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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诀别书 一(1/1)

七种颜色的光辉回归最初的同一种颜色,由此,天空的大洞被修补,如瀑的暴雨止歇,愤怒的山火消了气,沸腾的海逐渐平息。

横溢的洪流不再上涨,从灾难中幸存下来的人们浅浅松了一口气。

但仍有问题亟待解决。被大水冲毁家园的人们被迫拖着饥饿的身体流浪,在漆黑的夜中逃避凶兽觅食的嗅探,寻找那微弱的希望之光。

从九千尺的高天向下俯瞰,在茫茫天地之间,有一道黑色的细线在连绵的山间缓慢移动。

这大概是寻找新家园的众多队伍中的其中一支。

这支队伍最初可能只有一个人或者两个人,后来从各个方向来的人们使这支队伍逐渐壮大。他们有着共同的目的地——沉玉谷。

有人说,那里是一片大山之乡,在如今洪水蛮横无比的时代,那里是一个好去处。

他们不敢睡觉,因为有凶猛的野兽、可怕的魔兽在暗中时时窥伺。

行进队伍的背景换了又换,有经过暴雨摧残而雾蒙蒙的太阳,也有每晚变化形态的清冷月亮。但无论日月如何轮转,这支队伍仍然没有选择停下。

他们在追逐,也许是在追逐太阳,又或者在追逐未来的希望。

长期的跋涉无疑是艰辛的,队伍变得有些麻木。

一位看起来还很年轻的母亲从怀里掏出一块干瘪瘪的馕饼,用手指抠掉上面长出的霉斑,掰出一小块递给绑在自己背后的小孩子。

小孩子看到食物,肚子应景的“咕~”了一声,小手接过这一小块饼就迫不及待地塞进自己的嘴里。他的年纪还太小,牙齿没有长好,硬邦邦的饼对他来说并不友好,但他还是十分努力地嚼着。两颊被塞得鼓鼓的,一动一动,像只可爱的小松鼠。

孩子可爱的模样让周围的大人们的神情稍稍放松了一些。

母亲撇头看了一眼走在自己旁边不远处的两位少年。其中一个似乎情况不太好,脸色煞白地在另一个少年的背上昏睡着。

母亲轻轻叹了口气,自加入这支队伍开始,她就注意到这两位长得俊俏的小少年了,一个人一直不醒,另一个人一直不离不弃地守着、护着,让人生怜得紧。

她又掰了另外一小半饼递了过去。如今粮食紧缺,这一小半已经是天大的慷慨。

不过这番好意遭到了礼貌的拒绝。

母亲也没羞恼,把饼收回重新安放好,颠了颠绑在背上的孩子,自然地与他们拉起了话茬。

“您问我的名字?”

少年有一双很好看的眼睛,鸢尾花一样的颜色里似乎装满夜的星辰,眼尾的一抹红晕更添几分秀气。此时,他听到对他们表露善意的母亲的询问,微微一笑,礼貌作出回应:“经历过一些事情之后,从前的称呼已经被我舍弃;如今的我并没有名字,夫人可以称呼我为‘流浪者’。”

无家可归、居无定所的人才会被称为“流浪者”,母亲的眼神在流浪者和少年的身上来回转了几圈,“你背上的这位……难道不是你的家人吗?”

流浪者轻轻笑了一下,将背后的人背得更稳了一些,“是家人。我就等着他给我起新名字呢。”

起名字,是一个神圣的仪式。在寻常的家庭中,一般是父母为自己的孩子起名,给予孩子以殷切的期望与诚挚的祝福。但无论如何,一个人将一个名字赋予一个人,这两者之间就产生了特殊的羁绊。

名字,是新生的开端,也是羁绊的起始。

流浪者在等一个人醒来给他取一个好听的名字。

只是……他的少年没有如他期望中醒来——一直在沉睡着。

少年的死而复生与天理有关,这是无可置疑的。但如今天理……

少年胸腔中重新响起的心跳声让流浪者喜悦,而在补天之后少年每况愈下的身体又让流浪者生起愁思。

背上的昏睡者吐息并不均匀。听着耳边一声长、一声短,一声重、一声轻,流浪者都觉得自己从前渴求无比的心脏这回自己长出来了,还是砰砰跳得特别欢腾的那种。

开玩笑的,他的胸膛内依旧是空荡的平静,一点起伏都没有。

时希原本哭着闹着也要跟来,可是不巧,稻妻有人到访。

如今的稻妻除了八重神子则没了能主事的人,时希既然在外享有雷电家“姬君”的尊号,那么就必须承担起应有的责任。

于是,在将某个爱哭的妹妹打发给前来寻找姬君的稻妻官员,并接收时希“我一定会回来的”言论之后,流浪者就踏上了回璃月寻医的旅程。

流浪者每天都在祈祷,祈祷璃月那位医术听说很是厉害的白术没有因为灾难死去——特别真诚。

与这位年轻的母亲又经过几轮礼貌的问答之后,队伍又重新陷入寂静。

这道细小但坚韧的细线仍在天地的注视下缓慢而又坚定地行进着。

……

路程虽有惊险,但总归还算顺利。

当看到描述中的大山之时,人们喜极而泣。

巍峨连绵的大山给足了人们安全感。

沉玉谷的人是善良的,是淳朴的,他们接纳了这支远道而来的队伍。

由千岩军在前引路,流浪者一路观察。沉玉谷的人们已经做好了重振家园的初步准备,他们以药君山顶的药泽观为中心,在周围搭建起简易的帐篷用于安置伤员、日常起居之用。

只是……流浪者抬头看向山顶那撑开巨大伞盖的树冠,虽然隔了老远,却依稀能看到上面因为风吹而相撞的玉牌。

那棵榕树……之前有这么大吗?

