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耍猴与被耍（1/1）
李隆基没料到张九龄会说出这样的话。以他往日的风格，自是会为李白说一番求情的好话。什么人才难得，杀士不祥这样的话。今天倒好，上来就直接落井下石。
他同样也没料到他一出手就如此狠辣，要直接毁了李白的前程。
他越是这样李隆基就越是犹豫。
“喔。”李隆基低吟一声，以商量的语气说道，“要说有罪嘛这个李白当真是有罪的，不过却也罪不至此吧。罚他永世不得踏入长安半步是不是太重了些。”
“那依陛下的意思该如何罚他。”
“将他赶出长安这一条是对的，不过永世不得再踏入长安就不必了吧。”
“陛下英明。”
张九龄的心里实际上是长舒了一口气的。
然而他这口气还没来得及舒完，棘手的事情又来了。
“那你再看看这几个人该如何处置。”
紧接着李隆基又扔给他几首诗。
张九龄接过来一一看过，边看边冒冷汗。
如果说李白的诗还是隐晦的批评，那么这几首诗就是赤裸裸的攻击了，而且还是指名道姓的攻击。他们攻击的对象正是礼部尚书李林甫。
张九龄接下来的举动完全出乎李隆基的意料，他竟将那几页诗稿撕得粉碎。
“你。”
李隆基气急，一拂袖。
“你撕了也没用，朕已经都背下来了。”
“陛下。”张九龄稳定心神，“请问陛下，从何处得到的这些诗。”
“朕从何处得到的这些诗你管不着，朕只问你，这些诗中所说可是真有其事？”
他当然想说是，他不光想说是，还想告诉李隆基李林甫的罪恶简直罄竹难书。但是就在此时，他无意中接触到李隆基的眼神，立即警醒过来。李隆基在怀疑他，张九龄敏锐的感觉到。幸亏刚才没有贸然做出回答，不然现在已跌入万丈深渊。这是真正危险的时刻。
李隆基这句话看似在问李林甫的事，实际则是在问他：这件事是否与你有关。如果他刚才贸然做出回答，李隆基一定会认定此事的背后是他在搞鬼。
张九龄的大脑迅速转动起来，以他宦海沉浮三十多年的经验迅速做出判断，这件事没那么简单。
“陛下，臣恳请陛下严惩这些造谣者，臣敢担保，李尚书绝无这些诗中所说之事。”
“哦。”
李隆基很是意外，心想老小子今天难道转性了，居然夸奖起李林甫来了。
“张卿，你今天的表现有点不平常啊。”
“不知陛下从何处看出臣不平常的。”张九龄不卑不亢的答道，“如果陛下是因为臣替李尚书说话就认为臣不平常，那臣就有话要说了。”
“你有什么话要说。”
张九龄抬起头来。
“陛下问臣的是公事，臣自然要以公心回答。臣虽与李尚书不睦，却不会因此伤及朝廷，是以回答陛下问话的时候不会夹带私怨。”
“嗯。”李隆基欣慰的点点头，“张卿，你很懂得为相之道，有你辅佐朕朕很欣慰。这里没你的事了，下去吧。”
望着张九龄离去的背影，李隆基突然对身后的高力士说道。
“这个叫李白的，叫各州各县都给我看紧点。以前就常听玉真提起他的名字，朕早就想召他进宫切磋切磋诗歌，只是他这次惹出这么大的乱子，朕暂时不能留他在长安了。让他出去历练历练也好。”
多年以后，具体就是天宝二年八月，李白从齐鲁应召回到长安，李隆基命他待诏翰林院，做自己的文学侍从。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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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夜已过酉时，李隆基刚回到花萼楼，就接到李林甫求见的信息。
“陛下，臣恳请陛下解除臣礼部尚书的职务，准许臣去职告老。”
“告老？”李隆基身子往前探，“哥奴，你是不是听到些什么？大街上那些闲言碎语你不必在意，只要有朕在，他们说什么都是没用的。”
但是李林甫这次似乎主意已定。
“陛下，人言可畏呀。他们如此污蔑于臣，陛下若不做出决断则会被视为软弱，若做出决断则会被视为偏袒臣。陛下怎么做都会为难，所以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放弃臣以平息事端。”
“荒唐。”李隆基罕见的大怒道，“岂有朝廷三品大员因为几句流言就去职的，不要理它就是。”
“陛下既不愿放臣离去，那就应该严惩那帮造谣者以正视听。”
李林甫说得决绝，像是早就想好了似的。
李隆基这才反应过来，这是着了这老小子的道了。他这是想借刀杀人啊，李隆基想道。但是话既已说到这个份上，已成骑虎难下之势，他总不能收回前面挽留他的话吧。
“那依你，该如何？”李隆基微微眯起眼睛，饶有兴味的看着他，“是要杀了他们，还是流放。”
伴君如伴虎，说这句话容易，要明白这其中的道理恐怕需要一生。伴随李隆基身边几十年，李林甫已经修炼成了个中高手，也早已摸透了李隆基的脾气秉性。如果此时他非要将王之焕三人杀头或者流放，效果只会适得其反，引来李隆基的猜忌。相反，如果他轻拿轻放，也许将收获意想不到的效果。
“王之焕三人虽然可恨，臣担心他们不过是受人指使代人受过的糊涂虫，无论多严厉惩罚他们都无济于事。相反，只会令幕后的主使者更加得意。”
李隆基大惊。
“你是说这件事有幕后黑手？”
“陛下。”李林甫向前挪动膝盖，“陛下难道还没看出来吗，王之焕等人不过是一介书生，哪里想得出这等杀人诛心的奸计来。所以，一定有幕后黑手在操纵这一切。”
李隆基露出深深忧虑的神色。
“但是朕已经试探过张九龄，这件事不是他做的。朕知道你们一直有不和，既然不是他干的，那还能是谁？”
李林甫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不过一闪而过之后立即换上愁苦的面容。
“这就不是臣能揣测的了。臣一直兢兢业业为陛下为朝廷分忧，得罪个把人是有的，有人想在背后搞小动作整臣也是理所当然。”李林甫一边偷瞄李隆基的神色一变说道，“不过臣前日得到一个讯息，只是不知当讲不当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