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盲人摸象（1/1）
“来，尽管正在直面威胁的并不是我们，但是我们还是有必要探讨分析一下战况中的那些细节以及应对打击的方法。”辛伟坐在了会议桌前：“毕竟，早晚会轮到我们。”
“辛子组长啊，没有聪明的一休在场，我觉得我们的讨论很难推动啊。”洪一生也坐在了会议桌边。随着时间的推移，洪一生等人也在蛛丝马迹中觉察出了不对劲来，尤其是易允的突然调动更是给了众人一个解释易允过去在研究推进上突出作用的理由——那家伙一定知道的比他们要多。
当然，这也算是半误解了，易允确实比他们知道的多，但内容与浮现研究并无关系。
不过不管怎么说，洪一生与陈卓然等人至少达成了共识：防研组的作用并不像他们之前以为的那么重要，整个防研组的分析会直到开海事件发生七小时后的南京时间早上八点钟才召开便是一个佐证。
在昨夜里原南大研究组员们因失眠而私下进行的讨论中，陈卓然本想把这归罪于组内与联盟社会上一致普遍存在的思想散漫上去，但不管怎么说，如果防研组真的是联盟对浮现战争设立的重要研究部门，那么他们在夜间的毫无作为就和一个身心健康的正常人面向敌人挥来的屠刀时选择原地睡觉一样离谱。
不过，在讨论出防研组并不重要这一结论后，其他人都因失落或是忐忑等心情而一夜未眠，陈卓然倒是像放下了心中的重担似的难得睡了个好觉。
“防研组倒不至于因为少了一个人就彻底停摆的。”辛伟又露出了那种无奈中夹杂着一丝腼腆的奇特表情。他对洪一生对他的称呼并无不满，对方从最开始嘴瓢把“辛组”叫成“辛子”以来已经顺势这么称呼他一个多月了。
辛伟环视一圈，最后目光落在了那名“他们”下派的研究员身上：“实际上，在我看来，除了不知道具体的实现方式之外，我们已经基本掌握了第二代浮现打击的全貌了，我们可以在已构建的理论基础上去分析他们的手段，反过来，我们也能从真实情况来寻找我们理论的漏洞。”
那名研究员点点头：“像以往一样，按照时间线梳理吧，首先是那个领头人的演讲，对人注意力的吸引作用超出正常水平，从这里开始就已经出现浮现现象了，其原理和卡农袭击类似，只是因为现场人群来自世界各地，思想文字差异都很大，所以效果比较微弱，这是比较符合先前理论的猜想，大家有什么其他的猜想吗？”
“这些细枝末节就不用说了吧，相信大家比较想知道的是，‘开海’是怎么做到的？这与之前的理论不同，我们最开始认为卡农袭击中受害者是因为在特殊暗示信息的影响下产生了自我死亡的观测，然后第二代浮现才能造成杀伤，然而这回他们直接对人体之外的现实产生了影响。”陈卓然举起手发言道。
“关于这一点我有些想法，还记得易允提出的‘盲人摸象’假说吗？”洪一生说。
“你还是忘不了一休。”防研组组员甲笑了一下：“你是说观察者数量可以弥补浮现信息量不足的那个说法？”
洪一生无视了前半句：“是的，完整的说，当时易允认为……”
……
“说起来，我突然有了种猜想，虽然目前无法实现，但是也许是个方向。”易允抬起头对众人说。
“怎么说，一休又有新点子了？”洪一生转过身。
“从已有表现看，他们的那些暗示信息，或者说文字，能让人产生某些特定方向的专注观察以实现一定的浮现效果，但是因为人的思维总有差异，因此他们各自‘观察’到的东西并不相同，只能作用于自身。”易允看向仪器上的屏幕：“然而计算机是不同的，计算机可以用相同的时间相同的环境运行相同的程序，呈现相同的观测结果，只是因为目前没有对应的算法让程序能够简单地呈现出物体真实的全貌……”