不少人也为这奇景啧啧称奇。走在最前端的千岩军则是一脸骄傲。据他所说,这棵榕树是沉玉谷的仙人们赐下的祝福,洪水曾经蔓延到药泽观门前的石阶,就在这绝境之时,是这棵老榕树发动神威,伸展枝条将溺水的人们纷纷救起,说是渡过灾难的大功臣也不为过。

可当被调动好奇心的人们询问沉玉谷的仙人的时候,千岩军又垮下了脸,闷着声音说只剩一个了。

先前是千岩军安抚人们,现在则变成了人们宽慰伤心的千岩军。

这一波角色交换生动演示着“人文关怀”,流浪者轻轻颠了颠背上的人,这还有一个仙人,但他并不打算发出声音。

送仙典仪都办了,哪里还有什么仙人?现在背上这个只是他的小笨蛋罢了。

他们被安排进一顶帐篷。很幸运,轮到安排他们的时候正好领到了没有室友的那一顶帐篷。

流浪者将少年放在地上的草铺上,打了一盆水帮他擦拭身体。

“我在考虑……要不要把你留在这里,一个人去找白术。”流浪者擦拭少年手的动作渐渐慢了下来。

这一路走来,沉玉谷的救灾措施是最完善的,而且还是少年的家乡,将他留在这里可以作为一个选择,但……

流浪者握住白得像雪的手,十指相扣,但……他舍不得,还有些不放心。

听着越来越弱的呼吸声,流浪者的手微微收紧。

但若还跟着他继续奔波劳顿……身体会吃不消的吧……

最后,流浪者闭眸、头微微后仰叹了口气,“败给你了。”

“你倒是再看看我啊。”

回头看看斯泽那小子还活没活着,若还活着就只好勉为其难一下,让那小子来照顾少年一段时间;他会尽快把白术绑来……不,请来。

就在流浪者打算按照计划出门绑人……请人的时候,刚抬手准备撩开帐帘的时候,帘子被另外一双手撩开了。

一个老道士的身边站着一位俊秀的蛇童青年。两人站在帐篷外面,流浪者站在里面,三者对望。

白术是被这位老道士请来的。

在介绍过身份之后,白术与老道士走进了帐篷。

白术在看清床上人的样貌之后,神情凝重了许多;在流浪者和老道士无声的注视之下,他跪坐在少年身边,抬起一只手腕,细细把起了脉。

原本缠绕在白术脖子上的长生吐着信子慢慢爬了下来,在少年身上左探右探,最后将身子蜷在少年旁边,伸出头放在少年的额头上,睁着那双红色的圆眼睛,时不时吐出信子。

看到这一幕的流浪者微微皱眉,却又被旁边老道士的轻笑声吸引。

老道士看起来年纪很大了,脸上的皱纹一道又一道,像是干枯的树皮。似乎感受到投来的视线,老道士睁开半眯起的眼,用有些浑浊的眼珠看向流浪者,哑着声音,带着一股子超然世外的味道笑呵呵说:

“磨损会抹消掉很多东西,但又有很多事物是抹除不掉的。”

老道士留下这么一句语焉不详的话,就闭口不再说话了,把手背在身后,把注意力重新投到白术的身上。

将少年的手放下,白术站起身,沉默着走到两人的身前,沉着脸慢慢摇了摇头。

脉象虚微,散乱不堪;元气衰竭,胃气已败,百药难施。

蛇瞳流转,白术回头看向睡得昏沉的少年,纯白的灵蛇蜷在他的身边,构筑成一幅静谧的画。

他还能坚持到现在已经很努力了。

流浪者无声握紧垂下的手,目光也慢慢沉了下去。果然……天理的消散终究会带走他。

虽然心中早已有所猜测,也自认为做好了所有准备,可还是……

“没有办法吗?”

沉默作为应答。

……

须弥

昏暗简单的房间内被人群塞满。

现在在须弥可以说得上话的人全部围坐在圆桌上。

沉重焦灼的气氛持续发酵。

“现在所有的神之眼都已失效,使用元素力的时代结束了。”

“相信我,这可真不算上是一个好消息。”

“那么多的怪物魔兽,元素力没有了,防御工事也被摧毁了……你们赶紧想想办法!”

“最好的防御就是主动出击。”

“主动招惹那些东西?!最后的结果只能是我们的人类的数量再次减少!”

“天呐,我到底是在和什么人一起共事?!”

“至冬提出了一个方案。”坐在上首的艾尔海森出了声,沉着冷静的声音无形中安抚了每个人紧绷的神经。

“将提瓦特大陆划分为几个区域。将其中的怪物引到同一个地方……然后由他们消灭。”

“至冬?由他们消灭?怎么消灭?就凭他们?想当救世主吗?”

“不,是攫取世界霸权。”赛诺双手抱胸,沉声说道。

帮助各国解决最大的困难,从而获得世界级别的话语权,称霸整个世界。

“可他们又如何能做到?那可不是轻易能做到的事情。”

“至冬不想摊牌,只是说那是一种……足以毁天灭地的力量。”

“哈?!”

提纳里手抵下巴,神情思索,“嗯……至冬……”

他想到了在灾难的前夕从愚人众那里收缴起来的“神秘事物”以及旅行者送给他们的实验手稿。

教令院曾经为研究那究竟是什么立过项目,但却因为灾难的突然降临被中断,研究无果

“肃静。”艾尔海森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沉声下达命令,“接下来,重启研究项目。”

艾尔海森垂下眼。

需要有另一方与至冬制衡以这个世界的平衡与和平。

哪怕那是一种扭曲的和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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