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田庄台（1/1）

高个汉子支起竹篙，拨了拨水里两具尸体，半响，巨吼道：“是老三，真是老三啊……”

只见他耸起眉毛，双目怒瞪，哭喊道：“大哥，这艘船一定脱不了干系…可怜俺的老三兄弟啊……”马脸大汉阴沉着脸，叭了口旱烟，喝到：“稳着点，老二…”转头对着我们道：“各位朋友，还请你们随船靠岸，不要自误！”随手挥了挥烟斗，示意船家开动靠边。

船家凑过脸，强笑道：“黑老大，您是经年在水边耍的人物，三哥那模样，明显是溺水啊，而且最少几个时辰了……”顿了顿，又塞去几张钞票，央求道：“过年时我也随东家一起拜会过您，还请看在东家面子上，高抬贵手啊！”

黑老大转了转烟斗，瞟了眼钞票，轻蔑一笑，道：“听你话是想拿你们东家来压我啊，哈哈！”黑老二闻言，在一旁跟着狂笑道：“守着几艘破船的东家，哈哈！现在俺老三没了，别说是你们东家，就是天大的官儿过来，俺也不管……”黑老大狠狠盯了眼高个汉子，道：“老二，慎言！”

船家见状，叹了口气，准备按吩咐靠岸。这时一声清脆的女声传来：“且慢…”原来是兰姑娘，她分开众人，站出来，拱手道：“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山不转水转；两位大哥,此间事情一目了然，又何必咄咄逼人！”

黑老二似是没料到有人敢来插足，正准备发飙，脖子都粗了起来；忽然看到是名美貌淑女， 稍微缓和下神情，道：“你这小妮子，真不知道天高地厚，敢管爷爷家事情……”

“爷爷？！”兰姑娘轻笑一声，伸出右手道：“安清本是祖爷传，三老四少听我言。规矩遗注要谨记，三帮九代记周全……”这时候我才发觉她的右手食指弯曲呈九，拇指和其余三指都伸直。原来是帮派的切口。

黑老二有些惊讶，问道：“请问老大贵姓？”

“好说，老大在家姓卢，出门姓潘。”兰姑娘答道。

“请问老大在会否？”黑老二又问。

“好说，老大拜会不在会，会是临济会，长房翁祖之会，又名一字金花会。”兰姑娘道。

“请问共有多少帮？”黑老二有些慎重。

兰姑娘笑了笑，接道：“共有一百二十八帮半！”

黑老二愣了愣，转头看向马脸汉子；汉子喷出口烟气，道：“请问何板无钉无眼？何板有眼无钉？何板有钉无眼？”

兰姑娘笑道：“无钉无眼为黄板，有眼无钉为纤板，有钉无眼为跳板！”

马脸汉子点点头，又道：“请问何处装船？何处交粮？”

兰姑娘收起笑容，双手朝北边拜了拜，道：“遵家师嘱，由沧州府来，往长春府去。”

马脸汉子追问道：“贵师何姓？”

兰姑娘道：“霍！”

马脸汉子大吃一惊，后退两步，差点掉下船去。他将烟斗放入腰间，又擦了擦手，才谨声道：“要真是他老人家，俺们无话可说！不过，姑娘见谅，这年头兵荒马乱，招摇撞骗者甚多；还请指教一两手，也不弱了尊师名头！”

兰姑娘捋了捋刘海，搭到耳垂后，脆声道：“好！”只见她双腿微曲，纵身一跃，就到了舢板上；黑老二连忙横起竹篙，如临大敌。兰姑娘又是轻笑一声，不见怎么发力，人已到半空，随即两个空翻，稳稳落回之前位置，手里却拿着原本挂在黑老大腰间的烟斗。这下众人都喝彩起来，我看的仔细，她那捋到耳后的刘海仍在。

黑老大第一次拱起双手，郑重道：“既然是帮中兄弟，您又是他老人家弟子，俺们自是遵从…”顿了顿，又道：“俺多说一句，营口这片地儿虽小，最近却不太平，风浪甚大。姑娘你虽非常人，仍要小心为上。”说完，接过兰姑娘递回的烟斗；让老二捞起两具尸体，又抬头扫了扫众人，冷言道：“诸位好自为之。”两人乘着舢板，扬长而去。

渡船重新启动，船上众人纷纷围过来，朝兰姑娘道谢。她落落大方回了圈礼，便又坐下。

此时她身边戏班子有一人道：“大家都别谢了，赶紧收拾好行李，尽早下船吧，才是上策。”此话说的极有道理，船家在前首也连连称是，附和道：“这黑家三兄弟可是辽河一霸，身手了得，又有帮派背景；而且睚眦必报。说不定还会在前面等着，还是赶快换陆路吧。”接着又愁道：“俺真是流年不利啊，遇到这趟事儿，得快点回去跟东家商量商量…我就把大伙儿放在田庄台吧，离营口也不远啦。”

我们从田庄台码头下了船，众人纷纷和兰姑娘及戏班子道别，我也代表爷爷上前施礼道：“感谢姑娘恩德，咱们后会有期！”她盯了我眼，似笑非笑答道：“对，对…山高水长，小哥江湖再见。”我抬头看了她眼，竟隐隐觉得不久后我们还会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