多请几次不就好了。”说完一脸得意地看着秋生，等着师父夸他。
师父叹了口气，看着这俩不争气的徒弟真的是没办法。我很想帮忙，可是我的道法和经验还不如两位师兄，也猜不出是什么原因，只是嘴里咕哝了一句：“它不会是怕了吧？”
师父突然转头看向我，问道：“小沐你刚才说什么？”
我像是上课被突然点名的学生，愣了下神，解释道：“额师父，我是说水鬼既然在，那就是不敢出来，也许…它在忌惮什么……”
师父点了点头，背过身去思考了片刻，然后对我们说道：“你们仨准备准备，等会下水捉它上来！”
听到这话，我脑子差点转不过来，心中暗想：“什么！下水去抓鬼？师父他不是在开玩笑吧，在水里面哪能斗得过水鬼？”
师父走向法坛去准备东西，秋生和文才也支支吾吾想说点啥，但是他俩竟然到最后都没凑出一个完整的句子。我摇了摇头，准备和师父说道说道，这活怕是干不了。
看着师父在认真准备东西，我问道：“师父，真…真下水啊？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没等我说完，师父拿出来一根红绳，不粗，但是看起来很是结实，递到我手里说道：“你们什么也别说了，为师和文才水性都不好，这事就麻烦你们俩了，这不是一般的绳子，绑在鬼身上，再厉害也得束手就擒，你们找到水鬼之后把它绑上来！”
文才听到这话长长地舒了口气，他倒是没啥事，我和秋生怎么办？我看了一眼秋生，秋生也是眉头紧皱地看着我，似乎在告诉我赶紧跟师父求情，只要是不下水什么都行！
师父看出来我们的担忧，立马说道：“你们俩不用担心，我们会和保安队的用绳子拉着你们，放心去吧，相信我！”说完冲我们眨了眨眼，外加一个迷之微笑。
我接过红绳，走到秋生面前说：“还看啥，走吧咱……”
我和秋生两人脱去了上衣鞋子，腰间各系了一根绳子，文才和阿威队长他们拽着绳头，一旦有危险就会拉我们回来。文才还不忘阴阳怪气：“去吧，和水鬼来个亲密接触，可不是谁都有这机会哦嘻嘻……”要不是师父在，我们俩早就给他干趴下了。
我们走到河里，直到河水淹没过腰部，只知道水鬼在附近，但不知道具体位置，我们决定潜入深水引它来拉我们。
我看了看秋生，问他：“准备好了没有？”
秋生点了点头，看了看后面的师父，师父冲我们也点了点头。我们二人目视前方，月光加上岸上的火光，使得我们勉强能看清一些。因为已经入了秋，河水较凉，我深呼吸了几口气，一头就扎进了水里。
一旦到了水下，基本什么都看不清了，为了能尽快找到水鬼，我和秋生使劲扑腾，想制造水花吸引它的注意。我差不多扑腾个一分钟就换个地儿继续扑腾，秋生也一直在我附近，没个互相照应万一被拉走了就完蛋了。
按理说两个血气方刚的小伙子，刚下水一个小时内，随着运动量的增加，那肯定是越游泳身体越热。可是才不到十分钟，我就打了个喷嚏，冻的人直哆嗦，即使入了秋，河水也不至于这么冷，我猜到水鬼怕是已经找过来了！
我赶紧趁着换气的功夫准备跟秋生打个招呼让他小心，没想到秋生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先我一步提醒了起来：“小沐，准备红绳子！”我掏出绳子甩了甩，俩人又一同扎进了水里。
这个节骨眼上，谁都不敢掉以轻心，水里可是那家伙的主场，俗话说“强龙压不过地头蛇”，更何况还是只鬼！
我在水下摸索之际，突然觉得有人抓了一把我的脚踝，我的身体就像触了电一样赶紧把脚缩了回来，没想到那双手不依不挠，我使劲连蹬几脚，依旧甩不开。
还好我离水面不远，一个挺身换了口气又扎回水里，这次我拿着红绳就准备去绑那个抓我脚踝的家伙，突然我看到那家伙居然又被另一个家伙给钳制住，我心里暗叫一声：“不好，其中一个可能就是秋生！”
要是抓我脚踝的家伙是秋生而不是水鬼，那我岂不是把自己的好兄弟给活活害死了吗？秋生啊秋生，要真是你，回头做了鬼可别找兄弟我报仇哇！
来不及多想，水下看得不真切，既然如此那就只能一块绑上来了！
