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镇疑踪（一）（1/1）

他站在那里，凝视着我，一动也不动。

我惊讶地看着他，不敢相信，此刻他就在我的眼前。

突然，他冲着我咯咯咯地笑了起来，接着便转过身跑开了，在这片绿油油的麦田里，撒开腿欢快地跑着。

我赶忙去追，而他一边跑一边笑，越跑越快，把我远远甩在身后。

我拼命去追，可怎么也追不上，一会儿就累得气喘吁吁，只能无奈地弯下腰，蹲在了原地。

这时，他猛地停了下来，回头看着我，又咯咯咯地笑着，像是在嘲笑我。

我一咬牙，起身又去追，他又接着跑。

就这样，我一路跟着他，跑了很远，直到他一个飞身跳跃，只身投入一片树林。

树林里弥漫着浓雾，模模糊糊，我看着他的背影渐渐淹没在这浓雾中。

我愤怒地大喊，使劲拍打着自己的脑袋，像个无头苍蝇一样在浓雾里四处寻觅，边跑边呼喊他的名字。

终于，我看到了他，站在一棵大树下，一动也不动，像是在等待我过去。

我发了疯似地向那里跑去，跑着跑着，我的两条腿像是被逐渐抽空了一样，渐渐失去了知觉，一瞬间身下一软，重重地趴在了地上。

我挣扎着想起身，但两腿怎么也使不上力，而他却站在那里冲我大喊：“快点，快过来啊。”

你不要再跑了！

我两只手深深抓在泥土里，艰难挪动身躯，缓缓向前爬去，试图以这样的方式靠近他。

可无论我怎么用力往前爬，都够不到他，这一刻，他近在咫尺，却又远在天涯。

当我终于费尽全力爬到那棵树下时，一眨眼，他又不见了。

我焦急地朝地上猛捶下去，然后一遍又一遍呼喊他的名字，一声比一声要撕心裂肺。

强烈地呼喊让我的身体陡然一颤，一瞬间，我在慌乱中睁开了眼睛，远离了那个地方。

黑暗中，我从梦中惊醒，是梦，却又如此真实！

我打开灯，擦了擦眼眶的泪水和额头的汗珠，看了眼床头的闹钟，还不到五点。

深秋的夜，长而冷，我穿好衣服，呆呆地坐在沙发上，直到天明。

三年来，已经有无数次这样的夜晚，有时我想，要是能一直睡下去，不用醒来，不用面对这个真实的世界，该有多好！

天亮时，我拿出蒸锅，热了半块隔夜的馒头，顺带把切好的几片白萝卜煮熟，捞出来后在上面撒上几粒盐花，然后一个人就着白开水吃了起来。

吃完早饭后，我骑上摩托，沿着蜿蜒的山路，慢悠悠地来到镇上。

小镇坐落在群山之中，终年云雾缭绕，却是方圆几十里最热闹的地方。

清晨的街道，一如既往汇聚着从四面八方来赶集的人，而派出所里，却显得有些冷清。

上午，和往常一样，没有什么波澜，只有一些鸡零狗碎的事，什么张三和李四因为鸡鸭鹅起了冲突之类，对于常年生活在村里的我，早已见怪不怪。

快中午时，我从村里忙完事情回来，发觉办公室里一下子热闹了起来。

一位中年女士坐在程宇的对面，然后又慌乱地站起身。

“请你不要激动！稳定一下情绪，好吗？坐下来吧，慢慢跟我讲。”面对眼前这个慌乱的女人，程宇翘着二郎腿，气定神闲的坐在椅子上，伸手示意她坐下。

“我怎么能不着急呢？！我女儿不见了！”那女士并没有坐下，情绪也愈发激动。

程宇不慌不忙端起杯子，一边喝水，一边向她解释：“确切地说，她只是不在家里，有可能她一早跟人出去玩了；况且，她这个年龄段的孩子，夜不归宿也是很常见的，说不定一会儿她就回来了。”

“夜不归宿？不会！不会的！我女儿苏霁是个很听话、很懂事的孩子！她从来都不会这样！她也不敢这样！”那女人一口气把话讲完，瞬间满头大汗，像是刚刚急切地赶了趟火车。

“你刚才也说了，家里门没有被撬的痕迹，也没有丢失任何东西，屋里一切都正常，这说明她只有可能是自己出去了。”程宇用手指敲打着桌子，很不耐烦地解释了一番。

那女士缓缓坐下。

见她内心那股翻涌的波涛也渐渐平息，程宇便又继续问道：“那她在家里和你相处得咋样？最近有没有闹矛盾？”

“这……”那女人迟疑了好一会儿，然后吞吞吐吐说道：“她这个年纪的孩子……也都知道……越来越……叛逆……不听话……有时候我们没说她两句，她就不耐烦了，不愿意听我们唠叨，也不愿意和我们沟通，经常是回到家就把自己锁在屋里。”

“你放心吧，这么大的人了，丢不了的！你再多问问家里的亲戚，还有她要好的同学，看知不知道她在哪儿；还有，再去那些她常去的地方，仔细找找，好吧？我相信，这会儿她肯定是在哪玩呢。”

见那女人还愣在原地，他又一脸严肃地说道：“目前并没有证据说明她失踪了，况且目前不到二十四小时，我们是不可能当做人口失踪案处理。”

那女人颤颤巍巍站起身，失魂落魄地离开了。

“怎么回事？”女人走后，我进屋坐在椅子上。

“哦，她啊，甜水村的村民，在镇上的纺织厂上班。

她说昨天去上夜班，女儿独自一人在家，今天早上她从厂里回来，大概八点多，发现女儿不在家，也没有留字条。”

程宇端起杯子，冲着里面吹了几下，里面冒出的热气瞬间被吹散，接着不紧不慢地把杯子放到嘴边轻轻抿了一口。

“她还说往常这个时间，女儿都窝在床上起不来，于是就问了几个邻居，也没见到她，就跑过来报案。

这当妈的也是，都十五岁的人了，还这么不放心，今天是周六，也许她一早和朋友约好一起出去玩了，不过这个年纪的孩子啊，你知道多野……”程宇越说越有兴致。

“但愿是吧。”我的内心似是被扔进了一块石头，溅起一阵涟漪。

中午，程宇拽着我非要去街上喝羊肉汤，这个年轻人，每天总是对吃什么玩什么格外上心。

回来后，他又支来了两个所里的同事，约在一起打牌。

我硬着头皮陪着他们玩了一个多钟头，实在是无趣，便借口身体疲倦，起身就要离开。

这时，屋里的电话铃响了，我扭头一看，是值班室打过来的，于是赶忙拿起电话。

值班人员说有警情，接着就把对方的电话转接了过来。

电话那头传来一阵急切的声音：“警官，我女儿真的不见了！早上我来过咱们这儿！我们找了所有能找的地方！问了所有能问到的人！都没有见到她！”

“好……好……我知道了……”我犹豫了片刻，一咬牙，坚定地说道：“你现在在哪里？我们马上过去。”

程宇极不情愿地被我拉着出了警，他认为不过是小孩子贪玩而已，实在没有必要对此感到紧张，而我却总觉得有事要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