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手下留鸡（1/1）
邱杳杳将公鸡摆放在八仙桌上，一只手抓着鸡翅膀，另一只手长袖一挥，扫掉桌上的合卺酒盏。
酒盏落地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
一鸡一人，都像闻所未闻。
大公鸡安安静静任由小姑娘拎在眼前，红唇吐出的话语分外平静。
“这梦境里，我也看不出来你是不是妖怪。”
“但是，扰人清梦总归不好。”
邱杳杳眼神忽而阴鸷，双眸爬上蜿蜒扭曲的血丝，一瞬不瞬盯着大公鸡，却像是在自言自语。
大公鸡偏首，眨了一下眼。
像是听不懂。
邱杳杳换成捏住鸡脖子，顺势摸出那支珠花。
珠花末端被打磨得尖锐，不算趁手却也够用。
乌溜晶亮，绿豆般大小的眼睛。
清澈而愚蠢。
似是完全不知道自己接下来的命运。
邱杳杳攥着珠花，冷着一张脸，面色迟疑。
除妖驱鬼，她熟悉。
宰杀畜牲，头一遭。
她甚至都没仔细琢磨过，为何要除掉这只大公鸡。
只是脑海里忽然有了这个念头。
有一个声音不断重复提醒着自己要继续下去。
珠花高高抬起，举到半空，堪堪落下之际，大门被一股大力“嘭”地应声撞开。
陆青寒撞开门，眼见邱杳杳的举动，忽然大喝。
“手下留鸡！”
珠花一顿，邱杳杳忽然感到心脏一阵紧缩，接着脑袋炸裂般的痛感袭来。
她不由捂住脑袋，珠花顺势滑落掉在地上。
“邱小姐！”
陆青寒绕过屏风直直走过来，脚底生风，状若亲昵靠近，温言软语问道：“邱小姐，可有受伤？”
邱杳杳甩甩脑袋，将头痛欲裂的感觉摒弃掉，稍稍舒缓几下，睁开眼，对上满面焦急的俊颜。
她刚才……在做些什么？
似乎有哪里不对。
陆青寒……
陆青寒这个人，万事首当其冲，就想着男女有别，顾忌颇多。
岂会如此失态，还这样靠过来。
陆青寒与她，还没熟悉到关心她到如此地步。
这不是真正的陆青寒，会做的事情。
“你……到底是谁？”
“……”
听及此，眼前的陆青寒陡然弯出诡异邪笑，整张脸笑得扭曲狰狞，猛然伸手掐住面前的脖颈。
指甲嵌入皮肉，几乎渗出血印，扼住的力道之大，没有丝毫松懈，要将人置于死地。
邱杳杳不由抓住颈间大掌，想往外掰开一丝缝隙。
两相僵持不下，邱杳杳力气渐消。
强烈的窒息感让小姑娘渐渐翻起白眼，意识开始混沌。
她似乎看见已逝去的曾祖父，向她伸出了手。
朦胧中，嘹亮高亢夹杂急迫的嗓音窜入耳。
“邱姑娘，你清醒一点！”
“这些都是假的！”
如同破开黑夜迷雾的熹微晨光，恰似脑海中绷紧的弦突然断裂。
面前白光一闪。
葡萄眼中布满的鲜红血丝，慢慢褪去。
新鲜空气涌入，邱杳杳不住咳嗽起来，大口呼吸，喘着粗气。
双眼紧闭再睁开，眼前哪里还有那个满面狰狞掐住自己脖颈的陆青寒。
扼住脖颈的，是自己的双手。
她胆战心惊地看了看手，掌心湿润，皆是粘腻的汗，轻喘几口气平复心绪。
邱杳杳目光一环视，就连那只大公鸡，亦消失的无影无踪。
一切，难不成都是假的？
都只是幻觉？
脑海中仍旧是方才濒死的压迫感，混乱一片。
孰真孰假，她早已辩不真切。
“邱姑娘！”
陆青寒颊边散落几缕发丝，捂着胸口，从门外颤颤巍巍走进来。
邱杳杳一见，指着嘴角示意。
陆青寒心下了然，浑不在意抬手一抹唇角，手背上一点醒目深红，瞳仁一缩。
这魇魅绝非他以前遇到过的那些普通妖怪，一定是个道行高深的妖魔。
这次招惹到，他多少有些莽撞大意，还受了伤。
他斩妖除魔好些年，未曾如此狼狈。
陆青寒直接一屁股大喇喇坐在床榻边的地上，缓了缓，四目相对。
“这魇魅能窥探蛊惑人心。”
“邱姑娘无需太过担忧令弟，也莫要胡思乱想，心神不受其扰，才能破除这梦境！”
“不然，这梦境里的幻象只会层出不穷，永不湮灭！”
层出不穷，永不湮灭……
邱杳杳似有所悟，边思忖边试探问道：“依道长的意思，究其因，是我自己的心思被魇魅控制干扰，除了邱府里的一景一物，那阳阳、爹娘和公鸡，皆是由我心绪不宁，念想深重因而幻化出来的？”
一点即透……
陆青寒挑眉不置可否，眉眼露出一丝笑意，却是不吝赞赏小姑娘的聪颖慧黠。
看来这魇魅蛊惑人心的能力，还真是不容小觑。
“不过，邱姑娘方才提到公鸡，这公鸡……又是为何冒出来的？”
“……”
总不能说被一家子人每日念叨，逼得太紧，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了吧。
一丝尬色浮于脸上，邱杳杳捡起地上掉落的珠花，收入衣袖里。
“这个先不提……道长既是知晓这幻象由心生，可有破解之法？”
“不如，贫道教你一套凝神静心的口诀如何？”
邱杳杳心头有疑，“听闻道长即将成为正式弟子，玉涧派的口诀外传……怕是不妥。”
陆青寒见邱杳杳有所犹豫，倒是一脸不甚在意。
“邱姑娘无需多虑，那口诀只是最粗浅凝神静心的口诀，未入门者，亦可观之。何况……邱姑娘与玉涧派也算有渊源，如今你我二人涉险，当是权宜之计，师尊与掌门应能理解。”
“姑娘同贫道一起打坐静心，或可避免被幻象所迷。”
邱杳杳并未忸怩作态，点点头当即坐在陆青寒对面，学着陆青寒的样子，盘腿而坐。
“邱姑娘跟随贫道，贫道说一句，姑娘念一句即可。”
邱杳杳见陆青寒打坐入定，以样学样。
“清静无为，清心寡欲。”
“心若琉璃，神思清明。”
“澄心定意，抱元守一。”
“无念方能静，静中气……”
邱杳杳跟着陆青寒还未念完，大门忽而被人从外推开。
“……自平。”
“姐！怎地还不去用早膳？”邱阳阳边说边这走来。
“……”邱杳杳睁开眼，一时不知作何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