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私塾的兄弟伙（1/1）

虽然长生城镇不大，却也是名人雅士聚集之地，就说这长生私塾，袁先生是前朝状元，只因与当朝宰相政见不合，小鞋都穿到15码了，于是便辞官归乡，在这长生私塾教书。虽说这么多年来，长生私塾并未有一人中举，但袁先生的美名便是金字招牌，每年仍有源源不断的生源来这里就读。

今天是林熙煜入学的第一天，对于学习什么的，萧辉自然是不怕的，凭着他学霸的记忆，在长生私塾拿个第一还是很轻松。

林熙煜是新生，新学期新气象，袁先生便把林熙煜领到堂前，向其他学子介绍道：这是林将军府家的二公子林熙煜，从今日起，与你们一起读书。

“林公子，来这里坐！”一个稚嫩的声音，循着声音，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圆润白皙的公子，那明眸姣好的面容上挂着和善的微笑。“熙煜，这是渝州向氏家的嫡二公子向丕，你便坐去他旁边，这里属他功课最佳，日后也可对你关照一二。”先生介绍道。

“我在这私塾已读4年书，先生教的极好，说我们这批学子里定会出举人，你我虽同岁，但你开蒙晚，日后有不懂的，只管来问我。”声音清脆，吐字清晰，话里话外都透着暖人心脾的意思，既表扬了先生，又彰显了自己的学识，是个会说话的，林熙煜心里暗想。正想着，邻桌一膀大腰圆，一看就没少吃的小少爷噗嗤笑了出来：“向二（对向家公子的戏称），你别在这里装好人，这私塾里谁人不知你向二素来没朋友，好不容易来个新生，必然是拉拢又讨好的，见不得你这副讨好巴结的样儿。”

袁先生也没惯着，怒斥道：“张齐学，你又在那里胡言什么？《小学》可读通了？”先生一通呵斥，这小胖墩还是惧怕先生的板子，便把头埋进书里，只顾读书去了。

“不用搭理他，他就是我们私塾里的破落户，只仗着他亲叔叔是渝州通判，职掌这一州的兵民、钱谷、户口、赋役、狱讼审理等事务，权力极大，平日里就嚣张惯了，从不把我们这种清流人家放在眼里。”向丕耳语着。

“可这袁先生竟也不怕他家权势，我看袁先生对你倒是颇有几分爱怜。”林熙煜小心地问道，一个初来乍到的小孩子，不能问的太多，免得惹人嫌弃，又要快速融入，自然从老师最喜欢和最讨厌的两个人问起是最佳的方向。

“先生是当代大儒，辞官前已做到御史大夫，朝中亦有不少门生故吏，辞官后到咱们长生私塾做先生，是惠及乡里的好事，有什么事，不管是民还是官，都是要来找袁先生商议的。因袁先生心慈，乡民们都说咱们袁先生是袁大善人。所以他张家还是畏惧三分，当然了，袁先生更是清流的领袖，与我家素有来往，日常里就看不惯他叔叔欺上瞒下的做法，若不是咱们节度使青大人的举荐，这厮想来我们私塾，门都没有呢！”

原来是这样，这就清晰了，这私塾掌权的是袁先生，虽然身处庙堂之外，却也对朝廷的事了如指掌，想必辞官不假，但也只是暂避风头，不多日，想来也会重回庙堂。而这张家小厮，看他一身的横肉，就知他叔叔平日里没少搜刮乡邻，鱼肉百姓。至于向丕嘛，看起来人还蛮好的，家里又是清流世家，跟我们这行伍出身的家庭比，在盛国自然是更吃香的。这么分析下来，林熙煜大抵有了主意，明白了他在这私塾里的行事风格。

虽然重温古文对萧辉来说不是难事，但袁先生对经典名著的解读却也让他受益匪浅，结合现代对这些古籍的注解，林熙煜不消多久，便已了然于胸。袁先生夸赞林熙煜天资聪颖，是个难得的人才，甚至修书一封，寄往蜀州前线林磊处，大大的赞扬了一番。而向丕和林熙煜的关系也随着学业的互帮互助，愈加的深入。

