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端水大师苏过（1/1）

在苏过耍完嘴皮子的后两天，范纯仁召集宰执们开会，宣布将接受左相之职。

同时他也表明态度，无论是绍述、新政或者变法，他都将抗争到底，绝不妥协，不会让熙宁、元丰年间的苛政重演。

苏辙、郑雍和韩忠彦随即表示了支持。

曾布和李清臣势单力薄，默不作声，打算等着战力最强的章惇归位，再做计较。

目前宰执的新旧之比是三比四，论人数和职位，都是旧党占优，但赵煦更多是站在新党的那边，所以旧党反而属于弱势一方。

鉴于这个情况，所以苏过来找章惇，打算平衡一下，不能让新党太嚣张。

他首先自然是恭喜了一番，对章惇阔别朝堂多年，一回来便接任副相表示了祝贺。

章惇皮笑肉不笑地接下了，说道：“我怎么听说是你劝范尧夫留下来的？”

“官家交办的差事，我总不能拒绝，”苏过笑道：“世伯可有些贪心了，难道右相一职还不满意吗？”

章惇摇头，不解道：“元祐初年那么困难的局面，你都敢顶着王介甫学生的名号，在京城里招摇过市，怎么如今变得如此胆小了？”

“我现在也敢说自己是王学门人，可那有何用？”苏过耸耸肩，继续说道：“我继承的是先生的变法理念，而不是去重蹈他的覆辙。”

“官家当真要留下那些人？”章惇仍表示怀疑。

苏过反问道：“官家用人岂容我等置喙，难道依世伯之意，是想将吕惠卿、杨畏、蔡京和邢恕等人都召回来吗？”

章惇被苏过的态度镇住了，毕竟他还没与赵煦详谈过后面变法的事，解释道：“我何曾说过这话，但眼下势单力薄，如何能为官家行绍述之事？”

苏过缓和了口气，说道：“变法之事自有官家做主，如元丰旧例，世伯多虑了。”

章惇想得到王安石当年的权利，苏过的意思则是元丰年间，王安石二次罢相，神宗自己也将新法进行下去了。

“可有人掣肘，总归是不方便。”章惇不死心，又道：“与其天天在朝上吵吵，不如早点将他们外放出去，还能落个清静。”

苏过笑道：“当年先生独断专行，将反对者尽数外放，可他们在地方上阳奉阴违，还不是一样阻碍了变法。”

“那你的意思是，大家要先吵个明白，才能将新法施行下去？”章惇问道。

苏过连忙摇头，说道：“这可不是我的意思，但我猜官家是这个意思，毕竟世伯的想法当年已经验证过了，不是很奏效。”

狐假虎威这一招，屡试不爽，尤其背后是皇帝，章惇还不能去求证。

章惇听完沉默良久，叹道：“难道这几年遭的罪，也要当做没发生过吗？”

“这件事世伯的确应该不满，”苏过替他清点了下仇人名单，说道：“眼下司马光、吕公著都已过世，刘挚和他手下的那些言官也已经外放了，我叔父当年可算不上说您坏话，还剩下一个文彦博，世伯可以去找他麻烦。”

四朝元老文彦博如今已是八十八岁高龄了，章惇要不抓点紧，这仇也报不上了。

章惇闻言，无语地挥挥手，他还不至于被仇恨冲昏头脑，首相位置还没拿到，朝中旧党势力尚存，根本不是报仇的最佳时机。

历史上，新党也是花了好些年制造诸如同文馆之狱这样的冤案，才将旧党给全清算了。

苏过见他冷静下来，劝道：“先做事吧，只有尽快重启变法，官家才能看到我们的能力。”

章惇叹道：“没有官家全力支持，则条件尚且不如熙宁年间，如何能做好。”

“官家支持变法，只是不支持党争而已，”苏过干脆挑明了说道：“但若有人存心阻碍变法，官家自然是站在世伯这边的。”

“希望如此，”章惇说道：“你觉得从哪个条例开始启动最好？”

苏过笑道：“世伯就别考我了，这不是明摆着吗，先从最简单的来，将变法的招牌打出去。”

最可能能让旧党接受的，是免役法，最难的，则是青苗法。

章惇笑着点点头，说道：“明日我便上书，要求重新核定役法。”

“礼部试在即，世伯不妨先上书要求减少进士名额，”苏过笑道：“役法的事我们再商量一下，务必一击即中，让那帮人无可挑剔。”

章惇不解道：“为何要现在提出削减录取名额？”

大宋的进士录入人数，每届已经接近千人，朝廷根本没有那么多的职位可供安置，像之前位列末等的宗泽，一等就是数年，这样的情况比比皆是。

能考中进士的，在这个时代也算人才，结果大好的年华白白消耗掉了。

明清是考中进士难，大宋录取多，加上有特奏名政策作为低保，进士是容易了，可授官难，也是一大隐患。

苏过笑着解释道：“这个问题也是要解决的，不如就趁现在世伯刚回朝，让大家知道世伯不是想做第二个王介甫，而是真心为国家考虑。”

章惇识破了苏过的小伎俩，说道：“这是你想做的事吧，还想借我的嘴说出来。”

“都是为了国家，何必分那么清楚，”苏过狡黠笑道：“这一条不在熙宁变法的条例之中，官家和宰执们应该也会考虑，算是为变法开了个头。”

“什么话都让你说了，”章惇摇头道：“容我想想，回头你把关于役法的修改思路整理一份文书发给我。”

苏过爽快地答应下来，他不怕功劳落到章惇那里，因为这些事他早就在赵煦那里备过案了，这份头功别人抢不走。

役法的事苏过考虑得差不多了，剩下的就是再去和曾布确定下，当年的免役法，或者说募役法，主要是出自他的手笔。

减少进士名额的事苏过也和苏辙提了，希望他能帮忙一起上书。

庆历新政的时候，范仲淹觉得官太多，位置不够，所以提出了减少恩荫和加强考核的方案，受到了在职官员的疯狂攻击。

但进士名额这个事，谁也不知道减的是谁家的，死道友不死贫道，所以是可以商榷的。

每改变一点，在强调祖宗之法的大宋，都十分困难，但这天下，总会因此好上一点点。

苏过的想法，就是宁可走得慢一点，也要走得稳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