易允突然感觉有人戳了自己一下，他本想回头，但是想了想后又止住了回头的念头——他想起来刚刚站在对应方向的人是“他”。
稍加思索后，易允重新组织了语言：“如果，能够让所有人类观察者都拥有高度相似或是相同的主观意识，那么他们在那些文字的作用下便能够产生相同的观察结果，从而在真实物质充盈的客观环境中浮现出一个完整的结构。”
“可是这与使用全息发射器创造投影后进行观察后再浮现有什么区别呢？此前我们也只能在真空下完成这样的浮现呀？”李佳然问道。
“有区别的，人类正常观测全息投影只能同时观测到一个面，即便在许愿机的帮助下也只能加强自己所观测面的准确性，就像……盲人摸象一样，而在我说的情况下，所有人都在浮现之前拥有了对浮现物体的总体正确认知，也就是说，每个人的脑中都有一头完全一样的大象，因此观测者们只需要各自分工观察细化好自己负责的物体细节部分，让大象变得足够真实，甚至于达成类似我们所创造出的半物质的效果，这样就能让大象真实出现在我们面前。”易允来回摩擦着自己刚刚长出的胡须说：“至于如何让人拥有相似度很高的主观意识，也许还得回到那些文字对于意识的影响作用上，也许到时候我们就知道如何让计算机也构成这样的观测整列了，而不是像以前一样只能粗略构造浮生质……”
……
“所以，那两万名儿童十字军？”段思平静的表情少有地掀起波澜。
“我以为大家都意识到了，没想到只是没反应过来。”洪一生苦笑道：“那些孩童正是被卡农组织用那种文字洗脑后的用于创造足以影响客观现实世界的浮现现象的工具们。”
“这么说来，他们给出的报告是假的。”辛伟似乎努力想表现出惊讶，但是还是难掩早有预料的镇定：“联邦方面称，那些儿童十字军只是联邦用生物技术结合计算机智能科技制造的仿生机器人，然而智能程序目前是无法组建出类人脑意识观测网的。”
“那么我们该如何应对呢？”
……
在七个小时的无间断轰炸中，元帅收到了很多不同方面的信息，有好有坏。例如成功从复杂的图像中分析出火箭弹并非消失，而是被光扭曲物质包裹吞没的证据，这证明对方暂时还是没表现出对现实的直接影响能力；例如联邦方面给出报告，称儿童十字军为仿生机器人，这意味着奥斯曼的无间断轰炸或许完全徒劳无功，并没有起到消耗敌方精神状态的作用；再例如探测部队进行了对海底通道的大致检测，发现海底通道的两端、两侧海墙及陆路上方的屏障是个完全相连且封闭的整体，并对某些物质呈现选择透过特性，这意味着奥斯曼将无法通过派遣陆军部队进入通道进行直接作战，也意味着黑盒计划的彻底破产——除非从天而降的黑盒能战胜通道的强度穿过屏障将儿童十字军笼罩在内。
而此时，元帅又收到了联盟方面的分析报告与技术部门给出的新作战建议。
在无视了文件中的人类权益保护声明与警告后，他将注意力重点放在了两条内容上。
第一点，联盟方面分析后认为儿童十字军大概率完全由自然人类个体组成，而非联邦声称的机器人。
第二点，儿童十字军的观测行为不会受到黑盒限制，对方拥有凭空完整构想物体形态的能力。
第一条内容让元帅深感欣慰，因为这意味着那些火箭弹并没有作无用功——不过他也事先有所猜想，因此没有下令停止过轰炸。
第二条内容后面附带了诸多证据，其中最具有说服力的一点其实元帅在中途就意识到了：如果阻断了对方的观测就能中止浮现作用，那么自己眼前的海底陆路又是什么呢？人的视野最远不会超过两公里，即便算上目力所及的极限，地表上的事物在五公里以外便会沉入地平线之下，要说阻断观测，大自然早就将他们的观测阻断了，然而海底陆路却坚定不移地延伸到了一百五十公里以外的亚德里亚海东岸。