渐渐入夏，日子开始热起来，地上的暑气热的逼人。可就在这艳阳高照的日子，渝州宋提学正在巡视各地学业和私塾管理。听向丕说这宋提学与张通判是同年好友，借着这巡视的机会，自然是要给他宝贝侄子撑撑门面。果不其然，这宋提学刚到长生私塾，便把学子们全部集齐，说是要考究学子们的学识。

因为仁宗皇帝要整顿科举，严令各地方职掌教育的官员要严肃清查各地州学、私塾的教育情况。这宋提学途经之地，遍地哀嚎，原本读书人就没有多少体己，更不用说盈余的银两。但凡是没有表达心意的，轻则训斥，重则具本参奏，丢了职位是小事，关进大狱少不得又要打点。这宋提学此番巡视可谓来势汹汹。

林熙煜与向丕缓步来到学堂，此时所有学生俱已到场。此二人也便赶快就座，就等宋提学训示。

“这就是向丕？你最优秀的学生？”宋提学坐在雕花的楠木太师椅上，手里端着青花瓷的茶碗，头也没抬的问道。

“回提学，正是老朽的劣徒。”袁先生不卑不亢的回应道。

“既然是袁大夫的高徒，想必学问是极好的，那便由他来答话吧。”一股子酸腐文人的蔫酸刻薄劲，看这架势，来者不善。向丕正要答话，林熙煜猛地起身，按住向丕答道：提学大人问话，学生本不该搭话，但我入学尚浅，由我答话最能体现袁先生和长生私塾的能力，学生恳请代替向丕答话。

“你不要命了？此事非同小可，不用你替我！”向丕急道。

“这是哪家的公子？这么有胆识？”宋提学戏谑的说道。

“这是渝州副将林磊家的二公子林熙煜。”袁先生答道。

“一个小小副将家的，就敢口出狂言！好，今日本官就成全你，你上前答话。”宋提学把音量提高了两倍，而以张齐学为首的学生们便也跟着起哄起来。

“肃静！这是求学问道之地，不可放肆！”袁先生厉声呵斥道，当然，这既是说给张齐学听，也是说给宋提学听。

“今日，本官以三题为限，若你能全部答上，本官重重有赏；若三题答出两题，算长生私塾无功无过；若只答出一题，则足以证明长生私塾问题严重，要整改；倘若一题都答不出，那本官定要参奏，罚你们个治学不严之罪。”宋提学幽幽的说着，似乎胜券在握。

“请问宋提学，谁来断定答上与否？”林熙煜冷冷的说道。

“这自不必你担忧，这堂上有袁大夫，还有诸多官员，断不会欺负了你，判你个不明不白！”

“好，烦请宋提学出题！”

“好，念你年少，我且出个简单的，莫让你说我欺你。这第一题便是何为师？”

何为师？若此题按圣贤之言，左不过是三人行必有我师，师者传道授业解惑也。若我如此作答，虽不算错，但也不出彩，何不如。。。“回禀宋提学，学生以为为人师表，当有三大要素，其一其身正，能被后世景仰，不偏私，为人持重，这代表其品行值得学生学习；其二其言利，语言能够直切要害，总能把握事务的核心；其三其人善，既性情善良，又善于吸纳意见，能包容，够大度，不会因私废公。”

这几句下去，宋提学脸都绿了，且不说这第二点，光是第一和第三点，明眼人都知道是在说他。“依老朽看，这孩子说得好！”袁先生率先发言，宋提学也不便在这第一回合便驳了袁先生面子，索性也认可了林熙煜的说法。

“这第二题便是天下。”宋提学手捻胡须，慢慢的说道。

“这是什么题？”“对啊，有头没脑的。”“这可不好答，答错了，可是杀头的重罪！”众人七嘴八舌的说着。

给我下套？好你个酸腐秀才，拿这个坑我！

“回宋提学，天下两个字拆开来看，天字可以拆为一字和大字，代表不论这江山有多大，最终一定会回归一统；下字可以拆为一字和卜字，代表只有经过上天考核的人才能一统江山。而这天下两个字合起来，便是我朝仁宗皇帝是上天认可来一统江山的明主！”

