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0 章 她们都是宋家儿女(1/1)
王继圣和康慧心又和宋大贵唠了唠农村的一些情况,宋大贵忧心忡忡地说:“年轻人都不在家,每家每户那几亩地,伺弄好了也不容易。满打满算一年下来,去掉种子农药化肥,再去掉耕地收割请机器的费用,一亩地的纯收入也不是三百来斤粮食,仅仅够自己吃的。”
康慧心问道:“那平时需要花钱怎么办呢?”
宋长贵说:“养点鸡鸭鹅,卖点鸡鸭,卖点鸡蛋,有的还养三两只羊,养一年一只羊还可以收入七八百块钱。唉,要是还让养猪就好了,一头猪也养一年去掉成本也能赚五百多块钱。”
康慧心问:“为什么不让养猪?”
“专家说是污染环境,谁知道呢,反正就是不让养。如果有的家庭门头硬了偷偷摸摸养几头,杀了猪也只能自己吃,谁也不敢拉到集上卖,因为还要屠宰税,还有什么免疫费等等,至少要被拿走一多半。乡里农管队的还天天在村里转悠,这不让干,那不让干,村里就几个老头老太太,也不敢跟他们犟。”
康慧心问道:“还有农管队员?”
宋长贵说:“可不是吗!城里有城管,农村有农管,这农管队员进了村,不准鸡鸭随地大小便,搞得鸡飞狗跳的。叫我说,他们就没有干过一件人事!”
三个人谈了很久很久……一直谈到了日头偏西。
宋长贵说:“王先生和康姑娘如果不嫌弃的话,晚上到我家里吃顿饭,我叫屋里的杀只鸡,咱爷几个喝几杯。”
康慧心说:“不麻烦宋伯伯了,我们想回去了,等会儿跟秋波妹妹告个别,就要走了。”
宋长贵看了看宋家堂屋里的宋秋波和宋秋果,叹了口气说:“这两个孩子也是苦命人,有些话不能在这里说,你们看?”
王继圣说道:“那我们今天就不走了,只是叨扰宋伯伯,晚辈心里着实不安!”
宋长贵笑了,“在咱这五里八乡的,谁家经常来客人,谁家倍儿有面子!你们能去我家吃顿饭,别人还眼气羡慕呢!”
王继圣进屋对宋秋波说:“宋伯伯邀请我们去他家吃晚饭,我们先过去了。你也要节哀顺变,多少吃点饭,身体垮了可都什么也没有了!”
宋秋波目光呆滞地点点头,回头看了看宋秋果,眼泪又流了下来。
王继圣等人随着宋长贵到了他的家中,一个中年妇女已经迎出了大门。
这是一个四合院,三间主屋,东边是厨房,西边是一个大棚子,放着一辆手扶拖拉机和一些其他的农具。
宋长贵说:“这就是我屋里的,听说你们过来,可高兴了!比我跑得还快!”
宋大嫂喜笑颜开地说:“王先生和康小姐是贵人,贵人能到我们家做客,我能不高兴吗?我刚才在里屋陪着秋波说话,听见当家的邀请你们来家里吃饭,我立马就回来了。这不,刚刚让大栓子抓了一只鸡,他正在烧水褪毛呢!”
王继圣躬身道:“给您添麻烦了!”
宋大嫂连连说道:“不麻烦不麻烦!当家的是个村长,以前家里三天两头的来人吃饭,那才叫作麻烦呢!都是县里乡里下来的人,光知道吃喝又不干人事,村里人见了他们都躲着走呢!你和他们可不一样,千里迢迢的来送宋老憨两口子,又是磕头又是抬棺的,咱村里人都敬重你哩!”
王继圣道:“我们是晚辈,都是应该的!”
“那可不一样!真情还是假意不经人眼看,你可是真心实意的!快快,屋里坐去!”边说边在前边引路,把王继圣一行人让进了堂屋里坐下。
宋大嫂每人每泡了一杯炒大麦茶,“家里没有茶叶,这是我自个儿炒的大麦,泡了当茶喝了也香着呢!你们先聊着,饭菜马上就好了。”说着风一样地又刮到了厨房里。
宋长贵笑道:“只要有这个婆娘在场,别人就没有机会说话了。”
“那也不是都这样!每次乡里来人吃饭你听见她搭过腔吗?我妈这是对谁好就对谁话多!”一个小伙子进了屋,将宋长贵怼了回去。
宋长贵介绍说:“这是我的儿子宋大栓,今年都22了。”
王继圣起身与宋大栓打了招呼,“大柱弟弟好!我叫王继圣,比你大了一岁,我就叫你弟弟吧!”