那么，作战建议呢？
元帅接过了士兵手中的另一台设备，仔细起来。
“虽然因为无法进入内部，我们并不能知晓有什么东西可以真正穿过屏障进入陆路，但是有些东西是摆在明面上的：可见光。”士兵解释道：“既然我们可以清楚看到他们在陆地上行走的景象，就说明一定有光进入其中，并反射了出来，那么结合他们是人类的情报来看，我们可以制造一个足以彻底破坏所有碳基生物身体结构的高强度光源来对敌方进行攻击，不过——”
“不过什么？”元帅不耐烦地问道。
“从火箭弹没入屏障后并没有对他们造成伤害来看，在屏障中间也许存在着一个夹层，我们暂时不知道他们是如何区分开火箭弹在延时引信引发内部爆炸后产生的光和热与其他光源产生的光和热的，因此本次攻击也许不会起作用。”
“这次的攻击成本如何？”
“那是在三十年前从联盟购买的一套神光型激光反导装置，在当时被安装在了伊斯坦布尔的西郊，使用时的耗电量大约相当于伊斯坦布尔每天用电量的三分之一，在十八年前，那套装置因使用权到期而被联盟远程锁死，后来我们将其拆卸下来安装在了海上移动平台上，计划改造成新式武器，不过由于我们无法破解软件而被搁置了。由于价格昂贵，那套装置一直得到了完好的维护保存，当时为改造而制造的超长电缆也一起留存率下来。而现在我们向联盟申请到了使用权，随时可以投入使用，只是需要暂时关停塞尔维亚地区总电网十二小时，预计造成……”
元帅抬手止住了士兵的话语：“塞尔维亚人？为了帝国的荣耀与存续，他们应当付出些微不足道的牺牲。”
大约过了十二个小时，此时对于“羊群”的轰炸已经来到了第十九小时，四个小时前才醒来的元帅有预感，对方真的是人类的话，算上他们集结到位于教宗国的起点的时间恐怕已经超过一天没有休息，如果对方要做反击的话，再往后推就很难再有足够的精力了。
因此反击很快会到来，而在此之前，奥斯曼会先一步发起进攻。
在等待的期间，奥斯曼帝国使用原本计划用于制造黑盒的观测器制造了一面巨大的墙，因为目的只是为了隔绝反击中敌方可能制造的浮现图像，这面墙并不需要做到接近于绝对黑体的程度，所以对于观测器密度的需求并不高，奥斯曼得以将这面墙延伸了九十公里之宽，五十公里之高，在太阳刚刚升起时，从天而降的上万颗亚太空机动微型观测器像是漆黑的恶魔军团般带着巨大的帷幕从太空降临到了塞尔维亚地区的海岸边，遮蔽了奥斯曼帝国在亚德里亚海东岸的国境线超过四分之一的长度，尽管事先有过通知，但如此可怕的场景还是一度给这片刚刚失去电力的地区百姓造成了巨大的恐慌——毕竟在黎明之前就打开手机接收公告的居民绝对是少数，而断电后网络与通讯的中断更是让人们无法接收信息而陷入混乱，人们看着从地面连接至天空的帷幕，关心时政的人认为那是儿童十字军的进攻，而对事情一无所知的大多数塞尔维亚人则以为是末日降临。一时间各种骚动频发，街头上人们开始打砸抢掠，医院大多数因为自动供电装置切换成了紧急电源而不至于造成病患的大面积伤亡，但是涌入的争抢药物的人群还是带来了不少的流血事件，直到持枪进入的军队开始主持秩序情况才开始好转，只是期间同样有不少人死在了子弹下。
不过以上的小小纷乱并未打搅元帅的美梦，他在八点多才缓缓睡醒，然后于警卫女兵的精心照料下整理好了仪容，昂首挺胸地站在了海岸线前，等待着下达进攻的指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