“好！”各种叫好声不绝于耳，可见那宋提学只能频频点头，这番话谁敢说不对，那才是送命题！“老朽看我这顽徒虽开蒙较晚，却也有些见地。不错不错！”袁先生不住地夸赞。

“看来，袁大夫的爱徒果然个个天资聪颖，光是才开蒙的林家公子就有如此见识，不愧是长生私塾的学生。这第三题，本官就请袁大夫出题，来考考你的学生吧！”要不怎么都讨厌这宋提学，单论阴阳怪气，估计没人出其右。

“既然提学说了，那老朽来出这第三题。熙煜你且来回答眼下盛国和虢国的这场仗，哪个国家能赢？”

我去，这不是送命题吗？老先生啊老先生，我又不是半仙，能掐会算的，我哪知道这场仗谁能赢？说自己国家赢，可万一输了呢？说虢国赢，那不得当成投敌卖国的人给抓起来啊！先生啊先生，你怎么就不能心疼心疼你学生！

“好题，好题，果然袁大夫一问，便问到关节。”这问题一出，几家欢喜几家愁，向丕焦急的望向林熙煜，而张齐学则笑吟吟的等着最后的答案。

“回先生，民心会赢。不论是盛国还是虢国，最终都是民心的向背，得民心者得天下，虢国兴此不义之兵，已背离民心，不论其小胜几战，最终一定会败在民心之下。”

屋内静悄悄的，只有香炉中的紫云香吐着气缓缓上升。袁先生微微出神，想起了在朝堂，为了不伤害民心，与宰相的唇枪舌战。“袁大夫看，这题？”宋提学的一番追问，把袁先生拉回到现实中。“依老夫看，答的好！没有民心，就没有生民，没有黎民百姓，哪来的国家！宋提学，您看呢？”

“好，好，本官亦以为是。”宋提学随即附和。

“如此看来，三题皆中，宋提学可以打赏了！”

那本官就赏林熙煜徽墨一方，同时，本官将上表为长生私塾请旨嘉奖。在盛国，徽墨的确是不可多得的物件儿，宋提学拿出徽墨做奖赏，也是下了大本钱。而张齐学看到宋提学也没赚到便宜，便也不再做声。向丕擦了擦额头上那细细的汗珠，苦笑道：“我以为你是替我去见阎王的，谁知你竟是个能干的，竟把宋提学压倒了。现在细想，也亏得是你，若是我答，今日恐怕又要挨板子了。”

“我也是机缘罢了，取巧的技法，上不得台面，是袁先生、宋提学体恤我一个刚刚开蒙的孩子，不予我一般见识罢了。”林熙煜微微一笑，低声说道。

可孩子间的感情就是这样，经历了所谓的“同生共死”，两个少年的感情就更加紧密了。

自从林磊领兵出征之后，这长生关隘就少了很多士兵驻守，原是这渝州节度使青大人早就该派兵镇守，可就是迟迟不见兵来。日子久了，别人倒没什么，林熙煜心里犯起了嘀咕，若此时虢国来犯，长生关隘该以什么方式对敌？这说曹操，曹操就到。这一日没到午时，就听传令兵沿街叫嚷：虢国大军来犯，已至城外三十里驻扎！虢国大军来犯，已至城外三十里驻扎！这一嚷不要紧，整个长生关隘的人全都知道敌军来犯，恐要攻城。而此时镇守长生关隘的不过是林磊部下一提辖，整个关隘也不过是300步卒，按传令兵所说，虢国大军绝少不过2万人，300对抗20000，谁都知道这是一场毫无胜算的战争。

“你们说，该怎么办？”待到所有都头到齐，提辖问道。

“我看为今之计，应速速派出哨骑前往渝州城报予青大人，请他速速派出增援。”一都头道。

“我刚才就派出了四路哨骑，两路前往渝州城，一路奔赴林将军处，还有一路直奔我们附近的涪城，望涪城县令王大人速速发兵救援。”提辖道。

“报！禀提辖，虢国军派出议和使，已至城门外。”传令兵又来通传。