宋大栓道:“大哥哥好!抬棺时咱俩是一条杠子,你把绳子都拉到你那边了,比我多使了五六十斤的力气,我倒是省劲了!”
王继圣笑道:“我见你个子没有我高,怕压着你了。”又问道:“大栓老弟怎么没有外出打工呢?”
宋大栓说:“初中毕业考了个中专,中专毕业又考了个辅警,在咱阳阜县交警队工作。”
“有工作了可不是不用外出打工了吗!”王继圣自觉失言,于是转过话头问道:“工作环境怎样?每个月能领多少钱?”
宋大栓回答道:“偶尔在岗亭值值班,大多数时间都是路上都是在查车。”
“都查些什么车?”康慧心问道。
“主要是查酒驾查超载,今年的任务没有完成,所以就得没日没夜地查去。”
“交警队还有任务?”康慧心不解地问。
宋大栓说:“怎么没有任务?县里面提出,年底以前要完成三个一千万!”
王继圣问道:“哪三个一千万?”
宋大栓说:“床上一千万,这是治安科的任务,主要是卖淫嫖娼的罚款。桌上一千万,这是各个派出所的任务,主要抓赌博的罚款,这个最难完成,大赌的他们不敢抓,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有的还跟县领导一起赌,这些人好抓不好放!没有办法了,只好让各个派出所收拢一批小混混,全县各乡村里晃悠,听见哪家里有麻将牌响,立即回报,派出所民警就开着警车上门抓赌,无论赌注大小,一律没收赌资,赌资无论多少都给了混混们作为奖金。打牌的人每人罚款至少一千元,交不起钱的,一律带到派出所关起来,啥时候交齐了啥时候放人,另外还要收取每人每天150元的生活费。”
“那第三个一千万呢?”王继圣见康慧心眉头紧锁一脸不悦,就岔开话头问。
“第三个就是路上一千万!这就是我们交警队的任务了。一个县八十万人口,除去外出打工的,再除去老弱病残不出门的,哪有几个上路的?外地车辆被我们罚得都绕着走,附近几个县的司机都说,‘不管前边有多堵,坚决不能过阳阜’,实在没有办法了,我们只好下乡查老百姓。”
康慧心问道:“老百姓又没有车,你们怎么查?”
宋大栓说:“农用拖拉机上公路,罚款五百。东庄到西庄走亲戚,喝了酒再骑摩托车,那也是酒驾,因为摩托车也是机动车!”
“你们交警队的领导也是黔驴技穷了!眼睛又盯上老百姓的口袋了!”康慧心有点儿生气。
宋大柱道:“从农村还真捞不到几个钱,主要是从县城里有车一族那里榨油。我们队长说了,有的人肝脏分解酒精的能力弱,头天晚上喝了酒,第二天早上还能测出酒驾来,于是就让我们每天早七点到八点半在各个交通要道对每个司机进行检测,也还真能查出十几个,几万块钱也就到手了!”
“这些人也真是坏透了!他们的职责是疏通道路,而不是单纯地为了罚款,早上正是上班高峰期,这不是人为地阻碍交通吗?”
“我们队长说了,道路堵一点儿没事,完不成罚款任务的话,他的帽子可就掉了!”
王继圣见康慧心又要说些什么,急忙拦过话头问道:“快到年终了,你们单位都在加班加点,你怎么有时间在家里待着呀?”
宋大栓面露不豫之色,“一是回来给三叔三婶送葬,二是本来就被暂时辞退了!”
王继圣问道:“为什么会被辞退呢?而且还是暂时的呢?”
