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星空下的老鼠们也泵动着炙热的心（1/1）
“这是我的，不能给你。”少女将袋子移到自己身后，表情依然还是淡淡。
罗想要说话，但头晕目眩的失重感让他勉强张嘴，却没能发出声音。
看见罗很久没有反应，显然有所误会的她低头仔细看了看袋子，然后略带遗憾的摇摇脑袋。
“我也很饿……没有能力救济你。”
罗干脆闭上眼，后背紧贴着墙壁。倒不是他有意摆烂，只是身体的情况恶劣到了极点，他非常需要休息。
少女依然没什么表情，没有说话，也没有离开。
她只是静静的看着罗，时间仿佛凝固于此刻。
“如果没有吃的，你会死吗？”
罗睁开眼，看见少女靠近了一点，他突然发现，女孩的眼睛也是浅蓝色的，清澈透明，好像低污染的水，也像旧世界的天空。
在被【配脑】开发脑域后，他的脑海里就多出了许多旧时代的知识。
就比如那蔚蓝的天空。
“我不能给你太多，我需要靠它维持到妈妈回来。”
少女低头面露纠结。
一小会儿后，她稍离远了一点，蹲下打开袋子，用力掰着一块灰白色仿佛墙砖一样的东西。
那是能量棒的边角料和一些霉烂淀粉的混合物，口感和营养都属于老鼠巷里的老鼠们都难以下咽的‘最次货’。
“我拖不动你，我希望你有力气了可以自己离开，不要死在这里。”她一边费力的掰着，一边用一根小铁棒将掰下的碎块凿成粉末，以方便吞咽。
“我妈妈很累了，她也没有力气拖你离开。所以她会生气。”
少女双手捧着满满的白色粉末，一点点的凑近罗。
她用手捻着，分次散入罗的嘴里。
罗第一次感觉，原来‘最次货’磨成粉后，居然也有些甜味……
饥饿感让罗贪婪的吞咽，在不长的时间里，少女从掰开的一小块直到一多半都进了他的胃里。
“剩下的不能再给你吃了。”
少女有些遗憾的看着剩下的‘最次货’。
“剩下的已经不够吃了，我需要尽量减少消耗，所以等你恢复了，请尽快离开好吗？”
少女抱着剩下的食物，神情依然淡漠的退了几步。她站在那里，似乎在等罗的回应。
“好的……”
罗很艰难的扯了一下嘴角，也不知道在别人眼里，是否算得上是一个合格的笑容。
不过身体的缓慢恢复让罗感觉好了许多，差不多十几分钟，自己就可以勉强起身……至于面前的少女。
罗非常感激，却又不想和她牵扯太多。
毕竟身上的病毒还在侵蚀着自己，中间人现在也一定派人在到处搜寻他。要是再来一个金发猎人那样的存在，只会连累别人。
作为一个孤儿，罗自幼感受过无数的人性之恶，所以面对每一个对自己保有善意的人，他都尽自己最大的可能去温柔以待。
所以……
如果自己死了，或是恶化变成了畸人，那么他会在那之前，悄悄的来到这里，对少女今天的善意给予回报。
少女得到了满意的答复后委身钻入一个小通道里。
但她并没有像说的那样减少消耗，而是通过那个小小入口，用一个发黑的小瓮一点点的把倒灌入室的污水泼向外面。
罗依旧浑身无力，只能看着她一个人在忙碌。她的行动全然不像表情那般淡漠，显得很狼狈。
这一带的管道有些破了，又因为接近地表的关系，从破口的地方隐约能见到夜空。
但这是不好的，不仅会有辐射渗透进来，晚上也会更冷。
所以空旷的管道有些凉意。
但罗喜欢这种淡淡的冷感，不同于其他管道闷闷的空气，这里显得清新许多。
也让他想起了很多和娜奇生活的画面，就好像这名忙碌的少女一样，认真的对待生活，努力的生存，却依然吃着最劣质的食物，依然没有变好。
真如老鼠一样匆匆而又卑微。
中间人盘踞在老鼠巷，用各种手段压榨他们，直至最后一滴血都流尽。
23区的大人物，那位身上的装备可以买下半个老鼠巷的少爷，他握着合金军刀在剧场里狩猎老鼠，仅是以此取乐。
所以老鼠们的结局该是什么……
他想起了格鲁灰暗的眼睛，烬恶鬼死前的表情。
当然也想起了李察的烟火，9号的胜利手势，还有石竹认真的表情。
罗第一次感觉，自己的胸口似乎燃烧着一团没有温度的火，冰冷的灼烧着自己的心，让他难以喘息。
也第一次渴望头顶的那片星空，渴望栖身于大地之上而不是肮脏的地下管道。
他扶着倾斜的墙壁勉力站起。
少女见他有所行动，停下了手中的忙碌。
罗能感觉到她透过墙壁的缝隙正盯着自己，虽然看不到表情，但想来应该是有些紧张的。
“谢歇……你的食物。”罗用尽力气控制抽搐的脸部肌肉，挤出笑容，艰难的表达着自己的善意。
“要好好地活下去。”
说完，罗蹒跚着朝中街的方向走去，剧场里还有一个亲人正在等他。
即便满身的疲惫与伤痕，他都要坚持走下去。
在罗走远后，那间黑乎乎的小屋的入口，探出一个垂落着浅蓝色短发的小脑袋。
她面无表情的看着罗离开的方向，在松了口气的同时，却对罗用似哭也似笑的脸支吾着说出的话，没来由的清晰。
“好好……活下去。”她嘴里轻轻呢喃：“原来，他没有要死。”
片刻后，小脑袋又缩了回去，在夜色和透入的斑驳星光里，少女依旧孤零零的一个人在小屋中奋力舀水。
……
砰——
‘最次货’的热量极低，摄入这么一点点完全不能维持罗的需求。
他在黑暗的管道中再次倒下，污水溅到了他的脸上，遮盖了视线。
“我在终点等你……”
烬恶鬼的脸浮现在他脑海中，此刻他只觉得自己走到了终点，那些肆虐的、恶毒的人，还是笑道了最后。
这就是这个时代的答案。
……
忙碌完的少女拎着一桶废水摇摇晃晃的走过罗的身边，伫立了一会后自顾自的离开了。
不多一会，她又走过来，推着一辆小推车。
小小的身体吃力的把罗往小推车上拽。
满面风尘的白鹫从享乐屋中出来，一路跋涉。
为了不让别人知道有一个女儿，她特意选择来到距离自己家很远的东城墙工作。
为了女儿的未来，她宁愿一个月只能见一次面。
这次她出来的晚了点，所以星夜兼程……
夜间的风抚过大地，肮脏下水道里挣扎求生的老鼠，23区享受丰沛物资的贵公子，他们生活在同样的星空下。
无论是否能看见，无论是否曾感受它的浩渺。
它就在那里，亘古不变。
——一如人们所拥有的，炙热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