只感觉抓着我脚踝的手突然就又松开了，黑暗中我分不清谁是秋生，再仔细一瞧，被钳制住的那人腰间有根粗绳，我和秋生入水前腰间是系了绳子的。看样子秋生抓我脚踝是为了提醒我，而放开是担心我被连累，不愧是从小到大的兄弟。
找到秋生之后，我担心长时间的被水鬼拉扯会导致溺水窒息，我赶紧顺着秋生的腰间绳子往下游去，摸到他之后，他也立马给了反应。
水鬼和秋生大概是这样一个姿势：秋生双腿被水鬼的双手环抱住，导致他双脚使不上力气，水鬼的头部贴在秋生的屁股上，在使劲的把秋生往下拉，而秋生双手也在不断往上划。我连忙朝水鬼的头上踹过去，想把它蹬开，可无奈这家伙跟狗皮膏药一样，连瞪了十几脚愣是分不开他俩。
正当我束手无策之际，秋生扯了扯我手中的红绳，我立马反应过来：对啊，师父给的这根红绳我怎么忘记了，越是这种紧急情况越要冷静，这红绳是能抓鬼的啊！我连忙调转方向，头朝下脚朝上，将红绳在水鬼脖子上绕了一圈，使出浑身力气就要勒死它！过了几秒钟我突然才想起来，它不是人呐，我怎么能勒死它呢？
不过幸运的是水鬼对红绳起了反应，它放弃了秋生，双手展开来就想拨开红绳。它力气太大，又在拼命挣扎，不等我多套几圈，它竟将绳子硬生生给扯断。
没想到这水鬼如此厉害，好好的一根绳子给扯成两半，我气不打一处来。秋生被水鬼放开后，一把从我手里抄走一半的红绳，我以为他要上水面换个气，没想到他肺活量比我想象的要大的多，竟直接往下游去，我看他那样子是想绑水鬼的双脚！
我知道秋生是想一鼓作气把水鬼绑上去，我也不想拖后腿，目前能做的就是把水鬼的双手给绑了。
水鬼被秋生突然袭击双脚，它不但没跑，还想赌这最后一把，想把我俩活活溺死。它反手就用力地掐住我的脖子，我脖子吃痛，不过它这一举动也正中我的下怀，我拿出手上半截红绳，直接将它的双手手腕绑住。
现在就是拼耐力的时候，我愈发感到肺都快炸了，整个胸口疼痛难忍，脖子被掐住，我双手使劲掰开它的手指，也只能勉强轻松一点，就这样一直僵持着，希望红绳赶紧起效用。
我们就这样坚持了十几秒，每一秒都觉得会是人生中的最后一秒，突然水鬼双手放开了我的脖颈在水中拼命挣扎，但我也感觉下一秒就坚持不住了，意识逐渐模糊。
不一会我腰部被人提了一把，这一把力气直接将我拉出水面，我深深地呼吸了一口空气，感受到从来没有过的满足感，总算是得救了。
我环顾四周，看到秋生的头露在水面，湿漉漉的头发下面一脸的灿烂，我和他碰了个拳，在水里两人哈哈大笑，这是死里逃生后的欣喜，也是胜利的笑容！
秋生又从水里提上来一团黑乎乎的玩意，定睛一瞧，是那只和我们斗了几分钟的水鬼，那水鬼在秋生手里已经不再动弹，应该是红绳起的作用。
我本来以为水鬼长相是很恐怖的，但是看起来没那么夸张，跟人也没太大区别，很明显这是一只女鬼，身上只有一些残破的衣衫，裸露的躯干和脸庞都是惨白惨白的，头发又黑又长，五官竟然很精致，可以想象它生前应该是一个很美的少女。
我和秋生示意岸上的人把我们拉上去，不多时我们就来到了最开始扎进水里的地方。只见岸上站满了人，他们都想看看水鬼到底是个什么样子，有人甚至催促我们赶紧拎上岸瞧瞧。我感到一阵恶心，秋生也不搭理它们，问师父接下来怎么办。
师父拦住我们不让上岸，说是水鬼离开水就会灰飞烟灭。我们俩就继续泡在了水里，把水鬼放进水里以免岸上的人看到了又指手画脚。
文才拿出一个高粱酒坛子，里面装了半坛子河水，师父拿出八卦镜对准水鬼，念了一通咒语之后，我和秋生手里的水鬼就消失不见，只剩两截红绳，然后师父又将八卦镜对着坛口，将水鬼放进酒坛之后拿镇鬼符封好。
彻底收伏水鬼之后，我们俩这才上了岸，乐乐帮助文才一块收拾法坛。在阿威队长的带领下，岸上的乡绅们纷纷围过来鼓掌称赞，对着师父不断的拍马屁，我和秋生则被冷落在一边，只好默默穿好衣服鞋子，准备回去休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