宋大栓更加气愤了,“早上查车搞得民怨沸腾的,人们反映上去,有几个记者就过来调查,再加上那天晚上我们查了一个酒驾,谁知道这个司机竟然是我们县长的公子冯海洋,他拒不配合检查,还把我们小队的一个队员拖行了一百多米,那小子是个正式警员,就把执法记录仪中的视频发到网上去了。
事后冯公子追究过来,又加上有记者也爆料交通管理混乱,我们队长就让我来背这个黑锅,说这一切都是我干的,因为我是辅警,把我辞退了,既可向上边交代,也给了冯公子的面子。”
康慧心说:“这也太不公平了!”
宋大栓说:“我们队长是个好人,他说了,哪里都是这样干的,不管出了什么问题,全是拿临时工去顶缸,因为我是辅警,所以他们只好处理我了。另外我们队长还说了,最长不超过十天,他们还要重新聘用我,而且工资奖金一分不少,一个月能挣三千多呢!”
还王继圣看着宋大栓,一声叹息!
宋长说道:“这个孩子就是实诚!”
这就是农村人的纯朴与憨厚,被人卖了替人数钱呢!
阿康搬了一箱子茅台酒过来,阿利也手里拿着两条软中华。
宋大栓一见,两眼放光,说道:“这可是好酒,一箱子一万多呢!”
王继圣对宋长贵说:“第一次上门,总不能空着两手吧,何况一下子添了四张嘴呢!”
宋长贵摆手说:“这太贵重了!我可不能收下,多几个人吃饭,也就是多下一碗米,多添两瓢水的事儿,哪能收你这么贵重的礼物?”
王继圣说:“宋伯伯,这也是晚辈的一点心意,既然搬来了,又怎么好让我再搬回去呢?”
宋长贵还是摆手说:“王先生,大侄子!不管怎么说,我还是不能收下,我是看你为人实在,才请你到家吃饭的,再收你的礼品,我这成啥了?”
王继圣笑着说:“既然宋伯伯不肯收下,我也就不勉强了。”
宋长贵长出了一口气,“这就对了嘛!你推我让的,显得薄气。”
王继圣对宋大栓说:“大栓兄弟,你明天把这烟酒送给你们队长,让他安排你尽快上班,免得夜长梦多,指标被别人顶了处。”
宋大栓说道:“若是我们队长得了这些烟酒,明天我就能上班了。”一边说着一边看着父亲。
宋长贵听了王继圣的话,又见儿子那恳求的目光,叹了口气说:“栓子还不快谢谢你王大哥,他一下子就帮你解决了问题,只是这……这些个东西值一两万呢!”
宋大栓说:“谢谢王大哥!我们队长一定很高兴!”
宋长贵到院子西边棚子里取下一张鱼网说,“我再去塘里打条鱼上来,晚上给康小姐炖汤喝。”
康慧心说:“阿圣哥哥你陪我一起去,我想看宋伯伯打鱼。”
王继圣道:“那就一起去吧!”
宋长贵承包的鱼塘就在村子西头,没走几步就到了水塘边。
宋长贵给王继圣让了一支烟,王继圣原本不吸烟,只是昨天心情不好时已经抽过了,此时也不便拒绝,也就接过来点着了。
宋长贵放下鱼网,对王继圣说道:“我那秋波侄女和那秋果侄子,都在南山度假村工作,有句话我一直没有讲,她姐弟二人挣钱给爹娘治病,本是理所应当的,只是这两个服务员,每个月拿回家来一万六七千块钱,而且这个年把儿,月月都是这么多,我这心里一直犯嘀咕,怕这俩孩子走岔了路,再走下去可就返不回来了。”
王继圣说:“昨天我刚听见时,也是觉得有点儿高了,正经演员的工资,在一个度假村里,最多也超不过5000块钱,男服务员的工资也不过在2000到3000之间,加起来不吃不用,充其量只能有八千块钱,她俩是挣不到每月一万六七的。”
宋长贵说:“我那大憨兄弟两口子活着的时候,我可没有跟他们提起过,怕他们追根问底,小的受不了老的也伤心。现在他们两口子都走了,我这又是村长又是大伯的,到底是该管还是不该管呢?管吧怕落埋怨,不管吧,我这心里也不落忍,他们都是咱宋家的儿女啊!”
王继圣肃然起敬,“宋伯伯应该过问一下,帮他们指指路,听与不听,就看他们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