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定情(1/1)
同雅竹住了几日后发现,苏恒打心底里鄙视替雅竹取名的世子殿下,明明一只活泼的兔子,竟然取名雅竹,真真是名不副实。宁然之说她有些许聒噪真是夸奖了她,因她实在是太过活泼,闵业殿里时时刻刻都有雅竹的大嗓门。
“郡主你怎么吃这么少,太瘦啦您太瘦了,风都能把您刮倒了!”
“郡主,世子殿下送来的这些衣裳好漂亮,您就别整天穿这些灰的白的了,女孩子偶尔穿鲜艳点,气色都会好很多,今天穿这件团蝶百花烟雾凤尾裙吧,您穿上定如仙女下凡!”
... ...
苏恒性子再冷,也是个不过十二岁的少女,尽管雅竹聒噪,但她也是真心实意为着苏恒好,两个人一拍即合,逐渐熟络了起来。因为有了雅竹,如古井一般的闵业殿终是多了许多生气,让苏恒也日渐开朗。
“郡主郡主,下午想吃什么小食?”雅竹从屏风外伸出半个小脑袋,笑眯眯的看着苏恒。
“都可以,你做的我都喜欢吃。”苏恒回以一个温柔的笑。这些日子,在偌大的宫殿里相依为命的主仆两人,早已将宫中的规矩抛诸脑后。
“那奴给您做梅子烙,配上世子殿下送过来的美人尖,清爽可口。”
“好,好。”苏恒连说了两声好,看着雅竹的小脑袋缩回了屏风,听着她走出了大殿的脚步声。
“秋风萧瑟天气凉,草木摇落露为霜”
宁然之匆匆走进耘樟院,张望间发现只有夫子一人在院里,跟夫子恭恭敬敬作了一个揖,俯身来对着夫子说了几句话,便又匆匆离开了。前脚离开耘樟院,后脚就踏进了闵业殿。
苏恒正端坐在矮桌上练字,雅竹在旁边研着磨,二人脸上挂着笑,远远看着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苏恒见宁然之神色匆匆而来正要开口询问,宁然之却先开口了:“苏恒,我来... ...。”话没有说完表情却似有不忍,踌躇着不知道怎么开口。雅竹很有眼力见儿,请了安赶紧退下了。
“何事,你慢慢说来吧。”苏恒起身倒了杯茶置于矮桌前。
“早朝的时候,父君刚下了一道旨意,我今年已十五,父君破例让我提前去往九州各地磨砺。事情来得突然,我明日就得出发,一堆事情等着我去处理,怕是来不及好好跟你道别...”宁然之突然停顿了一下,似是在思虑着什么。每任世子都要按照青州祖制,即年满十六岁周岁,都要带上自己的隐卫前往九州历练。
一个君主不仅要在学识上渊博,更要感受民间之疾苦,知晓天地之广阔,万物之繁盛。只有历经磨难仍心志坚定不屈不挠的人,才配站在青州最高之处俯瞰众生。
苏恒面色有些苍白,艰难的开口:“去多久?”
“尚不可知,短则三年,多则数年。”
苏恒握在手里的帕子慢慢绞紧,这下却不知道如何开口。
“苏恒,好好照顾自己,我会给你写信。我...会想你”宁然之面色纠结,终是开口说道。他是青州的世子,是青州未来的君上,早已丢掉作为一个正常少年的稚气,平日里总是波澜不惊不苟言笑的样子,此刻的宁然之更像是一个真正的十五岁少年,对着渴求的事物急切得期盼回应。
苏恒低着头揪紧了裙摆,似在挣扎着什么,听到宁然之的这句话,倏地她又放松了:“好,殿下也照顾好自己,苏恒等你平安归来。”苏恒看着宁然之皱着的眉头,恍然间似乎想明白了什么。
这三年里宁然之对她的好点点滴滴都放在了心里,对于一个曾失去过所有,又复得到的人来说,比任何人都懂得珍惜与回报二字。
只是她知道自己与宁然之的身份天差地别,不做他的累赘已是万幸,所以愿意日日与他为伴甘做好友。但这窗户纸一旦被捅破,便是粘的再好也会留下痕迹。宁然之远行在即,既然他心中有几分自己的位置,自己又何必故作姿态扭扭捏捏。
得到了回应,宁然之的眉头也舒解开来,脸上露出了吃了蜜般甜甜的笑“好,等我回来。”说完这句话,宁然之将手中握得温热的物件放在苏恒手中,深深的忘了苏恒一眼,转身离开了。
苏恒目送着宁然之远去的背影缓缓摊开手掌,发现手中的物件是一枚小巧的玉牌,一面刻着一个‘恒’字,另一面刻着一个‘然’字。苏恒的脸迅速烫了起来,
这是定情信物吗?玉牌用红色的丝线串好,留了一小节穗子,穗子上更是精心的坠了一颗颗玉珠,煞是好看。她将玉牌贴身收好,脸上微红着,嘴角却又止不住带着笑意。
第二日,宁然之远行在即,苏恒早早起床跟夫子请了安,今日她有重要的事情要做。
这是苏恒第二次来这里,青州宫城的城门顶,第一次是四岁被送到青州作质子的时候路过城门口,她停下来抬头看了一眼,在四岁孩子的眼睛里,高耸入云的城门,泛着冷冰冰的光,不同于豫州奢华气派的城门,这里看起来更像是一座铁质监狱,初次看到心里充满了对未知的恐惧和对家人的思念。
而十三岁的苏恒站在这里,心中依然想念,但不再畏惧未来,不再迷惘,因为在这座监狱里,有人给了她爱与希望。
城门下传来铁蹄的声音,苏恒回过神来,一小队骑行的人马渐渐出现在视野里。
走在最前面的是匹黑色的马,长长的鬃毛飞扬着,马上的人刀削般的侧脸,黑发梳成了民间男子的髻,横插着一根玉簪。俊朗的眉,深邃的眼,高挺的鼻梁,紧抿着的薄唇,简单飒爽的骑行装束,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进的气息。在苏恒面前,宁然之是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年,在众人面前,宁然之是不怒而威的青州世子。
苏恒静静的站立着,目送着宁然之远去,此去一别,下次相见不知是何夕。恒不求他日你仍不改初心,但求你能平平安安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